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
书名:带着面孔的人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7368字 发布时间:2024-07-09

在水桥,也就是在方媛与标志邂逅过的那座桥梁,当时标志胸前抱着那只包,里面装满了钞票。(现在看来,那只包和里面的钞票也是李然精心策划的,他不会让标志走投无路,他会让标志活下去,因为他必须培养他。)标志来到桥上时,看见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女孩正从台阶上上来,她正是方媛和扇子。
标志本能地走到桥梁的栏杆旁,往远处作跳望的姿势,但是他的另一只眼,也就是左眼角在往方媛的那个方向斜视,方媛上来了,扇子走在方媛的身旁穿着那件标志买给她的水红色的裙子。
标志仍然在作跳望的姿势,但是方媛带着扇子也来到了他伫留的地方,标志的心跳起来,他想走但是脚仍然停留在水泥桥梁上,方媛告诉扇子前面有一家啤酒厂,再前面就是东方广场,旁边有一座博物馆,里面收藏着很多东西。扇子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扇子说她要到公园中去放风筝。方媛说:想放风筝了,那么,妈妈带你去吧。方媛便带着扇子走了。
方媛和扇子都没有辨认出标志来,而标志当时就在她们的身旁,这一切是如此简单,如果标志没有整容的话,他们能捕捉到标志的存在,如果他存在着,那么他就会得到她们的承认,现在,标志站在她们面前犹如是一个陌生人,也就是说标志在她们心目中已经死了。她们再也无法接受现在的标志,因为现在的标志是另外一个人,是她们的记忆中从未存在的世界。标志站在桥梁上,看着方媛牵着扇子已经走下了桥梁,已经拐进了街道,最里面是本地区的一家大型公园。方媛要带上扇子到公园里去放风筝,扇子原来就对标志说过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们都放过风筝,说到这里时,扇子很委屈,几乎快要哭了。
标志很难受。他现在决定去买一只最漂亮的风筝送给扇子。他要满足扇子这个小小的愿塑,这个愿望是扇子渴望飞翔的愿望,它是那样强烈,想到女儿扇子的这个小小的愿望,标志的心灵中仿佛在一种冉冉上升的太阳中经受着某种独立的飞翔意识的考验,他想飞起来,在别人放风筝的时候他真的想伴随着风筝一块飞起来。
记忆中培培的故事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标志茫然不知所措的东西,培培和雅亲自放过的那只红色风筝最终也带走了两个人。然而令标志困惑的是雅同培培都是从深不可测的石灰岩上掉下去的,他们的身体会升起来吗?他们确实是埋葬在石灰岩石下面的湖泊中,那是鸭子、企鹅、粉红色的火烈鸟生活的湖泊,而他们的身体只会沉入湖底,标志想到了那个结局:成千上万的水底昆虫和枝蔓把他们的身体绊住。而雅和培培的身体像两只蜘蛛,除了挣扎、划动、寸步难移之外就是在水底腐烂,因而他们是不会像风筝一样轻柔地飘入空中的。
但是,成千上万的孩子从小时候就期待放风筝,在看着风筝放入天空时,他们的眼睛纯净极了。天空限制了人的想象力,除了蔚蓝和辽阔之外,天空让人想到的唯一东西就是飞翔。
标志来到了公园,在公园门外就是一家出售风筝的商店,五彩缤纷的风筝悬挂在空中的铁丝中,在这些风筝中标志决定送给扇子一只蔚蓝色的风筝。在选择蓝色风筝之前,标志无疑将这只风筝由扇子的小手放入空中的那种情景回想了遍:蔚蓝色风筝是天空的颜色,是的,它从属于天空的一部分,它像天空那样缥缈,无可追逐,无法在千百万次的观察、感觉、再感觉中想象风筝会到哪里去。这样女儿扇子终于看到了风筝已经不见了,风筝已经在云彩之上了。只有这样,她那幼小的心灵才会水远地记住:人想要飞起来是那么艰难,只有蓝颜色的风筝才能够升入空中。
标志拿着那只顶大的蓝风筝来到了公园。另外一个秘密只有标志知道,标志不喜欢红颜色的风筝,在培培的故事中,在那只红颜色的风筝里,雅和培培都已经死了。
今天似乎是风筝日,事实上今天是星期日,孩子们的父母都带着孩子们来放风筝。世界经历着不断的变化,只有人对未来的等待和褐望永无止境。他们总是具备着用最柔羽的力量把出生想象成是一轮冉冉上升的太阳;把恋爱想象成是飞越在海面上的那些蚊群的振翅歌唱;把死亡想象成是悄无声息地,难以察觉地慢慢死去的一位幸存者的快乐:而且把交端想象成形形色色、无奇不有的目险和乐园。
标志拎着那只风筝,他已经来到了放风筝的那块大草地,放风筝的人还没有到来,大约他们都习惯到旁边的喷池边去看五彩缤纷的喷水柱,那些水中的彩色柱子让人神往,尤其是那些孩子们他们将为之神往世界中的世界。
