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服装设计师丛丽的家里坐着丛丽的几个朋友,这使梅拉敲开门走进屋以后感到异常尴尬,前来开门的并不是丛丽而是一个男人,他诧异地看了看梅拉便请梅拉进屋去,他告诉梅拉,丛丽在厨房里煮咖啡,屋里的目光顿时全都集中在梅拉身上,她仁立着,这时丛丽已经从厨房那边感觉到了梅拉的到来,热情奔放的丛丽一边拉着梅拉的手一边向她的朋友们介绍梅拉,丛丽说:“她是电影演员梅拉。”介绍的结果使屋里的朋友们都再一次把目光集中在梅拉的面庞上,梅拉除了感受到自己的孤单之外,同时也感受到了他们那沉默的哗然声,在这个时代里,做一个电影演员意味着什么呢哦,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梅拉很快就尝试到了更多的孤单,在丛丽进厨房煮咖啡的时候,因为她的到来,客厅里变得雀无声,真的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吗?丛丽的几个朋友开始拿起堆集在茶几上的杂志,翻拂书页的声音是这屋里唯一的声音,而坐在梅拉对面的另一个男人倒是没有去取杂志也没有翻书,他好像一直在吸烟,梅拉进屋时就嗅到一股烟味,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抽烟,他的手指间夹着那支雪茄烟,他的目光似乎在烟雾中向上缭绕着那团已经散去的烟味,在梅拉感到烟雾很喻人时,她看了那男人一眼,就在那时候她看见那个男人正盯着她的鞋子,她又是一阵道尬,梅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盯着自己的鞋子,难道自己的鞋子有毛病,梅拉记得这是一双很贵的鞋子,价格已经忘记了。梅拉购鞋时总是不惜代价要买下自己最喜欢的名牌鞋子,所以,这双鞋子肯定是不会有毛病的,梅拉认为有毛病的是那双眼睛,梅拉抬起头来又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但他的目光已经不再盯着自己的鞋子了,梅拉轻轻地嘘了一口气,她的嘘气声似乎又惊动了对面的那个男人,他是奇怪的,隔着大约4米长的距离他竟然也会感受到梅拉的嘘气声,就在这时候丛丽已经将香气袭人的咖啡端了出来。梅拉嗅着这香味,感到溪晓,丛丽是什么时候学会了煮咖啡,女人的变化总是在你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就已经发生了,她们在时间中变魔术,而且将魔术不断地抛弃。梅拉接过丛丽递给她的一只杯子,咖啡的香味是一种可以转变你目光的香味,梅拉现在的心里只有这只咖啡杯子,里面晃动着浓浓的咖啡液体,这使她似乎已经忘记了那本电影剧本,忘记了剧本中的女主角对她施加的压力,咖啡就是这样一种在过去和将来都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的东西,一种朴实的原料加工制作的溶液使梅拉感到恨意。
丛丽坐在梅拉身边,她给梅拉介绍了屋里的几个朋友的名字,有叫李子的,也有叫杏红的,也有叫培培的……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张非,介绍张非时,梅拉向他点了点头,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向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点头,那个男人曾经将目光集中在她的鞋子上,他的目光曾经使她焦灼不安,但她为什么要向他点头呢?梅拉喝了一口咖啡,味道很纯正,就在这种纯正的咖啡味里,梅拉听到了屋子里的人开始了谈话,他们谈论的当然是生活,生活是他们体会到的一场事件,他们传播着事件,生活又是他们抓住的一种东西,他们一边品尝着咖啡一边赞美着已经到手的那件东西……在诸如此类的谈话中,梅拉感到太阳已经从窗前移动过去了,梅拉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而在这些人中,她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倾听着。这时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开始说话了,在这之前他似乎一直都沉默着,他讲了A城中最近要发生的一件事,他说他气象台的朋友告诉他,A城最近要经历一种大雾的笼罩。
“哦,大雾……”丛丽感叹着说,“好像有这件事,大雾可能要笼罩一段时间A城。”
梅拉抬起头来,屋里的人开始在谈论这场即将降临的雾,他们谈论飞机不能起飞,交通事故的发生,人们在雾中的朦胧状态……梅拉突然想起了导演交给她的那个电影剧本,她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女主角,她就在这屋里,她就是自己,她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从楼道上那些灰尘中攀援上楼,梅拉在他们谈论即将降临的这场大雾时对自己说—回去。
在路上又遇到了吴桃
梅拉已经无法记清楚自己是怎样离开那帮坐在丛丽家里谈论大雾的人,她离开时,屋里的人都将目光抬起来目送着她离去。丛丽将梅拉送到楼道口说:“我今天很寂寞便找了一帮人来聊天,你来找我有事吗?”“没有……我想没有什么事……”她想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她想倾诉的那种极其强烈的念头已经过去了,为什么她突然不再想对丛丽倾诉了,因为她已经看到了自己就是那名女主角,不错,她现在将从原来的布满灰尘的楼梯上走回去。她告别了丛丽,她连头也没有回,也许是她又嗅到了楼梯上那些灰尘的味道。不过,下楼时就快得多了,她经过那个装修房子的门口时再也没有想起来多年前那股劣质油漆味,她听到了自己下楼时轻快的脚步声,她来到了楼下,她想起来楼上的那群人正在谈论大雾将降临城市,她想,他们应该到楼下来看看。
梅拉穿过一条马路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转过身,是吴桃,吴桃几天前一直隐居在梅拉的屋子里,后来她的男朋友贺华把电话打到梅拉家里焦急地问梅拉有没有见到吴桃,他说吴桃已经失踪了,梅拉在电话里将吴桃的情况告诉了贺华,她觉得不忍再去欺骗贺华。这样,半小时后贺华就来将吴桃接走了。吴桃将梅拉拉到一角轻声对梅拉说:“你现在有空吗?梅拉?”梅拉问吴桃有什么事,吴桃看了看四周对梅拉说:“你肯陪同我到医院去检查一下身体吗?”“怎么,你身体不舒服,吴桃?”“我感到我好像已经怀孕了……”“怀孕?”吴桃点点头说:“可我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怀孕……”梅拉点点头,几天时间没有见到吴桃,她的眼神中便增加了一层恍恍饱的东西。在这样的时候,梅拉无论有什么事都会陪同吴桃到医院去。吴桃才25岁,梅拉还记得认识吴桃的那一天,那是三年前,梅拉戴着一顶宽边草帽上街,那一年夏天,梅拉喜欢戴宽边草帽上街,街上并不流行宽边草帽,而且梅拉也不喜欢流行的东西,她出门的那一天风很大,在街上她头上的宽边草帽被风吹走了,将草帽捡起来送给梅拉的这个人就是吴桃,吴桃很喜欢这顶宽边草帽,问梅拉是从哪里买来的,梅拉那一天恰好要经过那条卖宽边草帽的街道,吴桃就跟随着梅拉到了那条街上,由这顶宽边草帽开始,梅拉和吴桃就做了好朋友。
吴桃走在路上时一直都没有说话,梅拉知道25岁的吴桃显然是惧怕自己已经怀孕了这样的事实,她刚才已经告诉过梅拉她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怀孕,梅拉想劝吴桃,如果怀孕了就跟贺华结婚吧,然后将那个孩子生下来,但她觉得吴桃现在并没有想这么多的事情,她在集中精力奔赴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