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碧色寨的上半夜13
书名:碧色寨之恋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5061字 发布时间:2024-07-07

65、法式自行车所环绕的蒙自地区

被骑着法式自行车环绕的蒙自城区,无疑也是一种特殊的风景。那些带着油渍的环行链不停地旋转,不停地旋转着,骑自行车的通常是法国人,他们将二十世纪初叶的这种工具通过小火车运到蒙自,他们骑着自行车在蒙自城中央和城外奔走着,速度意味着什么呢?这是一个伤感的问题,在人类还没有速度之前,我们的人类生活在无法用时间来衡量生命的时速之中,依赖于长夜和白昼划分着时差,而当人类开始追逐猎物时,速度便开始了战役和斗争也开始了。追赶永远是人类的一种生活,将你带入奇境之中去。火车带来了速度,速度又带来了法式自行车。时速的不断享受,给人类的心灵带来了破除障碍和万千距离的牵引力,然而,也正是这种无所不在的牵引力让世界之心偏离开了神秘,难道,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也就是离生命终点之前越来越近。

66、采桑子,一个像蒙自石榴一样的少女

蒙自,以榴色洋溢而著名,以火车之前的开关而闻名世界。采桑子,一个像蒙自石榴一样的少女,此刻正站在她家的院落中晒衣服,很显然,这是蒙自城中一户殷实之家,尽管这宅院已有些年代了,然而,果木应有尽有,花盆中有芍药、牡丹、月季等花棵。采桑子此刻站在院子中晒衣服,一根长辫子垂在她腰部,那乌黑乌黑的大长辫子显示出了采桑子独特的蒙自少女风格,看见他们一同走进来,采桑子转即转过身来,她的眼神充满了期待,一看见弗朗西斯,她就扑上前去恳求道:“弗朗西斯,带上我前往印度吧!哪怕我怀上了孩子,我也不害怕!”,“什么,你还想陪我去印度呀!你知道吗?采桑子,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一个战乱年代,什么都无法保障,连我们自身的生命都无法保障,你怀上孩子如何陪我去印度……除非,你去堕胎……”,“不,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不会堕胎的,我一定会留下这个孩子的。”采桑子用双手护住少女的腹部……弗朗西斯会讲汉语,这也是他可以简单地与采桑子交往的原因,他和她之间可以很自由地交流,因为父亲是外交官,还在中学时代,弗朗西斯就跟随父亲开始学习汉语,从某种意义上讲,弗朗西斯是一个天生的语音复述者,他学习汉语的时间不长,却因为跟随父亲来到了中国蒙自,他很容易与当地人交流,比如与采桑子交往以后,他的汉语复述更加流畅了。丽莎虽然不能深入倾听到汉语交流中的世界,然而,凭着女性的感官,她意识到了在弗朗西斯和采桑子之间发生了争执,一种不愉快的争执,而且,汉语,已经慢慢地在她呼吸的空气中扩散,她已经开始学会了使用一些简单的汉语词汇。
弗朗西斯离开了,他离开时,脸上布满了阴郁和恼怒,还有那些迷惘也在笼罩着他。丽莎没有离开,她想单独陪采桑子一会儿。采桑子在丽莎的目光笼罩下,似乎开始平静下来了,她将丽莎的手拉到了自己腹部前低声说道:“我不会让孩子离开我的,我不会,绝不会。”采桑子的目光充满了竖定。丽莎似乎能听懂采桑子在说什么,她也在用自己的目光鼓励着这个蒙自少女。

