“……救？”
“我要将这个内忧外患的朝廷从悬崖峭壁拉回，我要将真正的叛贼正法，让已经被拨乱的一切，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什么是正确的路？”
“芸芸众生，理当自生自灭，不应由上方神明生杀予夺。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他们的心思，也太难捉摸了。若是一切存亡荣辱皆由神明决定，若是被他们扼住了命运的喉咙，我等众生将永为刍狗，再无安生之日！”
“……是吗？”
他话虽说得在理，可殷商已如强弩之末，腐朽不堪。佞臣当道，奢靡成风，群臣贪图享受，百姓苦不堪言。真的仅凭几场战役就能扭转乾坤，仅凭他一人赤诚就能拨乱反正吗？
望着他的眼神，我忍不住心生几分钦佩之意。
可我一介小妖并无鸿鹄之志，我只知道，如今的朝歌已经溃烂，肱骨之臣皆已年老，后继无人，大商早晚都要覆灭。
“凭什么他们说改就改？说换就换？天要亡我大商，我偏要大商活！”申公豹说，“小狐妖，你建造的那些东西除了贵没有别的缺点，大商虽然财务空虚，可是西岐有钱啊，只要拿下西岐，大商就能延续下去！”
有个性，有想法。
可我已经有阵营了，我是来拖后腿的。
“对不起，道长，我帮不了您。我是个小妖，只想好好修行。”我心虚地说。
申公豹神情微诧，随即浅笑：“你与泥巴精融合得不错，不出三年就会修炼成真正的人，没必要卷入这场战乱。今日邀你来此不过是叙叙旧，倘若贫道将来得罪了商王，还望你能念及往日交情，在帝辛面前多多美言。”
“噢，这样啊，”我松了一大口气，“那是自然！请道长放心。”
会面结束即将回宫的时候，下面楼梯处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申公豹皱眉：“来了一只鸡？”
“那是我妹妹，”我一边解释，一边下楼迎她，“妹妹你慢点！跑成这样也太不稳重了！”
“出事了姐姐！出大事了！”九凤哆哩哆嗦地抓着我的胳膊，刚想继续说，却看到了站在顶楼的申公豹，登时愣住，“姐姐，你出轨了？”
申公豹脸色一黑。
“瞎说什么呢！这是截教的申公道长，申公豹！”
“……神豹？”九凤一脸花痴样，“嘿嘿，神豹不可能对姐姐出轨，他可是我老公。”
白面长须的申公道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但他仍保持着翩然的风度，不紧不慢地咬牙说道：“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做成烤鸡。”
“唔，”九凤星星眼，“连生气都这么帅。”
“别犯花痴了！”我打断她的话，“你着急忙慌来寻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九凤焉头耷脑地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椭圆形的东西：“完了，姐姐，我下蛋了。”
我接过蛋来用法术一照，蛋黄处透着一个鸟头人身的小孩影子。
鸟类成精后，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有规律地下蛋。只有怀上孩子时，才会偶尔生下这么一个。
“模样不错。”我夸道。
九凤紧张得直搓手：“姐姐，以大王的心性，会不会煎一个尝尝咸淡？”
“极有可能。”我严肃地说。
去年我陪帝辛出游时看见几个孕妇，帝辛就好奇心大起，想亲眼看看怀孕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即便捉了一名孕妇剖开肚子观看。由于鲜血四处喷涌难以看清，便又剖开一个，仍看不清楚，随即又剖一个，总共剖了三个才肯作罢。
如果让他知道凤凰神女生了个蛋，将它当作补品的可能，远远高过当成孩子的可能。
九凤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咯咯咯咯……”
我连忙捂上她的嘴，说：“别咯咯哒了，咱们上楼问问申公道长。”
“一个蛋而已，带回截教就是，”申公豹高冷地说，“这么点小事，真能嘀咕。”
“真的吗？”九凤娇羞地说，“申公道长救了小妖的孩儿，那就让我家孩儿认您当个爹爹……”
“大可不必！”申公豹连忙制止，“金鳌岛女妖多得是！我申公豹，从不认食物当崽子。”
申公豹将蛋收进一个锦囊法器，写了张符纸塞入囊中，召唤出贴身坐骑白额虎，对它耳语几句。白额虎点点头，用嘴巴叼住锦囊，一个转身不见了。
“放心吧，以白额虎的脚力，天亮之前就能赶回金鳌岛。截教同门必不会亏待于它，只是从此与你再无瓜葛，你可不许后悔。”
“小妖不悔，”九凤含泪点头，“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我也行礼致谢：“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需要避子丸吗？”申公豹问。
“我要！”九凤斩钉截铁地说。
“小毛球，你呢？”申公豹问。
“我？”我想了想，问，“避子丸有时效吗？”
“时效是永久。”
“永久，”我沉思片刻，说，“那我不要。”
“姐姐，莫非你爱上他了？”九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男子昏聩斗胆、虚伪残暴，岂是良配！”
“我不爱他，”我说，“而且，我们不会永远待在王宫里的。”
“哦？有想法！”申公豹挑眉，说，“那便依你。”
“什么想法？”九凤一脸疑惑。
“好啦，我们回去吧。”我拉着九凤向申公豹行礼道别，“多谢申公道长。”
申公豹摆摆手，说：“去吧。”
九凤一边走一边问：“姐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只笑，没有回答。
自从我现出原形，就明目张胆地不再留帝辛过夜。因此，根本无需在避孕这件事上费神。
更何况，大商余下的气运撑不了几年，我与九凤早晚都要恢复自由。到时候找个野狐狸，生一窝小狐狸，也不失为一种狐生乐趣。
我不懂什么是爱情，不懂姜王后的痛心疾首，也不懂黄妃与杨妃的争风吃醋。我只想获得真正的自由，无论身还是心，都由自己完全掌握的自由。
帝辛拴不住我，朝歌拴不住我，女娲拴不住我，谁也拴不住我。
回到寝宫，乾坤镜突然发出亮光。我拿出一瞧，镜面上赫然浮现两行小字：“西岐已备好财帛美人，七日后抵达朝歌。”
什么！不到三年就备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