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罗华把杨琼飞带到了我身边,杨琼飞双眼明亮灼热地望着我,她跟我谈到了由我的一部小说所改编的一部电影。问我这部电影是不是正在物色角色。她挺立着胸部说她想试一试电影中的女主角的竞争,问我能不能将她推荐给导演。我说我并没有见过导演,我的小说是由别人改编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杨琼飞并不相信我说的话,她说她做女模特的愿望已经实现了,而且她已经做了好长时间的内衣广告模特,她有些厌倦了。她确实想进入演艺界,然而如果我能提携她,她的梦想就会顺利一些,为此,她在她几天时间里,总是约我见面,她的这个理想好像很迫切,恨不得马上成为电影女主角。我开始被杨琼飞缠上了,而且罗华也走上前来说服我,罗华说:“杨琼飞是一个有艺术天赋的女人,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好,你就帮帮她吧!”我只好给导演挂了一个电话,我真不认识导演,我破例地说我就是他即将导演的那部原创小说作者,我想给他推荐一名女主角试一试剧。导演听说我是原创小说的作者,当然很高兴,他说他现在外省,很快就会回到北京,让我推荐的人到北京去面试。这个消息对于杨琼飞来说意味着另外一次飞跃:即梦想又一次降临到了她身上,梦想又一次环绕她的梦境。
我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我所能做的只能是与导演通一次电话,其余的事我不想插手,命运就是命运,如果杨琼飞适宜做那个角色,命运会向她敞开大门的。罗华决定护送杨琼飞到北京去,这出于我的意外,我劝哥哥用不着亲自护送,应该考虑一下他与桃子的一系列关系。罗华还是固执地带着杨琼飞去了飞机场。这激怒了桃子,她打了出租车追到了飞机场,一个多小时以后,罗华跟着桃子回到了摄影工作室,当时,我正在工作室发呆,罗华和桃子怒气冲冲地上了摄影工作室的二楼,我听见了一阵争吵声,我顺着楼梯上去,之前,我所以发呆就是因为了解桃子追到飞机场,会发生什么意外。
于是,他们终于回来了,这是一种好局面,桃子还是把罗华带回来了。把她从激情的那一端拉到了理智的这一端。但我没有想到桃子强硬地扯断了罗华的激情之念,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时,他的自尊心却被激怒了。
我顺着楼梯上去,不错,他们正在争吵,彼此在伤害,语词咄咄逼人,毫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桃子大声说她早就想离开给他看,桃子一说完就咚咚地奔向楼梯,我猛然地抓住桃子的手说:“你到哪里去,桃子,你为什么不理智一些呢,桃子……”桃子真的无法自控了,很长时间压抑在内心的困境终于爆发了出来。
就这样,罗华的女朋友出走了。出走真的会是一种解决问题的道路吗?我们都无法找到桃子出走的方向。罗华说:“别去找桃子,用不了多长时间,她自己会回来的,这就是女人。”他的声音刚结束,我们就看见张平惠,她已经进了摄影室,除了她还有拉小提琴的刘音民。
我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一次短暂的见面,这次进摄影室,张平惠是想与刘音民照一组婚纱照,我吃了一惊,张平惠就要结婚了吗?她看上去还多么纤巧和幼稚呀,然而,无论是纤巧的身形和幼稚的表情都无法改变她与刘音民拍摄一组婚纱照片,当最为年轻的爱情交烁在一双幼稚的眼睛里时,我们没有权利追问这是为什么。
因为桃子不在场,第二任化妆师开始给张平惠和刘音民上妆。第二任化妆师是罗华刚聘用的化妆师,她叫小丫。我们都不知道她从哪里来,有一天,她拎着一只箱子走到摄影室,掏出了她的一本化妆师证书给罗华,于是,罗华就留下了她。
小丫是单眼皮,有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时让人感觉到很舒心,在她身上似乎看不到历史痕迹和沉重,当她给张平惠和刘音民上妆时,我就坐在对面,小丫似乎可以给摄影室带来快乐。