标志拎着那只风筝站在有阳光的地方,其实,现在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阳光,他决定到远处的那片小密林里去走走。
他来到了密林里的一块深草中躺下去,那只蓝风筝就放在他身旁。
耳畔原来吹拂着风和树叶的婆娑声,现在似乎还有一阵窸窸容窣的声音在草地上移动。标志对自己说一定是有另外的人进入了小树林,好像不是一个人的声音,对,好像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但是那些脚步声是那么混乱不堪,如同从一推封闭的石头里发出来的,尖锐而紧张,标志侧起身子看见了离他20米之外站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似乎在争吵,两人的双手都在树影中晃动着,标志不喜欢看到这样的情景,他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他已经决定离开小树林,他不喜欢在小树林听到那对男女争吵时的声音,那些声音虽然听不清楚,但是已经使他不堪忍受声音中的混乱的秽语,仿佛秽语已经布满在小树林的绿色的枝叶和一些昆虫之中,标志感到身上似平爬满了一些软体小动物。他刚想移动身影就看见了这样一幅图景,那个男人操起手臂将身边的女人压在身下,标志听到一阵绝望的挣扎声,随后他看见了那个男人松开了手臂,小树林平静极了。标志想,那个男人掐死了草地上的女人,所以,那个女人没有了声音。标志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怖,他开始站起来拎着那只蓝风筝撒腿就跑了起来,但是他刚一跑起来就惊动了20米之外的那个男人。
从他撒腿奔逃的那一瞬间,另一个男人也就跟随着标志的身影在奔逃。标志在小树林中奔跑时突然被一根塑料带子绑住了脚,也就是在这时刻,追他的那个男人抓住了标志的手臂。标志回过头来,他在几秒钟内看清了对方的面孔,这是一张从未看见过的面孔。标志突然低下头咬住了那个凶手的手臂,他接触到了一种刺鼻的腥味,当那股令他恶心的血腥味布满口腔时,那个男人放开了他的手臂,就在这时标志就像一只兔子一样猛烈而果断地再次奔跑起来,他手里仍然拎着那只蓝风筝奔跑出了小树林,一群又一群放风筝的大人、孩子已经涌满了那片草地。标志拎着风筝来到了人群中,来到了方媛和扇子身边,他将那只风筝递给了扇子,扇子用一双惊讶的眼睛望着标志说:我已经有了,我妈妈已经给我买了红风筝。标志侧过头去,看见了方嫒正在给风筝系带子。扇子说完便跑到方媛那边去了。
标志感到很祖丧,为了摆脱追击他的那个男人他决定在这片草地上把这只蓝风筝放入天空。他有些孤独地为风筝系上彩带,那段彩带捏在手里是那样柔软,他把风筝升上天空时,女儿扇子的那只风筝还没升上天空,于是,他将彩带递给扇子说:送你了。扇子欢呼起来,扇子的声音是那样悦耳、动听。接下来,周围的孩子们都拾起头来看那只蓝风筝。
标志在这时候离开了草地。已经是下午了,标志走出公园时发现并没有人跟踪自己。那片草地隔开了那个凶手的视线。在徽微的热风里,标志的头发被风吹起来,他将头发理平后告诉自己: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理发了,我现在必须去派出所,然后再找一家理发店。
派出所的银灰色大门口蹲着一位警察。他正在修理一架自行车的车轮。标志在门口徘徊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问标志是不是碰到麻须事了。标志望着那架苹果绿的赛车说我是来报案的。修自行车的警察立起身来:你说什么?你说你是来报案的?标志说:是的,在小树林,我发现了一桩谋杀案。警察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修理工具,他看了标志一眼说你跟我去办公室。标志跟着他来到了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里,墙上有一架提琴式的大钟正在发出声音,已经是下午两点半钟了。警察让标志坐下后为标志冲了一杯热茶,标志开始感到口褐,不单口有些渴,肚子还很饿,他想了想,今天自己一直没有吃东西。标志抬起头来看了看警察的面孔,他真年轻,比自己年轻多了,看样子他可能刚出公安学校分配到这家派出所来的。瞧,他正襟危坐之后对标志说:现在,我们开始记录那件谋杀案,好吗?标志点点头想:杀死一个人是多么简单,记录者仅仅用文字就可以将一桩人命案存在档案之中让历史来证实某年某一日的血腥格斗,比如,今天被我闻入并窥见的小树林中的青草地,它们在未来的密封的档案之中到底是什么?