67、秋天在蒙自草坝的蚕丝工厂,野菊花开了

张翠花辍学以后,恰好蒙自小草坝的蚕丝工厂招女工,她就报名去了工厂,做上了一名蚕丝厂的女工。自那以后,托尼就很难见到张翠花了,那是一个周末,他这次没有骑自行车回碧色寨,而是骑着自行车出了蒙自城开始站着乡村之路寻找着小草坝的道路,这一次,他竟然发现了铁路,沿铁路依然可以进入草坝,他很高兴,因为沿铁路行走让他滋生快乐。这个秋天,因为想见到张翠花的那种愿望使他蹬着那辆法式自行车,他的脚不断地蹬着,恰好一辆小火车从铁轨上经过,他凝视着火车的远去,仿佛看见了那幅滇越铁路的图像,这幅在法国巴黎时常常被铁路工程师的父亲的铺开在膝头和圆桌上的图像,有一次曾被风吹在花园里,父亲躬着身跑着前去拣地图的时候,他恰好站立在窗口,后来他下楼来了,父亲便气喘吁吁地将那幅追赶回来的地图再次铺在了圆桌上,这次,父亲用图钉钉好了地图,托尼站在那幅地图前,父亲用笔指着那条铁轨骄傲而忧伤地说道:“你看,这就是滇越铁路,由此他看到了那些像蚂蚁一样的站名:昆明北……宜良、羊街子、狗街子、滴水、徐家渡、禄丰村……大沙田、西洱、小河口、盘溪、热水塘、西扯邑、拉里黑、巡检司、灯笼山、小龙潭……大塔、驻马哨、大庄、草坝、碧色寨、芷村、落水洞……倮姑……河口……现在,他寻找到离碧色寨很近的草坝,父亲那幅铁路上的站名。噢,当托尼的生活总是被铁路环绕时,他似乎已经在铁路上发现了自己人生的欢娱,那就是通过铁路所指引方向,寻找到一个目的地。正值青春少年的托尼,此时此刻已经来到了草坝。一个人寻访一个地址,在很多已时刻是在寻访着一个人。张翠花是托尼生活在蒙自以后的精神和情感的依赖,每天的每天,他已经习惯于与张翠花同桌;他已经习惯于在张翠花的带领下,去品尝典型的蒙自小吃,张翠花辍学,仿佛使他丧失了生命中的一道风景。他迷惘了很长时间,才开始利用自行车。他没有想到,沿着铁轨,是那么快的就寻找到了草坝的蚕丝工厂。尤其是当他那么快就寻找到了张翠花时,他的内心的迷惘仿佛变得一片晶莹璀灿。如同少女张翠花看见他时灿烂的笑脸,张翠花如今已是工厂一名养蚕女工,她穿着白色的外衣,戴白色圆帽,看上去像医生。那是午后,恰好是张翠花他们午休时刻——法国少年就那样骑着自行车进入了工厂。四周散发出野菊花的浓烈气味,这些疯狂的野生金盏菊铺满在从蒙自到碧色寨的铁路两侧,也同样铺展在从蒙自到草坝的铁路两侧 ,在工厂的四周,竟然也长满了野生金盏菊,使这里看上去显示出了秋意盎然的场景。他就在这样的秋色荡漾中,骑着自行车寻找到了张翠花的宿舍。那是一排排为蚕丝女工专门设计的中国土坯矮屋,当张翠花从门帘中探出头来时,惊讶地叫了一声:“托尼,噢托尼!”她掀开门帘走出来,笑吟吟地面对着因为脚蹬自行车而满头大汗的托尼,托尼满足地笑了,似乎见到了张翠花已经足矣,后来,他们来到那一片片茂密怒放的金色野菊花丛中坐下来。

68、野菊花开了吗?野菊花开了吗

秋天,当野菊花开遍了铁路两侧的世界时,托尼就那样在每一个周末用脚蹬着自行车,前去草坝看候张翠花。这道风景拉近观看,显然是迷人的,如果你置身在那片茂密的野菊花丛中,你就会与法国少年托尼相遇,他似乎是这个世界最单纯的人,每到周末就直奔目的地。当一个少年骑着法式自行车,在二十世纪初叶的中国蒙自已经是一件新鲜而刺激人眼球的事件,而当这个少年蹬着被油渍和乡村的风光所萦绕的自行车——前往草坝时,这道风景令我们响往不已,那是铁路始终绵延出去的滇越铁路主线,它是机器的轰鸣之声,也同时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忧郁,仿佛火车本身是一架庞大无比的乐器,它是混合形乐器,其乐音始终是围绕着铁路而演奏,而在这演奏声之中,一个少年,法国少年骑着自行车,追赶着火车,当火车超越了少年的速度以后,他并不气馁,至始至终地用青春之脚蹬着脚踏板,那是环形链条,那就是人类的捆绑物,也是脚踏板所环绕的自我速度,每个人在历史中都在环循中寻找着属于自我的速度。人制造速度并逾越自我的速度,人始终是速度的背叛者。秋天,当野菊花开遍了整个滇越铁路周围时,世界并不寂寞,简言之,人在寂寞中响往着,并创造着个人的境遇。其中,少年托尼寻找到了在秋天的野菊花中寻找中国少女张翠花的速度。
每种速度都令我们心慌意乱,托尼的脚踏板上那两根环形链条每环绕一次,离草坝就会近一些,而那些花开得多么绚灿如画。每种速度都会令人类手足无措,因为速度带动了人身体中的血液循环,仿佛火车的每节车厢,每个链条互相载动着整个铁路的核心;每种速度都会令人类忧伤而亢奋,因为在速度中,人会离幻想越来越近,滇越铁路充满了速度的悲伤和幻想的技能,它撼动了整个沿滇池畔而出发的长旅者的心境,在这撼动声中,每个人都在那个时期篡改着自己的命运。少年托尼和少女张翠花因为滇越铁路而相遇,因为速度的逾越而互相看见,这个事实仿佛使那些野菊花显得更芬芳和妖娆了。


