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色的迷乱
书名:带着面孔的人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7547字 发布时间:2024-07-08

街道冷冷清清的,标志已经在街头溜达了几个小时,橡力与他告别之后,他的心里很紧张,自已跟李然在玻璃屏风下面短促的对话已经被橡力听见,谈话时橡力就在玻璃屏风的另一边,他们的声音无疑只隔着一层玻璃传入了橡力的耳朵。
当橡力告诉他这件事实之后,标志吓了一跳,他回忆着自己跟李然的对话,发现在对话中已经将有些事端呈现给了警察橡力,橡力告诉标志下星期让标志带李然到公安局的讯问笔录室里去,橡力要跟他们谈话。标志知道只要李然到了公安局的讯问笔录办公室里,那么,一切事情对于李然来说就会槽糕透顶。聪明机智的橡力已经掌握了他们俩在咖啡屋的谈话,他只须用谈话中的内容穿插到讯问笔录之中,那么,一场讯问笔录的谈话将把李然置于死地。所以,标志在与橡力告别之后到停车场里将摩托车推出来,那时候已是下午了,也就是太阳开始西倾的时刻,单位里的上班族已经变成下班族,马路上到处是轿车和骑自行车的人,标志骑上摩托车毫无目的性地在环城西路上环绕了一圈,环城西路是一条僻静的高速公路,标志骑着摩托车主要是在摩托车上琢磨刚刚发生的这件事,说实话,标志讨厌透了李然,尤其他最近将吴茵从南方温泉宾馆带走这件事令标志很反感,然而,既然李然那么有魅力让吴茵一见钟情,标志也没有办法,尽管这样,让标志最担心的确实是吴茵的生命,标志很清楚吴茵如果继续跟随李然,那么后果必然也是很危险的,所以,标志决定去寻找李然,他要告诉他橡力已经听到了他们在咖啡屋的对话,橡力这样的警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讯间笔录员,他会从一点点疑问之中看到事情的另一面,更何况标志与李然的对话已经赤棵棵地展现了李然的另一种形象。标志想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李然,他必须让李然尽快离开这座城市,最好今天晚上就迅速地离开,离开得愈快愈好。想到这里,标志决心找到李然,当他从环城西路回到街心花园中心时他突然隐隐约约想起来李然曾经告诉过自己他在郊外有一套花园别墅,这个信号终于使标志的寻找有了一些线索,郊外的花园别墅遍布在一条河流的两岸,这条河流叫草埂,而草埂是一片春夏秋冬都生长着不同颜色草幔的婉蜒而去的河岸上的道路,标志在一些极端无聊的日子里曾经骑着摩托车到草埂去散心,有一次他还带着方媛,在草埂的春天里,怀孕的方嫒挺立着小腹站在微风中,标志就是在那一刻知道了女人在怀孕的过程中就已经是母亲了,当微风吹动着草棵时,他将方媛轻轻抱到摩托车后座上,他用手推动着摩托车走了很远的一段路,草埂上的草幔不住地绊住他的双脚,那时候他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静静地等待着方媛生育的过程,尽管他不知道那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他仍然喜欢方嫒肚子里的那个像一团肉一样的孩子。
标志决定到草埂去寻找李然,他抑制着内心的恐怖,将摩托车开出了街心花园,标志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李然的那辆轿车,从窗玻璃中标志还看到了旁边的那个女人,那女人正是漂亮女人吴茵。
而让标志感到无限欣慰的是李然并没有发现标志。李然和吴茵都正在沉浸在爱情的蜜意之中,标志有些怀疑李然这个人会不会真正具有爱心,他会不会确切地爱上一个女人,但是他知道吴茵是真的进入了爱情王国。那辆轿车行驶在一条繁华的街道,轿车在中段突然停住了一一它停留在一家夜总会的门口,标志知道这是一家不夜城人人夜总会。它的意思是夜总会对每个人散开着,每个人都可以进入夜总会的舞厅和娱乐场所之中去。
