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志翻身下床拉开了窗帘,他看到来了很多人,并且停了好几辆警车,标志迅速穿上衣服,他有一个准确的念头出现:
出事了。果然已经出事了,标志来到饭店门口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他酒吧里面的调酒师凑过来告诉他:小花园后面杀死了一个人。标志想:这纯粹是美国电影中的故事,第二天早晨醒来,世界竞发生了多大的变化。而且凶手竞然挑选了小花园,那确实是杀手最理想的隐蔽处,如果在那里杀死一个人是很简单的。在美国电影中就经常有类似这样的故事发生。
标志发现自己是輟着拖鞋出门的,而且连盥洗室都没有进去就出门了。他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日子,刚起床就听到了这么严重的消息,他心意茫然地在乱糟糟的喧闹声中仁立了几秒钟还是决定到出事地点去看看。正在这时他看见吴茵正在从饭店的门口走进来,标志感到一股热乎乎的血正往头上奔涌,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激动,吴茵今天回来了,可今天并不是周末呀,她回来肯定还有别的事情,他正这么想着时,又看到了橡力,橡力正从一辆警车上下来奔往出事地点。橡力没有看见标志,在这个上午谁都没有看见标志,等到标志回过头来时吴茵已经不见了。
标志向出事地点走去,第一,他想去协助一下吴浩,事件发生在吴浩的饭店之内,他一定非常着急;第二,他想看看电影之外的现场,看看那具鲜血淋淋的尸体,他想看看那个死者经历的一生中最坏的厄运一死亡,并且是被杀死的死亡。
标志来到了人群之外,公安局的法医正在验尸,吴浩站在法医旁边,他的面庞正沉浸在一种特殊的境遇之中,标志最注意的是橡力,橡力的那张面庞显得过分的英俊,标志除了在电影上外很少看到英俊的男子,但像橡力这样的男子确实很英俊,他那敏锐的目光被高高的鼻梁的一层阴影掩映着显得深邃而复杂,他一直独自一个人沉思,好像他要从这件凶杀案中看到事情的整个来龙去脉。标志来到了橡力身边,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站到橡力身边去,自从他们通了电话之后,他觉得除了对橡力有一种信赖和感激之外,橡力身上还有一种吸引他的东西,比如,橡力的眼睛,他意识到自己来到橡力身边肯定是为了更清楚地看到橡力的眼睛。
橡力过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身边站着的这个人是他的新朋友标志。
橡力对标志点了点头,他的注意力又集中到那件凶杀案上去了。标志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他偏转头看到法医的手正在翻转着尸体,死者是一个男人,标志看不清楚他的面庞。
橡力将标志拉出人群,他们站在一棵苹果树下,橡力对标志说:湖畔饭店还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凶杀案。标志说:但是我一点也没有感到要出这样的事。昨天晚上安静极了。橡力说:最安静的时候却隐藏着危险。杀手们总是选择这样的机会行动。标志说:我只有在电影上看到杀手的故事。橡力说:
我还没有亲眼目睹过,在我的讯问记录中,每一桩事件都是我们无法想到的。标志说:我喜欢看美国电影中的杀手故事,精彩极了。橡力说:那么我们是同伙了,我也喜欢看这类电影。
橡力的眼睛突然变得很忧郁,他像是自言自语地告诉自己:杀手是一种罪恶,但是每一个杀手的命运都有待于我们去解谜。标志很喜欢橡力变得优郁而清晰的眼神,他刚才说的话他听到了,但是他没有吭声。他想起了养父李然秘密的一生,除了标志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是一名杀手。橡力又说:许多被杀者最后都无法找到凶手,那些杀手隐藏得很深,我们努力在寻找他们。橡力抬起头来对标志说:你看那是什么,那是一件血衣和匕首。标志抬起头来,看到一楼服务员手里拎着一件积满血垢的衬衫和一把匕首正匆匆忙忙地向他们奔来。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吓得气喘吁吁,一位干警从他手中接过两件东西。橡力拉着标志迅速来到干警身边,橡力对男服务员说这两件东西是在哪里发现的。男服务员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告诉橡力说,他今天早晨打扫客房时在103房的盥洗室的地板上发现了这两件东西。标志听了这话之后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103房正是标志住的房。男服务员很快发现了站在橡力身旁的标志,他的双眼突然睁圆,指着标志大声说:就是他住的房。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标志身上。
