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解谜的事件
1.歌手在挣脱
玫跟陶池的婚礼举行的那天,阿南受到邀请前来参加婚礼婚礼在一座饭店举行,歌迷们在门口站了一层又一层。阿南将标致汽车从一条通向饭店的秘密公路开进了饭店的内院。徐非跟他一块前来参加婚礼,徐非在车上就对他说:“阿南,你应该镇静些。阿南对他笑了笑,他感觉到迄今为止自己还从来没有这样微笑过。这微笑使他看上去显得若无其事,徐非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但愿你真的没有事
阿南在参加婚礼前就剪去了自己已经留长的头发。他不希望在婚礼的人群中以一位摇滚歌手的形象出现,为此他特意订做了一套西装,他从来没有穿过这样严肃的衣服,他选择了白色,领带是银灰色的,皮鞋也是白色的。试穿衣服的那一天,他站在试衣镜前,服装师不住地站在旁边发出喷喷的称赞,他问自己,镜子中的那个人会是我吗?这可能吗?
现在,他穿着那套白色的西装来参加婚礼,在某种意义上这套西装是为玫和陶池准备的,也是为参加他们婚礼的那些朋友而准备的。这是一种场景和目光的召唤,他们的目光召唤着他必须穿上这套白色的西装。由于他时时被舞台下面的那些送葬曲一样的目光所环绕,他把观众最后一次的目光当做忧伤的送葬曲,这是近来回忆中的一种时光布下的有力的圈套。
他穿上白色的上好的布料缝制成的精美的西装,剪去长发是为了证明自己已经不是那位失意的歌手。从主观的努力上他是为了让自己和观众的目光一块遗忘那场演唱会,遗忘失意的歌手的身影。
他问自己,这可能吗?剪去一个摇滚歌手肩上的长发,换上新装——二十世纪末期风廉全球的经典时装就可以变成一位绅士律师、医生、指挥家、商人吗?这可能吗
他将车停下来,他将车门关得很响,似乎是为了否定和肯定刚才的那种疑惑。他发现徐非看了他一眼,有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像一个荒缪的影子仍然是那么紧张、悲伤、凄凉
他觉得上过浆的衣领和袖角坚硬地摩擦着他的脖颈和手臂到处是水晶式的门窗,使他想起那座水晶似的空旷而严谨的教堂,使他不知不觉地回忆起在梦中与母亲驻留宫殿时看到的那些凹进去的大理石雕酱出的每一道银灰色的水浪发出的声音,那声音缓缓地流消着:“我为他们祈祷。这不是为世人祈求,而是为你赐给我的那些人祈求,因为他们属于你。我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你,你所有的一切我亦可分享;借着他们我的荣耀得以宏扬。我将要去你身边,不再留于世间,但他们却留在世上。圣父!恳求借你所赐之光使他们平安,使他们像你我一样合为一体,紧密相连。”
四处是镜子,像一座座冰冷的目光,一道门刚刚敞开,另一道门又跟上,他们乘电梯来到了二十八层楼的旋转餐厅上。玫与陶池的婚礼将在旋转餐厅举行。
玫与陶池都在等他们,几乎所有的客人也都在等他们。当玫向他伸出手来时,他送给他们婚礼的一只玫瑰花的花篮刚刚送到,他触到了玫那有些轻微颤抖的手指。他觉得自己正进入玫的另个梦。
陶池来到他的身边,陶池穿着跟他一样的白色西装,系着跟他同样的银灰色领带,脚上穿着跟他同样颜色的白色鞋子。
就这样,他们的手彼此伸给对方,陶池说:“你来了,真让我高兴。”
就这样,他们又站在了一起,在整个婚礼中分不出哪一个是真正的新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他们俩长得是那么相似,眉宇间都透露出一种漠然的焦虑,那些人都是他认识的朋友,他在舞台上见过所有的面孔,但是也的头仰起来,他的双眼没有跟他们的目光接触。
新郎和新娘在台阶上面,旋转餐厅始终在美妙地旋转着,婚开始了。每一位来者的手里都举起了一只透明的杯子,盛满了美酒和祝福。