李然和吴茵在下车,标志的摩托车离他们有25米左右,由于是冬天,六点多钟天已经黑下来了。吴茵紧挽着李然的手臂从夜总会的大门口走进去了。
标志并不打算到夜总会去,他不喜欢里面的那种东西,那多数是一些醉生梦死的人的世界,标志在这点上认为自己跟那些醉生梦死的人不一样。他将摩托车停在门口,他总结自己跟那些醉生梦死的人不一样的理由,第一,他告诉自己:我仍然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个世界里,我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世界观扮演着一个只有我自己才认识自己的人,因为我还没有堕落,所以我总是带着矛盾活在世上,就像因为我一生爱者一个女人,我的爱情和身体就意味着是纯洁的,不可战胜的。第二,他告诉自已:我憎恨罪恶,但罪恶是一张隐藏的面孔,我此刻正去寻找罪恶的根源,它就是李然的那张面孔,经过整容后的面孔,当我面对这张面孔时,我要么劝李然去公安局,要么劝李然逃跑。然后他又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还是让李然去公安局的好,唯有这条路是减轻他罪恶的道路。标志决定仍然到舞厅里去,他决心到那群醉生梦死者的人群中找到李然。
然而,就在标志正准备进去时,李然带着吴茵又出来了。
标志想,很有可能是吴茵不喜欢那个地方,吴茵是一个高雅的女人,她的高雅在于拒绝一个时代的媚俗并与之作斗争。所以,标志觉得自己对吴茵的那种爱情是值得的,吴茵永远是自己所唯一爱的女人。
他们又上了车,夜色已经降临在这座城市,标志想,他们现在会到哪里去呢?真希望他们回到李然的那座花园别墅去,标志手里握着摩托车的那把钥匙,刚才,他一直紧握着那把钥匙在思考,所以,钥匙在掌心里摩擦着一直是温热的。
标志用钥匙打开了孔道,摩托车的那个细小的钥匙孔道对于标志来说已经很熟悉了。所以,他双眼紧盯着李然他们的轿车,右手将钥匙插进了孔道,他想,摩托车的钥匙孔道现在是陷在夜色之中的,打开了它,由于有钥匙打开了它,隆托车就能带着我跟踪前面的那辆银灰色的轿车。摩托车的使命正是帮助自己驾驭的方向,而方向永远是一种本能,我今天要追踪李然的轿车是一种本能。
轿车已经启动了,车速很缓慢,几乎是缓慢地移动着,使标志想入非非,标志想李然此刻正在轿车中与吴茵亲热,他的右手握住方向盘,而左手肯定在握住吴茵的手,必须指出,想到李然的手,标志就想到那些血渍,所以,血遗味令标志感到恶心。所以,他必须拒绝去想李然的任何一只手,他的手缺乏人的灵魂,因而李然的手是一双有色素的手,那些斑斑点点的色素就是垃圾和隐私,是滚烫的血腥味,是罪恶的源头。
标志驾着摩托车,标志想而我的这双手正在打开一扇新的门,刚才我已经打开了那个钥匙的小小孔道,我这双手在今夜将追上前面的那辆轿车,在黑漆漆的夜里我的摩托车的车灯将照亮一切道路,照亮那轿车的后轮的旋转,而轿车车轮的旋转声正在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现在标志知道了自已与李然的关系完全是一场战争。
标志抬起头来,太好了,轿车已经向三环路驰去,标志清楚那是一条通往郊区的公路,不错,那个方向正是通往草埂河岸的花园别墅的方向。再过半小时他们将让标志看到李然的别墅,标志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像一幕电影中的年轻的侦探,为了清除一个散落在黑暗和隐蔽之处的案件,自己正在毫不犹豫地面对着复杂的迷宫。
李然的轿车已经从三环路插入了草埂公路,这是一条神秘的公路,四处弥散着昆虫的翅膀,夜色中飘来的冬天草叶的味道显得有些枯涩。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标志的摩托车一直离前面的轿车很远,标志知道李然是一位老练的杀手,他的嗅觉、听觉,都是超常的,所以,直到如今,他仍然可以活在世间,并且拐骗走了漂亮女人吴茵。