一种清脆的笑声从她的嘴里发出来,具有像青草和露水一般的感染力。她的存在似乎可以让罗华忘记桃子出走的不悦。我有一种隐隐的预感:我哥哥罗华的情感旅程出现一种类似花瓣飘落下来的凉爽和清澈。这一切都将会与这个叫小丫的女孩有关系。
姐姐突然之间闯进了摄影室,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了张平惠将拍摄婚纱照的事情。她越过了马路,越过了红绿灯,越过了挡住她的人们,越过了焦虑和沙哑的叫喊:只是为了出现在这一刻,阻止她的女儿化妆和拍系列婚纱照吗?姐姐站在化妆的张平惠面前浑身颤抖地说:“没有我的同意你根本照不了婚纱照。”她一边说一边操起一根湿漉漉的毛巾,在我们意料不及的情况下罩住了张平惠的脸。
张平惠的脸在那根蓝色的毛巾中扭动着,而那块潮湿的毛巾在刹那间已经擦干净了张平惠脸上的化妆术,而且等到这张脸终于从毛巾中挣扎出来时,那张脸已经溢满了眼泪。姐姐抛下了那块毛巾,走向刘音民宣布道:“如果你敢与张平惠偷拍婚纱照片的话……”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姐姐就气势汹汹带着她的愤怒和不平静离开了摄影工作室。
我们所有人都愣在那里,仿佛在在刹那间,我们在不知不觉中都已经丧失自我之中都已经迷失了自我:只有在迷失自我之中,我们才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在这迷失自我之中,刘音民坚定地站在那里,他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坚定的人,他好像面不改色,依然保持着照婚纱照的那种执着。这让我想起了弓弦中的旋律,当它们搭在一起时好像就没有中断的旋律。在这种迷失之中,罗华垂下头来,走到了窗口,他经历过许多事件,在这里,他一声不吭地望着窗外的远景,他也许看见了杨琼飞,也许看见了桃子,也许重温着第一次私奔的挫败;在这种迷失之中,小丫的脸最为慌乱,也许她是我们当中经历最少的女孩子,她的慌乱感承述着一种极端,她可以重新给张平惠上妆;在这种迷失之中,我的侄女张平惠的面部表情充满了痉挛,就像一些录像带子在放映中突然发生了故障,从而痉挛着;在这种迷失之中,我已经感觉到了人性是在内在的分裂中前进的,姐姐在前进,所以,她从县城到了省城,张平惠和刘音民的人性故事在前进,所以,他在前进中已经开始为生活拍摄婚纱照片。
接下来,张平惠再一次坐在了小丫面前:小丫正在第二次给张平惠上妆,就这样,姐姐的力量失效了,张平惠和刘音民坚定不移地拍摄了一组灿烂的、幸福的和谐的婚纱照。
过几天,我们就会看见婚纱照片,这是必然的,过几天这种幸福的一瞬间就会出现在定了格的照片上。除了为他们祝福这种幸福能永恒之外,我还要做一番姐姐的工作。姐姐正在找铺面,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她只隐隐闪现了一下就消失了。然而她最终会出现的,她只会跟副院长在一起,她有爱情,我用不着为她担心。
我所担心的另一个人是罗敏。多少年来,他不断地给自己的生活制造一系列的麻烦事件,他不断地给自己的生活制造危机和问题。所以,我不断地为他这种命运而担忧。
危机和麻烦事总是伴随着我的弟弟罗敏,然而,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拉开了距离,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我的生活是写作,而罗敏的生活是开酒巴,趁着夜色已经开始飘荡,就让我带上你,我亲爱的的读者朋友去看一看弟弟罗敏开的酒巴吧,你已经一次又一次了解了罗敏的一部份历史,它萎顿而伤感,当我们试图一次又一次用绳索把弟弟捆绑起来时,时光又松了绑。
总而言之,我们的历史是在捆绑与松绑之间过渡的。亲爱的弟弟罗敏,我已经看到了你酒巴的灯光,借着灯光我已经再一次慢慢地走近你,了解你的生活中的一部份,因为除了血缘关系,这种不可分割的联系之外,我总是看见你在挣扎的状态,你挣扎的图像贯穿在我生命之中,所以,除了血缘之外,我总是作为绳子,作为捆绑你身体的意象,出现在你面前,所以,惟愿我每次走近你时都看到你正常的生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