69、秋天的碧色寨沉浸在怎样的世界境遇之中

秋天,应该是碧色寨最美的季节。在秋天,除了野菊花在铁轨之外妖娆地怒放之外,秋天,碧色寨意味着将整个云南的物质生活装在货运厢中——输送出境,因而碧色寨是一个秘密的仓库,它类似一部刚被风吹拂开去的手稿,一部未露面的或者说半露面的手稿最迷人的应该是它未被人所阅读的秘密。这个世界之所以借助于伟大的、无所不在的速度旋转开去,是因为人类因其秘密的话语权而舒展并隐藏着自己的心律。碧色寨是一部手稿中秘密的音箱,如果打开它,你会迷失在整个碧色寨百年来的迷径之中,所以,我们最好趁着暮色偷偷地用指尖拂过它上面的灰烬,百年来,灰烬覆盖着这部手稿,尽管如此,这部手稿依然散发出野菊花的余香,它是那种令你灵魂出窍的香气吗?秋天,所有百年来关于碧色寨的秋天都是迷人而苦涩的,你尽可以拂开这部手稿,这部手稿从二十世纪初就已经存在了,是那些奔向碧色寨的人和旋律编织了那部手稿,想一想那番场景,每一种进入碧色寨的物质都会拥有话语权,那些大锡拥有说话权已经有很漫长的历史了,它们从漫漫的图卷中伸出舌语。它们复述出锡之味,锡之福音,锡之遭遇,锡之使命……除此之外,还有云烟、云桃、云榴、云彩、云土、云空、云壤……总之,它们都会奔向碧色寨,尤其是在野菊花最妖娆之季节,它们奔向碧色寨的音律会更悦耳和响亮,它们充斥着那部手稿。总之,那部手稿记录了整个碧色寨最秘密的往事。因此,碧色寨有诊所,有商铺、酒楼、仓库……所有这一切汇集着世界的音律,只有它们出出进进,才可能推动着火车的速度。秋天,碧色寨沉浸在它应有的世界境界之中:敞开的铁路是这个境遇中最显赫的风景,它类似人身体的血液,如果在夜晚从高处眺望这些铁轨,其实就是血管,从身体中长出来,遍及山脉和地平线。它的存在,必然使这个秋天的色津更加浓郁,受命于碧色寨整个历史境遇的人或事,拥进了这个世界,加速了火车的轰鸣和那些水蒸汽的弥散,加速了世界对这碧色寨遗梦的修正和收藏权。

70、妇女们跑到碧色寨来分娩的人越来越多

首先,在小小的碧色寨,你会经常听到婴儿们从子宫中滑落的啼哭之声,如果你恰好途经碧色寨,在一个暮色荡溢的时刻,或者是午夜被云层所照耀的时刻,突然听到婴儿的破啼之哭声,那意味着一个妇女又一次成功地在碧色寨的诊所分娩了自己的孩子。这取取决于艾米莉的理想心境,当她在一次偶然中目睹了碧色寨一个妇女死于分娩的现场生活时,就已经决定诊所要召集碧色寨以及碧色寨以外的生育妇女,让她们有机会进入她的诊所分娩,那是一个破碎的午夜,当她被一个来自碧色寨的男人绝望的叫声喊醒时,她随同那个男人来到了碧色寨,男人的女人在分娩中因为流血太多已经死去,她目睹了那么多血,那么多血流在男人家的土坯房中,染红了床单以下的土坯屋面积。自此以后,她开始接收产妇,自她成功地替一个碧色寨的妇女分娩以后,碧色寨就开始在各个季节,各个时段,弥漫着婴儿的破啼声。以不同的形式,不同的遭遇,不同的内心力量进入碧色寨的人,都在诉说着他们进入碧色寨以后的现实冲突和世界。艾米莉是外科医生,她给碧色寨带来了生命的啼叫,身体的期望之避难所,她变成了一个碧色寨最繁忙的人,除如之外,她还召集了碧色寨的几个少女,培训她们做了护士,这是碧色寨的现实之一,妇女们闻讯了艾米莉的名声,所以,纷纷跑到碧色寨来分娩,那些乡村妇女不愿分娩而死,所以她们早早的在离分娩期还有些日子时就让她们的男人带着她们到碧色寨来,那些乡村男人用手推车推着他们的女人,或者让女人坐着牛车而来。他们越过了山坡上的沟壑,沿着铁轨进入了碧色寨的艾米莉诊所。这个现实世界直到今天,仍然是美好而迷人的,因为啼哭声来自妇女的分娩,一个婴儿的啼哭声有时候恰好与一辆进入碧色寨的火车轰鸣声相融在一体,它们形成了生命的篇章。这时候,我们会看见艾米莉,她或许是整个碧色寨最有传奇色彩的女人之一。于是,时间在碧色寨,犹如那婴儿在扬颈破啼而泣,他们的降临意味着世界是充满梦幻和希望的。
直到如今,在碧色寨我们似乎依然能够看见艾米莉的影子,她穿着白大挂,穿行于用她的名字召唤而来的病人中央。自她的名字出现在碧色寨以后,碧色寨就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她如果不是一个外科医生,绝对是一个成熟而优雅的法国中年妇女,然而,既然她来到了碧色寨,就意味着她在告别昔日的优雅常态,有时候,她在忙碌中也会有片刻小憩的时间,那通常是她的病人在午睡的时刻,她站在顶楼的露台上,法国人给碧色寨带来了洋楼,带来了眺望的露台。眺望世界是这个世界的本能姿态,然而,对法国人来说,眺望会带来虚幻和现实。每每她站在露台上时,是艾米莉休息的片刻,也是她的目光沿着黑色的铁路巡视而去的时光,她会看到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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