难道我的嘴唇一经张开之后就能完整而精确地叙述清楚我所置身的那片小树林何以会诞生一桩人命案的因素吗?难道我能够描述出来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被一片小树林包围住脖子发出的尖厉的声音吗?标志又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惘。
年轻的警察问道:你刚才说你碰到了一桩杀人案。标志说:我刚才确实是那样说的。警察问道:那么,请你具体地说说时间、地点。标志说:今天上午在公园的小树林。警察说:
那是一座什么公园?标志说:水桥公园。警察说:你去公园中干什么?标志说:放风筝。警察低下头记录了上述的话以后说:好了,现在我们来谈那桩杀人案好吗?标志说:那么,我到底应该怎么谈?警察说:你是怎么看见那场杀人案的,请你仔细回忆一下。标志说:我起初是看见一男一女走进了小树林,当时我睡在草地上。警察说:你看见了那对男女走进了草地,他们离你到底有多远?标志说,好像有20多米远,我在草地上听见他们在说话。警察说:你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吗?
标志说:哦,那很困雄,我根本无法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再说我也不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话,对他们的存在我感到厌烦。因为我只想单独一人呆在小树林。警察说:你好像情绪不佳,你为什么只想单独一个人呆在小树林里呢?标志说:
我呆在小树林是想看见候鸟在树枝中间穿行,我喜欢在林子里飞翔的候鸟,难道你不喜欢吗?警察说:哦,我当然喜欢,我们小时候经常跑到森林里面去找鸟巢。标志说:如果一个人连鸟都不会喜爱的话,那么,他要么就是太自由,要么就是快死了。
标志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年轻的警察去接电话,他的面孔变得突然阴沉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搁下电话对标志说:我的父亲在医院里快死了,他想最后见我一面,所以,我们的谈话只得中断。凑巧上午外面出了一·件案子,我的同事们全都奔赴出事现场了。请你明天上午来一越好吗?明天上午我们一块到现场去。
标志喘了一口气走出派出所,他想,明天再来,他告诉我明天再来,但愿我明天还存在着。但恩今天晚上我能付诸行动。标志边走边寻找着理发店,他觉得那件报案的事不但没有结束还要延续到明天,很显然一个案件的目击者是不幸的。
它会将另外的灾难和麻烦事延续到你的生话之中去。但标志并不是害怕这件事带来的后果,而是他觉得他已没有时间了。
标志走进了:一家老式理发店,他在镜子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的面孔,他党得自从掌握了李然的秘密那天开始,所有的阴晦之气便集中到了他的面孔上,他看不顺自己的双眼,那里面有无数的秘密,那些窥视到的别人的秘密使他的双眼变得膨胀而浑浊不堪。当标志在镜子中发现那张有疤痕的面孔时不由得吃了一惊,但是他仍然镇静地告诉自己:很显然,这样的时刻在劫难逃。
理发店的镜子映现出那双眼睛,标志被那双眼睛的光长时间地笼罩着,眼睛的光并不是一种明亮的光芒,而是游移在一种危机四伏的遭遇中的与日俱增的寒怜之光,标志听见了理发师用剪刀时的声音,理发师似乎不住地重复着跟旁边的另一名理发师在交换着钞票之类的话题,那些话题从剪刀的声音中弥漫出来,有·一时刻标志似乎看见一叠叠钞票被理发师剪碎,从他们的交谈中,钞票成为两位理发师所面临的最为严重的问题。然而,那些问题离标志毕竞遥远,他压根儿对这些问题不感兴趣。使他深感忧虑的并不是钞票,而是那面镜子中的另一双危机四伏的眼酵。
