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与副院长好像通过一次长途电话。这次电话决定了姐姐的一种命运:她将秘密地把服装铺子转让以后离开县城。当然,我知道这是长途电话所决定的另一个计谋之一,完成这个计谋的姐姐沉浸在快乐之中,决定姐姐离开县城的最大决心来源于省城及一个男人对她的召唤,而且张平惠的私奔使她可以少了许多留在县城的牵挂。
姐姐决定走是必然的。她的速度很快,用了几天的时间就将她的铺子转让给了她的一个女友,她的女友经常在铺子里聊天,经常做着想开一家服装铺子的梦,只是无法租到位置好的铺子。现在,姐姐秘密地转让我自己的服装铺子,她将到省城去了,她的梦想之一就是到省城再开一家服装铺子,以维持自己的生计;她的梦想之二:就是通过开铺子有一个落脚点,使她与前院长的关系继续维持下去。
她含糊地向我描述着这种关系,她好像并不谈论婚姻,这个许多人的归宿之地。也许她拒绝谈论婚姻这个词汇,因为在她的情感旅途之中,婚姻已经被她经历过了,如果她是一个像人们追求摩登一样追求情感的女人,婚姻对姐姐来说并不是归宿之地。她好像要的就是省城和一个男人。直抵省城的姐姐仿佛在我面前已经插上了双翅,姐姐依然那样有风韵,这必然把那个副院长的老婆,一个貌不惊人的女人,一个过了四十多岁的,身体已经发胖的女人比了下去。
就这样,姐姐去寻找她的前程去了。随即我也在思忖着一个计划,到省城去写作一段时间。这个计划是早就应该实现的,之前,我已经让罗华为我在省城的城郊买下了一套房子,我早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我会带上母亲到省城去生活。当我把这个计划告诉母亲说,她拒绝了,她说她已经习惯了在县城的生活,何况她离不开县城邻居和许多老朋友。
姐姐离开县城后的几个星期,我就把茶馆交给了肖瘦田,他正在跟一个女人谈恋爱,女人是县城一中的数学老师,长得清秀,坐在肖瘦田的旁边的那种神态让我感受到了女人想把自己的生活交给肖瘦田的种真挚。
从县城到省城,跨经之中,我已经尝够了不同的滋味,而此刻,我已经拉开了省城郊区的那套房子的窗帘。我知道,窗帷是我们居住的最神秘的具有动感和隐秘话语的存之物。在拉开和合上窗帘之中,我除了拥有我独立的写作话语之外,我还关心他人的生活,比如,我的哥哥罗华,他的照相馆生意繁荣,然而,他与女友的恋爱关系并不顺利,桃子告诉我,在她和罗华之间有一个第三者,她就是罗华过去的女朋友杨琼飞。比如,我的弟弟罗敏,他现在开了一家小酒巴,他和女友林莎经营着那家酒巴,投资者是罗华;比如,我的侄女张平惠,我在县城时曾与她通过电话,她上了提琴培训班,拉提琴的男人已经在一所中学当了音乐教师;比如,我的姐姐罗果,她是最不安份的女人,她来到省城后,仍然在寻找最便宜和地点最好的服装铺子。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会面,我一到省城,我来到了我郊区的房子里,因为,我的生活需要在这房间里作一次澄明。多少年来,我一直着迷于县城郊外护城河底的明澈可鉴,当我可以看见青苔时同时也看见了那些幼小生命穿行的迹象。所以,我需要澄明。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过了几夜,我决定去见我生活中无法离开的亲人,是他们的存在之谜伴随着我的生活并拉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序幕,所以,我现在面对的依然是与他们共同生活在一起,当然,写作的时候除外,我写作时,世界是静谧的。
罗华的照相馆真的很繁荣,他早就已经开始了这个时尚世界中最时尚的摄影:婚纱艺术摄影世界。当我到达他的摄影工作间时,他的女友现在已经变成了化妆师,罗华之前告诉过我,他已经把桃子送到了化妆培训班,好像跟一个名师学化妆,而且桃子关闭了她的美发室,去协助罗华的工作。我很难想象,在他们之间会有第三者。
