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表演,从现在到永远2
书名:表演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4906字 发布时间:2024-07-13

4


舞池可以划分两个世界。
潘枝叶坐在熊来的一侧,她突然对熊来说,她有一种预感在身体像火炉一样的燃烧着。熊来问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预感。潘枝叶让他把目光移到舞池中去,移到跟他们的生活有关的一对舞伴旋转的影子上去。潘枝叶揭穿了她的恐慌:“我太了解这个男人了,我像了解我的内衣尺寸一样了解这个男人,他已经迷上李雨花了……”
熊来不悦地说道:“怎么可能,生活怎么可能发生这种置换呢……他明明知道李雨花是我的女朋友……”
“他就是想得到那种不属于他的东西,这就是我所了解的一个男人的天性。”
舞会终于结束了,李雨花回到了熊来的身边,潘枝叶走上前去挽住男人的手臂,她竭力地想证实她是男人的女人,潘枝叶是熊来的女人。男人的目光却盯着李雨花,对此,熊来已经产生了一种防范措施:他要尽快地把李雨花带出舞池中央,他要带着李雨花回旅馆去。
在旅馆里,李雨花当面就开始脱下了舞裙,他感到两种状态在房间中飘动和弥漫着:李雨花在他面前已经失去了羞涩,因为他们太熟悉了,是什么使得他们之间如此地熟悉呢?当然是性,两性之间的性可以让彼此之间的幻想逐渐地消失殆尽,这是一种状态;在另一种状态里,在彼此之间我们又看到了一种挑衅,建立了性关系之间的另一种挑衅,它也许是已经切入了问题的关键,他们之间已经越来越了解,越来越失去了对距离的迷恋,越来越多地被身体互相入侵之后的亲密关系所笼罩。而藏匿在他们之间的那种禁区是看不到的,它到底是什么。
也许依然是灵魂,我们又一次不得不回到灵魂之中来,此刻,李雨花挣脱了舞裙赤身裸体地回到了浴房去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行为,他想起了她绘在画布上的那只鹤,他突然非常怀念站在画布前,随同鹤一块飞翔的那种感觉,难道这就是人的灵魂在飞翔吗?
这一夜,他们什么都没有兴趣做,包括亲密、抚摸、拥抱。他们灭了灯,相互在黑暗中,甚至他们的声音也在沉默着,难道他们都累了吗?也许他们累了,然而,熊来并没有入侵舞池,他自始至终不过是一名观望者而已。然而,观望别人跳舞也会疲倦吗?
当然,李雨花也许累了。她睡得如些地香甜,从她呼吸间荡出的最轻微的呼吸声仿佛是另一种禁区,禁止一个男人对她的身体产生期待。事实上,今夜,熊来对李雨花的身体并没有产生任何期待之翼。
作为男人的翼,此刻,已经变成了鹤,它正模仿着画布上的那只鹤试图飞越这个空间。在这里,哪怕是最为轻柔的飞翔也会让他感到自慰,然而,他并没有可以飞翔起来。很快就到了第二天上午,旅行照常进行着,这是规则。几个人结伴的旅行需要的是规则:他们仿佛一群被圈入了日光浴的囚徒,总是在沙滩上走来走去,然后躺在长椅上,慵懒地闭上双眼。
李雨花从躺椅上站起来接电话,她的手机仿佛最为精巧的玩具挂在脖颈上,手机发出声音时,熊来便看见面她的手触摸了一下,随即站起来,她显然不想让别人听到她怎样跟别人通电话。
就连熊来也不例外。她从不远处回来了,她在沙滩上走来走去,突然走到熊来面前,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说:“潘枝叶的男朋友刚刚给我打来电话,他租了一艘游轮,想约我到游轮上谈谈……当然是谈我的画,跳舞时我跟他谈论过我的画,因为他是商人,我想让更多的商人看到我的画……”
熊来盯着李雨花的脸,她正在泄露一个事实,在舞池,在隔得很近的距离里,李雨花和那个男人在说话。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李雨花竟然和男人谈到了她的作品,这需要多大的从潜意识和无意识之中流露出的技巧啊。熊来是知道这种技巧的,李雨花是一个善于宣扬自己的女性艺术家,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组织媒体宣扬自己的个性,她把观众一次又一次的拉进了画廊,而一次舞会,她就已经用她的作品作为诱饵,吸引了那个男人。
李雨花到不远处的游轮上去了,她听从了那个男人的召唤,他没有任何权利阻止她,他不愿意在她面前失去以往的形象,他必须让她知道:他是如此胸怀宽广,如此地容纳她的世界。