当理发师摘下标志肩上的围巾时,标志在毛巾上看见了大量的头发。理发师说:小伙子,好啦,你可以去度过最快乐的时光了。标志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觉得理发师的那句话并没有给他带来一种身心的愉快,然而他离开理发店时嗅到了头发上的肥皂香味。
当他看着手腕上的手表时,一个声音如同冰凉的寒气飘动到他身边:标志,我现在已经知道你叫标志了。标志没有说话。他继续往前走,但是那声音仍然在继续:哦,标志,我想跟你谈谈,标志,别走得那样快,我们谈谈草地上的那件事好吗?
标志看了他一眼说:我想我饿了,我们到湖辟饭店的餐厅去好吗?
他们来到湖畔饭店的一楼餐厅时已经是下午六点钟左右。
两人点了菜后开始喝酒,标志说:你说吧!那个人说:现在我们来谈谈草地上的那件事好吗?标志说:你说吧!我告诉你,我根本不认识你,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那个人说:
但我知道你叫标志,我过去似乎在哪里见过你。也许我听见别人叫你标志,我想问你,今天上午在草地上的事你告诉别人了没有?标志说:草地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个人说:难道你不是拎一只蓝风筝的那个人?标志说:我如果是那个人是不是跟你有关系?我如果不是那个男孩是不是跟你没有关系了?那个人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将草地上发生的事告诉别人。标志说:我如果告诉别人了你是不是很害怕?你害怕又为什么要掐死那个女人?那个人说:标志,你声音放小一些,好不好,让别人听见了对我们都不好。标志说:原来你也很害怕,我认为只有我害怕。从我撒腿奔跑的那一刻我就感到你在追我,我真的很害怕,希望你别再追踪我了。那个人说:你这样想我真高兴,但你答应我一件事,你别告诉任何人,可以吗?你能发誓不告诉别人吗?标志说:我从来没有为任何事发过衙,我的意思是说你休想让我为这件事发誓。那个人说:那么,你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这样吧,我可以给你一笔钱,我们就将这件事私了了怎么样?标志说:钱就是钞票对吗?那个人说:是的,我可能给你一笔数额很大的钞票,你可以到许多地方去旅行…标志说:你让我离开这座城市,这确是一个好主意,然而,你知道我无论到了哪里这秘密仍然被我保守着,我说你,你为什么不杀死我?那个人说:你是一个聪明人,聪明极了。我已经杀死一个人了,我不可能再杀死第二个人。标志说:不对,我的朋友告诉我,不,那个人是一个杀手,他告诉我杀死一个人就有可能杀死第二个人。那个人说:我不这么想,我掐死那个女人是因为嫉妒和愤怒,我丧失了理智,但是我已经把她掐死了。我想活,我害怕让警察押往刑场,你知道吗?标志说:我知道。那个人说:所以,我们来交换,我给你一笔钞票…
标志的目光已经离开了面前的这个人,他用手下意识地触摸着腰间的那把刀鞘,他觉得时间已经慢慢地向他靠近。
那个人再一次说:标志,你难道不喜欢钞票吗?标志说:
我已经不需要了。那个人说:你需要什么?标志看了那人一眼站起来在心里告诉自己:我需要杀人,我现在需要杀人。然后他又看了那人一眼说:请别再纠缠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标志决定去打电话,他必须跟橡力通一次电话,他想起法国小说家勒·克莱齐奥的语言:“故事在等待着最坏的结局中结束了。可请您等等。您到时瞧吧。”
橡力的电话一直在占线,他无法打进去,他站在饭店的环形大厅里面,那个人还在大厅的角隅死盯着自己,标志对他已经不感兴趣,对那桩草地上的杀人案已经不再感兴趣。
他察觉自己有生以来焦灼地等待着一个人降临,他从来也没有这样等待过一个人的到来。现在,他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上帝安排自己跟这个人一次次地见面就是为了让他等待自己的勇气,等待自己的疯狂,等待着这最后一次机会见到那个人,因为只有标志知道那个人是谁。在这个世界上,在每处、每地、每个时刻只有标志知道那张面孔。上帝让标志找到了那把杀猪刀,澳,标志已经开始轻松起来,想到那把杀猪刀标志就觉得这是神的安排,这是身陷圈套和罪恶之后神的意志。