轿车似乎正在进入一片住宅区,那就是河岸的别墅区,即使是在黑暗之中,标志也能看见那些红颜色的花园小楼洋溢着金钱的味道,大理石壁垒造的外型透出一道道花纹来,美丽的花纹反复述说物质的重要意义就是使人沉溺于快乐之中或沉面于自由之路、堕落之路。标志想李然的别墅无疑为他提供了堕落之路的空间,李然已经将轿车开到了他的门口,他打开门后将车开了进去。李然的别墅是最后的一幢别墅,标志将摩托车推动着停留在别墅区的一家小卖部门口,他请小卖部的一位老太太帮忙照看一下他的摩托车,没有费多大劲老太太就同意了。
标志来到了李然的花园门口,李然已经带领吴茵到楼上去了。矮小的铁栅栏挡住了标志,使标志觉得好笑,进到花园中去确实太简单了,标志扶住栏杆没有一点儿声音就跨进了栏杆之中去。
在花园中标志呆了很长一会儿,虽然花园中的花朵大都调零,标志仍然嗅到了春天的那种芬芳,他认为世界上荒谬的事情真是太多了。比如一座花园的香气,那些罪恶的心灵面对它时仍然会嗅到它的香气,杀手们一方面制造着罪恶,另方面也在享受人类的美好事物,当杀手在春天的花园中时,他们的双手会不会颤抖?总而言之,自从标志站在漆黑的花园中时,标志的心中始终存在着一种荒谬的贼叫,他决心站在李然的面前,告诉他罪恶是一件多么无聊的事情,他决心劝诫李然到公安局自投罪恶的网络去。但是有一点让标志不能轻易上楼,那就是吴茵的存在,在标志的心目中,吴茵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人,他一直是那么强烈地深爱她,他得避开吴茵,他得让吴茵从这里离开以后再到楼上去。
但是,等候吴茵下楼来得有耐心,标志想吴菌大约不会在李然这里过夜的,从标志对吴茵的一些判断上来说,吴茵不会跟一个男人认识上几天就跟他发生性关系,再说,应该是这样说标志一直不希望吴茵跟李然进入性的游戏之中去,因为那是标志极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吴茵可以跟别人发生性关系,标志想,她可以跟任何别的男人在一起,那都是一种温和的、不被伤害的、审慎的行为,而唯独跟李然不能进入性生活之中去。然而,问题是吴茵并不知道李然的历史在吴茵的心目中李然是一位潇洒的男人,是让自己着迷的男人。
标志感到可怕起来,他开始往上看去,二楼的灯光亮着,看上去,灯光的颜色“麇集着无数形容词和隐喻”,啊,灯光就像隐射出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性关系,那是黑夜和静寂之中阴险的灯光。想到这里,标志已经轻轻地攀上了一楼的阳台,他已决定从阳台上攀授上去,他要到二楼的阳台上去隐蔽下来之后再去监视他们的行动,标志决心阻止吴茵与李然发生性行为,啊,在这么一座空空洞洞的花园别墅里,李然也就是他从前的继父也就是那位杀手竞然将他心爱的女人带到这里,在这一层层的楼上,这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啊,只有一个男人跟一个漂亮女人在上面,夜已深沉,可以想象出他们除了谈话之外会干什么事情。而这件事就是性行为,标志已经攀援上了二楼的栏杆,他已经将脚轻轻地落在了二楼的阳台上,花岗岩铺成的阳台足足有3米那样长,可以将标志的身影拉得很长,标志轻轻地将脚手放稳,如果不放稳他的身子就会倾斜,他的身子如果倾斜就会倒在那盆硕大无比的巴西木的盆花上,发出哐的声响。所以,标志知道这一切,现在,他终于已经将脚心放稳。
标志在阳台上听到了水声,哦,浴室就面对着阳台,浴室的那道窗户上荡着一块肉色的窗帘,标志轻轻地靠近那道窗口,一个女人正在浴室中脱衣服,他听得见衣服的寒窣声,听得见视线以外的那间浴室里—一一个女人正在脱衣服时的所有声音。那声音使他想起辽阔而蔚蓝的飘带正在从她的身上轻如丝绸地飘落下来,听得见那女人的呼吸声,听得见她将衣服扔在衣架上时手指间的声音。
标志屏住呼吸,那女人当然是吴茵,她现在已经赤身裸体地来到了浴池中,很显然标志刚才听到的水声是她给浴池中放水时的声音,因为这一切才使标志判断出了这是浴室,然后他才靠近窗口看见了吴茵正在脱衣服。