这真是当头一棒,标志绝望地鼓起最后的勇气,想从这个恶梦中挣扎出来。他大声说:不,不,你真是疯了。你真是疯了…橡力拉住了标志的手说:你平静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应该先平静下来。标志看了橡力一眼,他看到的是橡力深邃的目光和眼眶周围的阴影,他的嘴唇嗫嚅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天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橡力一直在拉住标志的胳膊,这样才使得标志没有奔向那个服务员。刑警大队的队长来到了标志身边,标志很不愿意看他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已经说明证据和人都已经找到了。
果然他对标志说:昨天晚上你在哪里?标志说:十二点以前我在酒吧,我一步也没有离开,你们可以问我手下的工作人员。
刑警队长又对标志说:那么十二点钟以后你在哪里?标志说:
我在我的客房里。刑警队长又说:那么,十二点钟以后你有没有离开过客房,你在客房里面干什么?标志说:下班以后我洗了一个澡,然后我想了一些问题。刑警队长又说:你想了些什么问题,你是不是准备动手怎么去杀人?
标志觉得无法将这场谈话继续深入下去,既然刑警队长这么认为那他就只有沉默。他开始闭上嘴巴,他的嘴唇的轮廓线很柔和,表明标志的内心在虚弱地抵抗着。
但是刑警队长的声音又不高不低地响了起来,他的嘴唇仍然反映出了他刚才的那话的事实,很显然他希望标志承认他的话,但是,标志突然怒不可遏地说:那么我告诉你,我从酒吧里回客房之后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开始的时候我在洗澡,洗完澡之后我就在竭尽全力地在想一个女孩,我想我是不是已经爱上了那个女孩,我还想我应该怎么去占有这女孩。就是这么多,现在你明白我在干什么了吧!刑警队长说:那么,后来你又干什么去了?标志说:我困了,我开始睡觉,我第一觉醒来就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然后我穿上衣服来到了现场。
刑警队长说:那么你告诉我谁能证明你昨天晚上在睡觉。
标志的嘴唇嗫嚅了一下,他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他不知道如何去解决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是含糊不清的,就像死者弥漫在小花园四周的血腥味一样令他费解和恶心。·他仰起头来,他看到了那个戴墨镜的男人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他想起了那个梦,在梦中正是这戴墨镜的男人处处与他相遇,并在每一个地方与他面面相觑,而他到底是什么人?他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会进入自己的梦中?他此刻正看着自己,跟梦境中的一模一样,他在窥伺着自己嗫嚅的嘴唇之中的矛盾,这个问题使他费解和恶心,标志的喉咙仿佛被噎住了。
他盯着那漆黑如夜的墨镜,那墨镜使他在梦境之中很不舒服,而事实真相难以描述,这个戴墨镜的中年人,标志想,他已经不算年轻了,他现在就站在那里,而一切都在以令人恐怖的速度挣扎着,那个刑警队长正在等待着标志的回答,标志已经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在摆脱这一场景的时刻同时也想摆脱那个戴墨镜的中年男人的目光,虽然他看不到被宽大的墨镜所掩盖的那个人最真实的目光到底是什么。
刑警队长在等待了他的漫长的沉默之后对标志这样说:
你得跟我们走一趙。现在没有人能证明你昨天晚上到哪里去了。而那件衣服和凶器又是在你的房间里发现的。我想,但愿你是一个无辜者和幸运者。碰到这样的事情,我们只好带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