阿南和徐非一直站在旋转餐厅的边缘,他们站在窗口的层层帷幕下面。
他注视着新郎陶池的目光,就在几天前他碰到一位中学时的老朋友,这位朋友对他说,他发现自己在慢慢地开始衰老,而衰老的最根本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一次次地发现自己在各种各样的场景被抛弃被遗忘。
他注视着陶池的目光,新郎沉浸在幸福之中,他举着手里的那只杯子说着美丽的语言感谢朋友们前来参加他的婚礼。他说着话时目光在人群中穿行,他的目光仿佛在穿行一种突然意识到的必然的东西,一种真实的焦虑。阿南知道那焦虑是什么,陶池的目光在穿行中寻找自己的目光,但是人是那么多,他的目光只好一直在他声音中继续穿行,后来他终于穿行在阿南的目光中,这时,他的声音突然地终止了。
阿南一直观察着陶池的目光,直到那目光来到他的身旁。他们都同时掀开层层的帷慢,他们站在窗前。
他们的目光对视着,唯慢隔开了他们与人群的关系。他们很多事情的迷调几乎是一致的,但是,眼下最令他们感到迷调的事情是现实。
陶池说:“阿南,你应该把我从楼上抛下去,试想一想如果我不从北方来到鸣城,如果我不进入你的乐队,那么,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一切都是你一个人的,包括玫也会永远的属于你。我占据了你的位置,阿南,现在,你应该把我从楼上抛下去,你应该这样做,我已经准备了一把刀子,意思是在我的婚礼中我因为族恨想杀死我妻子从前的丈夫,你纯属自卫,然后与我搏斗起来,我自己不小心就从窗口掉了下去。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拉开窗帷,拉开帷慢,你会迅速地看到我自己死去,而观众们是证人,证明你无罪。”陶池手里握着一把刀子,他的目光充满了渴望和恳求,而阿南的潜意识在低声地告诉他——必须阻止陶池的这种疯狂,他必须告诉他
他突然想起梦中的那些银灰色水浪,以及在幻觉中流动的声音,他把这声音复述给面前的这个敌人:“耶稣回答:他的失明既与他自己的罪过无关,也与他父母的罪过无关。他之所以失明,是因为要证实上帝在他身上所显示的能力。趁现在是白天,我们必须赶快完成派我来的人要我做的事。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事就无法做了。只要我在世界上……”他边说边走过去,趁陶池在迷惑的声音中时取下了他手中的那把刀子。
他掀开帷慢,从这以后,从那个时刻,他在今后的日子里就永远不会再背诵那些在梦中看见过的银灰的水浪,因为他永远不可能是一个教徒,所以,他必须忘记那场梦,他必须将那些银灰色的水浪交还给上帝。
他离开了陶池和玫的婚礼,离开了纠缠着他的那些旧日的生活,阿南再一次不知道应该在这时刻如何面对自己。
他抬起头来,苏修站在他的车旁,她脖子上的鲜红的围巾使他跨越那些迷惑不堪的梦幻。他走向苏修,他不知道苏修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她为什么会知道她在这里能等他回来。
苏修激动地环绕着他的脖颈在亲吻着他,仍然用牙齿咬痛了他的舌尖。
“你今天穿得这么漂亮。”苏修一边咬他的舌尖一边说。
“我来参加婚礼。
“今后,你会去参加我的婚礼吗?”
“你还太小,你现在还不会有婚礼。”
“过不久,我真要结婚了。”
“撒谎,你跟谁结婚?”
“我跟你结婚。”
......."
“熊你,你害怕了吧!”
“没有。”
“不过,我真的要跟一个人结婚了。”
“撒谎……”
“真的,阿南,我要结婚了。”
“你的舌头真甜。”
“阿南,你听我说,我真要结婚了。”
“我们走吧,到我那里去。”
“你准备带我去你的住处了。”
“是的。”
“为什么?”
“我要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