吴茵已经躺在浴池中,将头仰在浴柜上面,最上面垫着个粉红色的垫子,所以,当吴茵剪着短发的头靠上去时,她的面孔显得那样柔美,细腻。她那丰满修长的身体现在置身在水中,标志仿佛嗅到了一种气味,那气味正在从吴茵的体内散发出来,那是一种轻微的略带粘味的标志从未嗅到过的气味。
吴茵手里拿着一块粉红色的香皂正在给身体上香皂,在整个浴室中,由于有了这块粉红色的香皂,浴室中有一种棵露的光环正在上升,那光环就是那女人的生殖器、皮肤,以及阴毛上干净的芬芳,那光环中似乎闪开一道令标志感到晕眩的可疑痕迹和一条隐秘的长廊,标志觉得自己正在这种粉红色的光环中被一块一块地拆散。
吴茵一直在挥动着那块粉红色的香皂往自己身上涂来涂去,她是那么悠闲地躺在水池中,身体棵露,两腿分开,标志看到了她赤裸的身体的全部。有时候她似乎睡着了,但是她手里的那块粉红色的香皂却正在使她醒来。
很长时间以后她从浴池中站了起来,即使是有窗帘遮挡标志仍然看到了她的身体就像带着夜露一样婷婷玉立地使标志更加晕眩吴茵开始穿衣服,她穿衣服的速度很快,转眼之间,标志就再也看不到她那赤棵的身体的优美曲线。
紧接着标志听到了她打开了浴室的门,然后听见她趿者拖鞋到另一间房子里去了。标志的双眼仍然久久地停留在这间目着蒸气的浴室中,仿佛那个女人还赤棵棵地站在那里脱衣服。直到花园下面传来了轿车的引攀声和开门声,标志才知道李然和吴菌已经来到了楼下,标志想,李然也许要送吴茵回家去,有一点使他困惑而且出乎标志的意料之外:吴茵跟李然并没有在这个夜晚发生性关系,按理说吴茵既然决定留在李然的浴室中洗澡,她就极有可能在这里过夜。但是,现在他们却已经来到了楼下,李然正在送她回去。传说中的那些男人与女人的梦魇就像一个又一个纠缠不清的故事使标志刚才曾经抱着拆散的念头,而现在已经不存在,标志又松了一口气。
他闭上双眼又重新睁开,他决定从阳台进入到李然的房间里去,他要等候李然回来,然后跟他好好谈话。
此刻,他已经不再担心那个问题,吴茵的离去使干扰他的那种东西消失了,而另外一个问题又重新上升。他已经从阳台进入了李然的卧室,标志打开灯,卧室中乱七八糟,标志从卧室来到了客厅,他不愿意想象那间卧室与吴茵的联系。
于是他想把另一个问题提上来,仿佛另一个问题正沉淀在波浪起伏的水底深处。在李然未归来之前,他决定独自面对这个间题。
他坐在沙发上,在黑暗中想着橡力的声音,但是那声音愈来愈敏锐,使标志看到了舌尖上的火焰。
标志最后在沙发上睡着了,等他醒来时橡力站在他身边,在他入睡之前似乎念念不忘的有一件事,现在标志清醒过来发现这是李然的房子,而他在入睡之前正在等待一个人回来。
此刻,除了橡力站在那团阴影中,这座乡间别墅再也没有任何声息,没有昨天夜间的那种粉红色的迷乱。橡力一直没有说话,他似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标志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橡力仍然没有说话,在标志看来一切更加朦胧暗谈,橡力的面庞很难确定正在看什么,他站在窗口,一直在看那片草埂,标志知道橡力喜欢沉思,而橡力为什么来到李然的家,这对于标志仍然是个谜团,这谜团使标志诚惶诚恐起来,橡力的沉默似乎装着很多的心事,而橡力怎么就到了这座楼,标志想起昨天晚上攀援这座楼的情景,那时候楼上飘来浓烈的红色的雾,直到此刻,唯一变化的是天已经开始亮了,那团红色的雾受到视线的强烈影响,它在这座楼上现在以同样的雾的方式出现…
橡力说话了,橡力说:标志,走吧!
标志说:我其实是在等李然回来。
橡力说:我知道,但现在已经不需要等了,我要带你去看看他们。
标志说:看谁?
橡力说: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现在我们走吧,标志。
标志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橡力说:我们走吧!