标志放弃了给橡力打电话的念头。他拍起头来看到了玻璃之外的夜空,沉浸在一片恬静的花园中的湖畔饭店并不知道标志等待的那个人是谁。而年轻的标志很快将要获得这一切,获得那种在深深的恶心和厌恶之中的那个时刻。标志手腕上的表指向了那个时间,然后他再也没有犹豫地走出了大厅,迎面吹来的一阵凉风使标志以具体的一种无法名状的生活,以一种不露形骸的勇气和疯狂穿过一座小花园又来到那座带水池的花园旁。标志已经看到了李然的身影,他右手夹着烟蒂,他面对着标志说:我已经等你好久了。标志已经将刀抽出了鞘,然后在夜风的吹拂下插进了那个人的心脏。鲜血汹涌而出,从刀锋中溅出来慢慢地流向他躺下的小径深处,他对标志说出的唯一一句话就是:知道吗?我一直希望你能亲自把我杀死。然后,李然就闭上了双眼。标志察觉到身边有人,他抬起头来,是那个同他共进晚餐的男人。那个人说:你把他杀死了。标志没有说话,他看见那把杀猪刀一直插在李然胸口,在夜色之中刀型就像死者的面孔。那个人说:现在我们俩全摆平了。
标志站起来往大厅走去,他的手上有很多血迹,他拨通了橡力家的电话对橡力说:橡力,我是标志,我现在杀死了一个人,他是一名杀手,他就是李然。标志放下了电话,他来到小花园的喷水池下面坐在一把石椅上,在等待橡力他们到来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喷水池的声音正在环绕着他一生中看到的一种恐怖并且渐渐地将这种恐怖减弱。当橡力把他的双于束缚在手上的僚铐中时,他对自己说: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杀人,但是关于李然的那个罪恶的故事我已经决定不再告诉别人了,因为在讲述中的恶心比死亡更加可怕。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在一分一秒中的恶心之中度过。
一年之后,标志被押往刑场。在这一年中,橡力总共面对着标志二十五次,但每一次都以沉默告终。橡力的讯问记录中留下了大量的空白,空白之中虽然记录了标志的神态,但那都是千篇一律的神态,标志端坐在椅子上,嘴唇紧闭着,他漠然地望着橡力身后的那些窗玻璃,仿佛想越过玻璃之外的、相互渗透的那个世界的狭窄竹、航脏的、令他沉默的那些往事的罪恶和秘密。
没有一个人知道标志在湖畔饭店的小花园中杀死的那个人是…个杀手。关于那个人的历史没有一个人知道。审判录上只记载了标志用杀猪刀杀死一位将近五十岁的男人。而相反,标志在最后的判决中被判为死刑,立即执行。对此,标志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更没有上诉的要求。标志被押往刑场的那一天,橡力通知了方媛,但方媛没有来,也许她拒绝参加一个杀人犯的末日,也许,她害怕自己承受不了标志死亡前的那一刻。
标志已经在枪口下倒下了。无论如何他在死的时刻终究没有力量将那些令他恶心和厌恶的罪恶的秘密讲出来。橡力记得标志在刑场上的面孔,那是一张整容过的面孔,他漠然地看着枪口,不一会儿就倒了下去,橡力走上去时看到一群南方丘陵的蚂蚁群正在爬向他喷浦出鲜血的胸口,一只大蚂蚁爬上了他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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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面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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