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死亡金属的懂景
歌手阿南发现女记者已经走了,他并不知道听完他叙述的那段梦境,女记者惊骇得几乎晕了过去。水浪的暑假已经来临,水浪来到他身边,看见他正站在窗口,水浪在他身边站了很久他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看见女记者正行走在围墙下面,他看不见女记者的目光。
他转过身来对水浪说:“我做了一个梦,那些人跟我在梦中,你知道吗,那些人,你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他边说边穿衣服,他知道水浪来到身边在提醒他,昨天晚上他们已经约好,他要带水浪驱车出去。他要带水浪到他母亲的慕地上去。他还要带水浪去另一片墓地上去看唐旭。
他一个人单独去过唐旭的墓地,他去的时候总要在唐旭的草前单独坐上很长时间。他坐在墓地的时候心里很踏实,唐旭的慕碑上刻写着他的著名歌词:“只有一个人看见我在里面睡觉”。阿南陷入了对这句歌词的沉思之中。
那个人到底会是谁
唐旭写作歌词的时间是十年前,那时候阿南已经在电台播放的歌曲中听过这首歌,当时,他并没有对这句歌词有一种很特殊的兴趣。
“只有一个人看见我在里面睡觉”,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唐旭自己,他的影子追寻着他的身体,那是一种溃裂而吹拂着冷风的图景,他朝一间漆黑的房子深处走去。
他的房子是附存在他身上的那种坚固的不会被吹散摧毁的梦想,另一种是死亡,他渴望在房子中间永远的睡觉,他一次次地看见了自己走到这种渴望中去的图景。
水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叔叔,已经几点了?”
时间呈现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今年是几世纪了,时间之中戴着许多真实的故事。
他拉着水浪下楼,他去开车时,水浪大声说:“叔叔,我要给我母亲带束鲜花去。”
阿南说:“水浪,带两束花去,另一束带给一位你不认识的叔叔。”他递给水浪钱时又嘱咐道:“记住,要带红色的玫瑰花去。”
水浪向他点了点头
他将车开出门外等着水浪,一百米之外就是家花店,阿南在车窗里看着花店的那些灿烂的颜色时水浪已经怀抱两束玫瑰花跑来了,玫瑰花淹没了水浪的身影,远远看去他仿佛在花丛之中奔跑。
水浪坐在身边,抱着那两束玫瑰花,整个车厢现在就像浸泡在玫瑰香气之中一样,让人神思恍愧。
水浪没有说话,他的头轻轻地靠近那些玫瑰。水浪沉默不语的神态使阿南感到有些忧虑,他为水浪放了首歌,水浪说:“我不喜欢那支歌,我想听你唱的歌。”
阿南取出唐旭的磁带说:“我给你放另一位叔叔唱的摇滚歌曲,你还没有听过他的歌曲,水浪。”
车厢里回荡着唐旭的声音:
许多人走在一条路上
加油走,加油走
许多人朝着一道窗口看去
漆黑的窗,漆黑的窗
向着你的呼吸袭来的窗口
有几个人已经死了
有几个人已经离散
我朝那间房子走去
没有人知道我朝那间房子走去
只有一个人看见我在休息
只有一个人看见我在睡觉。
......
群山环绕的基地,阿南将车停留在慕畔,水浪一下车就直奔母亲的墓,他知道母亲的慕在哪里,阿南的眼角有些湿润了,一个女人死了,留下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手里怀抱鲜花前来凭吊她。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故事,每天不知要有多少这样的故事发生。
水浪一直走在前面,多少年来死亡这种东西让他与自己的母亲分离,分离的现实就是,一个人住在幻梦和有人群走动的世界上,而另一个人却住在腾飞的山洞里面,分离的现实就是一个人睡着还会醒来,另一个则是永远地长睡。这就是水浪与母亲的分离,也是母亲和儿子的不死之城与死者之城的迷宫。
水浪将一束鲜花递给了阿南,他抱着一束鲜花放在了母亲的慕前,此刻,墓地上无声无息地流着一条清澈的溪流,流水声平静地叙说着一些听不懂的声音。
水浪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母亲的慕,一只鸟飞到他母亲的坟慕上并且不肯离去,用它的双眼小心翼翼地看着水浪,仿佛告诉水浪它是谁,仿佛在安慰着水浪,它每天都要飞到他母亲的墓地。
后来阿南牵着水浪的手说:“陪叔叔去看另一位死去的叔叔。水浪问道:“我知道那个人吗?”
阿南说:“你虽然没有与他见过面,但是你刚刚还听见过他的歌声……”
水浪没有说话。
水浪已经很懂事了。他此刻像所有人那样设想着另一张面孔,但是,那个唱歌的人怎么会死去的,他的歌声那么好听,他又为什么要死去呢?他为什么不像身边的这位叔叔一样活着呢?
阿南将水浪带到了唐旭的墓畔,他的慕前堆满了鲜花,每天总有热爱他的那些歌迷们前来看候他的灵魂,如果果真有灵魂存在的话,他们将鲜花插放在他的墓畔。
死者们在另外一个地方一定没有鲜花的香气,所以他们渴望着生者给他们送去有香气的花朵。
香气,会伴随着死者的灵魂,构成一些豆古不变的事物。
比如,死者留下的这个孩子眼里的那些短暂而逝的对秋天和冬天寒冷的把握。当然,孩子的眼里只有幻想,只有无穷无尽的幻想。阿南将鲜花一枝枝地插放在潮湿的泥土深处,鲜红的玫瑰和它的香气环绕着一座墓园。
“只有一个人看见我在里面睡觉”。
墓碑词的意义就像歌手短暂的生命那样是模糊的。
阿南牵着水浪向山岗走去,向着停留他车子的那片褐红色的丘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