置身于恋爱中的人们永远害怕那个第三者的存在,桃子就是这样的女人。她虽然已经获得了化妆师的证书,占据了摄影工作室中第一化妆首席地位,然而,她却怯懦地告诉我说,她害怕一个女人的存在。
这个女人因为是罗华前面的女友,就经常地介入她和罗华之间,她在摄影工作室只要发现罗华不在场,就感到心慌,这种不在场意味着罗华又去秘密地会见前任女友杨琼飞了。
在桃子的心目中,杨琼飞是一只活生生的狐狸,她总是游走在桃子和罗华之间,她明明有许多男朋友,却总是前来捣乱罗华和桃子的恋爱关系;在桃子的心目中,罗华无疑是她生活是最为重要的男人,也是她目前惟一的男人。她悄然告诉我说:像罗华这样的男人也有他的弱点,那就是既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也要走回去抓住旧日恋人的手。这种弱点使罗华经常从她眼前消失。她曾经秘密地跟随过罗华的踪迹,这让许多聪明女人误入歧途的嫉妒之路闪现在一个夜晚。
她刚准备进浴室,因为她太累了,她和罗华刚回家,他们已经同居很长时间了。罗华的电话响了,罗华就走向露台。电话一响,桃子就显得很紧张,因为她知道:那个形似狐狸的女人杨琼飞又在秘密地召唤罗华了。
果然,罗华不作任何解释地就出门了。罗华总是不作生活中的任何一种解释,这正是让桃子无法忍受的地方。她不顾白天作化妆师的疲倦,秘密地第一次跟踪了罗华的影子。
罗华的影子在夜晚好像拉得很长,罗华驱着车,为此,桃子只得上了一辆出租车,她一直很后悔总是没时间去学车,总是把时间献给了化妆术,所以,桃子总结了一条准则:了解任何秘密都需要速度。出租车把她拉到了一座公寓楼下,当她站在公寓楼下时,才感觉到世界如此地渺茫无边,耸如云天的公寓楼,她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罗华,困为速度只差几秒,罗华就已经从她眼前消失不见了。
她呆在罗华的车旁,三个小时以后,罗华出来,而她已经困倦得没有任何力量去质问罗华到公寓楼的见了什么人。不过,她知道了,杨琼飞就住在这幢显得傲慢的公寓楼层里。有一天,经过这幢公寓楼前时,她有意下了车站在公寓楼前的小花园中朝上眺望着。
眺望的结果却让她越来越迷惘,因为根本就看不见杨琼飞的影子。就在她想离开时,她却看见杨琼飞牵着一个留长发男人的手臂,有说有笑地从公寓楼前的电梯口出来,然后进了停车场,一辆白色的轿车出来了,杨琼飞驱着车,那个男人就坐她旁边。
看到这种情景,使桃子稍微解脱了一下:毕竟杨琼飞已经有别的男朋友了,她不可能再成为罗华的女朋友。然而,罗华与杨琼飞的纠缠关系却始终折磨着桃子。在我眼前,罗华代表那种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纪初期的男人,然而,他却始终不想接受婚姻。
我见到了杨琼飞,在许多明快的广告牌子,杨琼飞依然用她特有的姿态占据着内衣广告业。然而,我还没有见到她本人,那个变来变去的已经被桃子称为狐狸的女人,她的特性,她的内衣和她的胸部到底怎样奴役了她,又解放了她的身心。
罗华在我面前解释着他与杨琼飞的关系:一种昨天和今天连结起来的关系,它不代表爱情,它不奔向婚姻。就此而已,我已经基本上了解了罗华的心态,我问他什么时候跟女友桃子拍婚纱照片时,他幽默地一笑说:“等下辈子吧!”
这并不是桃子的梦。我知道桃子是想结婚的,她想结束一种同居关系,在婚姻的凭证之下与罗华生活在一起。哦,摄影工作室的一系列婚姻照片,那些真实、虚拟的美丽,一瞬间的幸福,它们悬挂在墙上。
而摄影家罗华,化妆师桃子不知道已经为他人拍摄了多少婚纱照,而他们自己的婚姻照却成为了遥远。为此,桃子迷惘地说:“不知道我自己什么时候能披上婚纱。不知道罗华在何时与我站在一起拍婚纱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