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制组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撑开了一把黑布雨伞,正像梅拉所期待的那样,导演朱艺将剧情剪辑了,正像梅拉所期待的那样,他们来到了河边,从河边的故事开始,也就是从康温撑着一把黑布雨伞出现在河边开始,她将与牙科医生约会,牙科医生将在雨中拥抱康温。康温仍然穿着那套墨绿色长裙出场,一把雨伞在她手中移动来移动去,人在紧张或慌乱的时刻总会抓住一件身边的东西不放。河边潮湿的泥土发出芬芳,梅拉抬起头来,她对自己说,康温18岁时认识了牙科医生,这是她认识的第一个男人,所以她不顾一切地向他走去。与牙科医生约会是康温18岁那年最为重要的事情,康温向着细雨中的河边走去时,她远远地就看到了牙科医生的身影,一阵欣喜涌上来使康温显得很激动。梅拉期待的事情就要发生了,牙科医生就在前面,康温的欣喜把三十年代的那场圈会转化为梅拉与导演朱艺的约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梅拉期待着这样的场景除了剧情的需要之外,是另外一种私人秘密:梅拉就像当初康温一样对牙科医生充满了梦;般的期待。没有人了解这个秘密,即使是梅拉也在一次次地试图命令自己摆脱自己的私人秘密,她一次次地试图再说服自己,我不过是在期待着出场。
而出场就是开始,也就是把剧情铺开,在蒙檬细雨之中,梅拉来到了牙科医生身边,牙科医生伸出手来捉住了她那双撑着雨伞的颤栗的手,只有在此刻,梅拉才能抬起头来看着蒙蒙细雨之中牙科医生的面庞,在蒙朦细雨中,他那轮廓不清,散发出令人目眩的光芒的面庞似乎在细雨中缓缓移动,在倾斜的视线中隐一现,当牙科医生伸出手来拥抱住她的那一瞬间,她手中的那把黑布雨伞突然从她手中滑落,她和浑身湿透的牙科医生紧紧拥抱在一起时,梅拉对自己说:他到底是三十年代的那个牙科医生呢还是导演朱艺。细雨淋湿了他们各自的面庞,康温涌出的热泪与细雨溶合在一起。就在这时,导演挥了挥手臂,梅拉看到那位身穿长衫的牙科医生此时此刻已经从剧情中走了出来,就像已经脱离了一些明暗强烈对照的影子的微微抖动。导演对梅拉说:“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演得好。”摄像师走到梅拉身边,撑着一把雨伞举在梅拉头顶,并问梅拉:“梅拉,你好像在颤抖,你冷吗?”梅拉摇摇头。她身上穿的丝绸长裙已经紧贴住身体,由于颜抖使摄制组的人看上去,真的以为她很冷很冷。实际上她是在思虑着康温的一系列的遭遇,下面将是康温的奔跑,康温将挣脱牙科医生的拥抱,朝着河的另一边跑去,三十年代的那个18岁的康温期待着牙科医生的拥抱,但又以为这是一种冒犯和裹读。
梅拉发起了高烧
演完那场戏以后,梅拉就开始发起高烧来。回到旅馆她感到自己浑身无力,她脱去湿淋淋的墨绿色丝绸长衣,钻到被子里面去。米小波来叫她去吃晚饭时,梅拉的身体很灼热,她坚持着想站起来,米小波走上前来擦扶她时用右手触摸了一下她的前额,“哎呀,你发高烧了。”米小波说。梅拉轻声说:“不要告诉别人我发烧,否则会影响明天的拍摄。”米小波说:“你病得这样重,应该到医院去,我去告诉导演吧!”米小波说完就去找导演了。梅拉的高烧确实很严重,导演朱艺被米小波叫来了,朱艺对梅拉说:“我送你到医院去看看吧,梅拉。”他一边说一边跟米小波再次将梅拉从床上扶起来。梅拉说:“我可以坚持住。”导演说:“明天的那场剧是在温泉拍摄……所以,今晚你一定要到医院去输液。”高烧折磨着梅拉,她只能听从导演和米小波的劝诚到医院去输液。
半小时后,梅拉便躺在了麦城的医院里,导演和米小波坐在身边守候着她。梅拉听到细雨滴到门外的青石小路上,她隐隐约约感到自己似乎仍然在演那场戏——奔逃在河边。“让我走,你让开,我要走……”这是剧情中康温在挣脱牙科医生的拥抱时说的话,梅拉昏迷时对坐在身边的朱艺也开始说着同样的话,这时,米小波已经回去了,是朱艺让她回去休息的。梅拉并不知道自己说话时,朱艺拉住她的手轻声说:“梅拉,你醒醒,你现在不用走开……”梅拉没有想到,这场高烧竟然持续了三天时间,当她醒来时第一个感觉就是朱艺和米小波坐在身边,第二个感觉就是细雨已经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