5


这一夜,徐冰儿又开始发低烧。只有离她很近,他才能感觉到低烧在包围着她,犹如一层层淡绿色的火苗在她的肌肤上跳动着。他是在徐冰儿躺下的那一刹那间站在她床边的。
徐冰儿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说:“你想要吗?我可以给你的。”他知道徐冰儿总是在误解他,也许从一开始就在误解他。因为大多数的故事里,男人之所以对女人钟情关怀,都意味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身体产生了欲望。
他把手放在徐冰儿的前额上,他感觉到了她的低烧。然而她告诉他说每天的低烧她都已经习惯了,让他不用担心。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看着她躺在床上的时间,只不过这里不是医院而已。
他又回到了地铺上躺下来。
转眼就到了黎明,又可以到海边去了。徐冰儿很喜欢大海,每当来到海边时,她总是赤着脚,毫不犹豫地赤着脚。刘庆祥则坐在不远处的遮阳伞下看着徐冰儿。此刻,一个男人走近了徐冰儿,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比刘庆祥要年轻得多,他把徐冰儿从沙滩上带走了。
他们好像到前面租游轮去了,徐冰儿给刘庆祥打来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到游轮上去,他安慰她的灵魂说:“冰儿,我想看着大海,一动不动地看着大海,去吧,你们到大海上去吧。”
很快地,那个青年男人很快乐地就将徐冰儿从刘庆祥的面前带走了。此刻,肖兰来到了他面前,肖兰诡秘地一笑说:“你就这么愿意让别的男人诱走你的女友,你还是这样慷慨地就把自己的女人让出去,而且从来不痛苦和犹豫,对吗?”
肖兰坐在他旁边问他还记得她的表妹吴小丫吗。他点了点头,他怎么会忘记呢?肖兰说吴小丫已经不在美容厅了,她已经跟着一个芬兰的小伙子到芬兰去了。这就是吴小丫的命运。我知道她是在哪里,在什么样的时间和地点认识这个芬兰小伙子的,我不知道她从哪里获得了勇气以及从何处得到了改变命运的奥秘,试想一想,如果当初你留下了她,你由此接纳了她,她就会失去与那个芬兰小伙子的机缘,命运是多么的奇妙啊。
肖兰感慨这种命运时对刘庆祥说:“你已经放走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这也是你的命运,我感觉到,你现在的女友眼看着又要离你而去了,难道你不想抓住她吗?”
刘庆祥眺望着波浪,他仿佛又看到了吴小丫,如果肖兰不跟他讲述吴小丫的命运,也许他已经逐渐地忘记她了。经她这么一提醒,他又一次想到了吴小丫,这是一个潜藏着游戏般的命运的女孩子,试想,如果当初他真的如肖兰所说一样接纳了她,那么现在,她怎么可能跟着那个芬兰小伙子远走他乡呢?
简言之,潜在的变幻中的命运给吴小丫,一个试图不被昔日命运所笼罩的女孩带来了新的机缘,那条通向芬兰的道路对于她来说也许是未知的,正因为如此,吴小丫才有更多的机缘跨越生命的极限。
不管怎么样,他曾经帮助过吴小丫打开这生命中的极限;不管怎么产,他终止了吴小丫对他的幻想,从而把吴小丫推到了生命的极限之外去,那就是为什么,一个芬兰小伙子走近了她的原因。
现在,随同镜头朝前移动,已经移动在水平面上的,已经移动在波浪线上——刘庆祥正像有肖兰所说的一样,已经放走了吴小丫,已经把曾经留在他生活空间的女孩子推到一个极限。而此刻,在肖兰看来,他再一次把徐冰儿推到游轮上去,推到了一个年轻小伙子的身边去。
接下来是狂欢,徐冰儿的狂欢生活。
让我们把镜头推到稍远处,徐冰儿不顾一切地奔向那个游轮,年轻小伙子拉住徐冰儿的手,直到夜晚,徐冰儿才被送回旅馆,小伙子把刘庆祥约到楼下的小花园,直言不讳地说他爱上了徐冰儿,让刘庆说把徐冰儿让给他。他想带她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他就是想带徐冰儿离开这里。刘庆祥说,绝对不可能,在这一刹那间,年轻的小伙子突然嘲笑着说:“我知道,你并不爱她,我已经观察你们好几天了,从你的目光里我从来就没有感受到你在爱这个女人,而且我也没有感觉到你跟这个女人的爱情关系……然而,令我费解的是你们在一起,并且同居一房。”
刘庆祥在这一刻突然显示出了令他自己震撼的东西,那就是颠覆和纠正年轻小伙子的判断,他肯定地说:“你错了,你的观察是错误的,我喜欢徐冰儿,我之所以把她带到这儿来,就是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希望她能过上一段幸福的生活。”
小伙子说:“你说了不算,我们可以站在徐冰儿面前,让她自己作出选择,如果她选择了你,我便离开,如果她选择了我,你必须离开。”刘庆祥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夜晚,他要面对这样一个选择,他没有理由拒绝选择。