橡力是骑摩托车来的,他的摩托车就在花园别墅的外面,在那些铁栅栏的外面停留着。标志跟在橡力的身边,他来到了小卖部的柜台下面,小卖部的老太太认出了他对他说:小伙子,你就是骑摩托车的那个小伙子吧?标志说了声谢谢,便跨上了摩托车。
橡力和标志的摩托车一前一后奔驰在草现公路上,这时候是早晨,天刚刚亮过不久,因而在空气中扑面而来的是一天最新鲜的空气,标志呼吸着这空气不住地告诉自己:橡力今天有点特别,他要带我到哪里去呢?橡力今天确实有些异样,橡力说不需要等他们了,他要带我去见他们,他们自然就包括李然和吴茵,他们到底在哪里?难道他们现在在公安局?对,也许在公安局的讯问笔录室中,所以橡力就来了,一旦讯问开始必须有自己在场,因为那场谈话是由标志跟李然开始的,橡力事先将李然带到公安局是避免标志与李然在一起,而标志想,自己来寻找李然,第一是让他去投案,第二是让他逃跑,第三是让他离开吴茵,因为对于标志来说吴茵跟他在一起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危险。
橡力的摩托车骑得很快,标志紧紧跟上。但是橡力似乎没有进城的意思,他的摩托车拐上了一条道路,这条道路是标志陌生的路线。从草埂公路向左拐就是这条路线,而这条路是通往邻省的道路。
前面是火车铁轨,标志远远地就看到了许多人和一列浅搁在铁轨线上的列车,标志想,大概火车正在抛锚,这个世界总是缺乏应有的程序,火车说抛锚就马上抛锚了。
但是橡力的摩托车却正在奔往人群聚集的那个地方。越来越近了,那个地方由最初的一个巨大的黑点慢慢地扩大,宛如一群黑蚂蚁的巢穴现在呈现在眼前越来越清晰,标志嗅到了火的烧焦的气味,在越来越近的时候橡力从摩托车上跳下来,紧随着标志也从摩托车上跳下来,他们将摩托车停留在轨道之外的一片草丛中。火的灰尽的味道以及正在烧焦的橡胶轮胎的气味现在扑面而来。
头一眼就叫人震惊的是散布在铁轨上面的碎片,烧焦的碎片以及由火车碾碎的碎片,这是一片碎片的汪洋,也是火的汪洋,橡力对标志说:这就是他们。
这声音叫人震惊,这是标志从视角、心灵、肉体接受的最为震惊的事情。
标志自言自语地说:这不可能。
橡力一直站在标志的身边,他用一种只有标志才听见的声音告诉标志,昨天晚上李然带着吴茵逃跑然后就撞上了这列火车。
橡力又说:他们就这样死了。
死亡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标志眼前,那些死亡就像一片宏伟的建筑突然衰败一样的死亡,那些死亡有时候使橡力轻轻地撞上,看上,使他的眼皮跳起来,眼皮跳动得使他很难受啊,那些没有喊声,没有声息的死亡已经使标志习以为常,而眼前的死亡,这些碎片中的死亡,嗅不到血的腥味,只有烧焦的血液的干涩的味道。
标志自言自语地告诉自己:然而昨天晚上,我曾经看到过吴茵洗澡时的裸体。那块粉红色的香皂在她赤裸的柔弱的身体上滑动着,不断地滑动着。那是一个活生生的漂亮女人,而现在连她死时的模样也看不到,留下的仅仅是碎片,已经与橡胶轮胎、轿车的车身混滑在一块燃烧变成的碎片,已经不可辨认的碎片。
橡力说:标志,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事情果真就这样发生了,吴茵这样死去使我很难受…你原来就说过吴茵跟李然在一起很危险…但我从未想过危险会来得这样快…
危险来得如此之快,标志不知道再说什么,他后悔没有极早告诉吴茵,但是问题是一旦他告诉吴茵她也不会相信。并且,一个执迷在爱情之中的女人是将危险置于生命之外的。
然而,危险就这样来了,最令标志困惑不解的是他不知道李然到底带着吴茵到那里去,从路线上看显然是去外省,他要带着吴茵去外省,然后撞上了火车,这是一桩意外之中的交通事故,但在标志的意识中,李然从未谈到过死,而且他的驾驶能力很熟练,轿车怎么会撞上火车呢?
橡力转过身对标志说:现在,你得跟我去一趟公安局。
标志说:关于李然的事我得告诉你,我想,是该告诉你的时候了。
橡力说:如果你早些告诉我,吴茵显然就不会死…标志,如果你早些告诉我,吴茵显然就不会死。
标志低下头去,在他脚下正在燃烧着一块车轴,那块烧焦的车轴令他想起自己在挪来移去的步履,那些逃避的问题。
而当他抬起头来时吴茵手中的那块粉红色香皂使他彻底迷乱,他决定跟橡力到公安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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