6


当吴秀把她的舞伴带到她客房中去时,谢雅斌恰好去找吴秀,他的手机掉在了吴秀的茶几上,这是晚饭前夕的事情,他叫吴秀去用晚餐,手机就顺便放在了茶几上。晚餐之后,他们就散开了,他到海边去散步,吴秀则到舞池去跳舞,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吴秀每到黄昏的时候,海风就吹拂着她纤长的手臂,这个时候,她的舞伴就会来到她身边。
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离开舞池,吴秀就不可能拥有新舞伴,谢雅斌 舞跳得不错,可以这样说,他的脚可以跟得上任何节奏,然而,他撤退了,从舞场上紧紧搂住他的吴秀的手臂中,他到海边散步时,突然想起了王素萍,离开那座城市已经有好几天时间了。仿佛远离开了他熟悉的空气,他独自一人站在沙滩上,他竟然拨通了杂货铺的电话,很奇怪,第一遍电话没有人接,直到拨通第二次电话,他才听到王素萍的声音:“哦,是我……你的电话把我弄醒了,我刚才又梦魇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我身体上,我用了很长时间才醒过来,对不起……”
他久久地伫立着,在沙滩上,他又一次想起了上一次旅途中,王素萍梦魇时,他不得不从地铺上起来,前去拥抱她的情景。而此刻,他的内心充满了一种焦灼,一种他自己的心智远远无法前去左右的焦虑。
当他重新回到舞池时,比他小13岁的那个女孩子正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舞池中旋转着。他看着他们的旋转,从那一刻开始,这年舞伴经常会出现在她身边。而且,她的舞伴已经跟她进了房间,这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谢雅斌已经在沙滩上走了一圈,他已经很困了,只想到吴秀的房间里带上手机,然后到楼上去休息。
而当他的手刚想放在门在敲门时,他听到一种轻柔的、互相撞击、相拥时发出的声音。那种声音来自身体,他的眼前虚幻地升起了一种现实的力量,他了解这种声音,他和露水的身体相互纠缠在一起时,他们相互的身体语言就会撞击出这声音来。然而,他有些心慌,他了解这种现实,难道吴秀那么快就跟她的舞伴,一个陌生的舞伴找到了身体结合的方式了吗?
他想前去阻止这种现状。
因而,他的手放在门上,开始敲门,敲门声并没有用,只是那声音减弱了,接下来,灯灭了。房间里的灯竟然灭了,谢雅斌迷惘地站在门外,此刻,他听见了从房间里传出的手机铃声,他太熟悉这声音了,这是他自己设置的铃声。
在如此浓烈的夜色之中,只有露水会给他找电话。铃声熄灭了,就像灯光熄灭了一样真实,他只好回到房间。这一夜,他彻夜未眠,他知道露水的性格。如果他不接电话,露水就会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打电话,直到他接通了电话为止。
让他失眠的不仅仅是手机,还有楼下的房间,本来,吴秀是他的旅伴,而现在变成了他人的旅伴。只因为在住宿之前,他就划分了一种距离,只因为在这距离里,他跟吴秀交流的机会少了。然而,他到底想与吴秀交流一些什么东西呢?终于,又到了第二天,他从床上爬起来,阳光依然像昨天那样的明媚,镜子似的海面仿佛挂在窗前,在这样的旅途生活中,谢雅斌的心情就开始明亮起来。
在明亮的海边,吴秀出现在他面前,她已经去了一趟飞机场,她说她刚送走了她的舞伴。谢雅斌的心在松弛中跳动着,在他眼前,一切都是纤细的,在那个比他小13岁的女孩的身体面前,一切都在纤细地延伸出去。
吴秀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了谢雅斌说,昨天晚上这个手机响了几十遍,后来,她就把手关了。吴秀的眉宇间闪烁着一种忧伤,这是刚刚离去的舞伴为她留下来的忧伤。从这一刻开始,她又回到了他身边,成为了他的舞伴。
为此,他把那个男人的离去看作是一场游戏的结束,也许,凭着经验和阅历,谢雅斌触摸到了吴秀和那个男人的游戏生活不可靠,他似乎在之前就已经预感到了一切,所以,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的微笑,看着那个身体纤细的女孩,穿上泳装到海水中去的游泳姿态,然后他对自己说:像女孩这样的年龄,经历游戏是必须的,她只有一次又一次地经历游戏的荒谬,才会回到最真实的世界中来。
因而,他欣慰地对自己说:我可以在这里给予这个女孩子最为真实的世界。在这里,她可以到沙滩上散步,她可以到海水中去游泳,她可以与我在一起,在这里,只有我是她最为信赖的旅伴,只有我不会去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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