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嘴唇上的谜
简站在她的8平方米的小屋中,简是一位16岁的女孩。歌手阿南面对着这位已绝食三天的女孩。她站在薄薄的阴影之中,尽管桌子上她的父母为她准备了许多好吃的东西:肉食品、甜食和苹果,五彩缤纷的蜜钱、香蕉,粉红色的糖果、桔子等等,但是她却站在阴影中。当简的父亲打开门让歌手进屋时,阿南发现她的目光突然亮起来,她纤弱的身子颤动着,阿南看到了她的泪水,那泪水显然是为自己而流的。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他还是头一次碰到一位16岁的歌迷,她拒绝食物,拒绝外面的世界,而这一切都是那场音乐会造成的。他来到简的身边,他说:“简,你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简没有说话,她的短发乌黑发亮。阿南伸出手抚摸了一下简的头发,他感觉到简正在抬起头来,简的嘴唇想说什么,阿南鼓励她说:“简,你想说什么?”简依然沉默着,阿南说:“简,我想听你告诉我一句话。”简抬起头来,简的脸上布满了泪水,那么多的泪水,女孩子会流那么多的泪水,简说:“请吻吻我。”
歌手顷刻之间已经别无选择,他捧起简的面庞,在简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他便拉开门走了。那天下午他没有回到乐队,他来到了街上,好久没有上街了,他想轻松一下。实际上他在想简需要的那个吻,他想单独想想这件事情。一个16岁的女孩子需要的那个吻,一个吻将帮助她愉快起来。
他经过一家理发店,他突然想他要把披在肩上的长发剪去,他要把头发剪得短短的。他走进理发店,理发员是一位小伙子,小伙子迅速地认出了鸣城的摇滚歌星,他指指自己的头说:“全部剪去。”他面对着镜子,他似乎好久没有单独地面对一面镜子。理发师问他看今天的《鸣城日报》没有,他摇了摇头,他没有阅读报纸的习惯,他羡慕很多人,老人、妇女、青少年都会在一种悠闲的气氛中坦然地面对一张报纸,他们透过报纸的文字魔望社会的现象,从每一个标题上看到里面的问题,那些问题包括自来水受阻碍,厕所里打捞出一具死尸,煌虫在某天晚上袭击一居民的家宅等等,报纸中散发的灾难使他们的感官得到满足和刺激。
理发师开始修剪他的长发,半小时过后,他看到了另一个自我,那个留给鸣城人的形象,肩披一头长发的摇滚歌星消失了。整齐而短短的头发,使他看上去更精神了一些。
理发师递给他一张报纸。这是一版关于摇滚歌星阿南带给鸣城歌迷的事件,这大都是围绕演唱会后开始的事件。最主要的有下面几件,第1.一群由于父母婚姻生活离异的孩子,因为失去家庭之爱自愿组织起来的少年,他们已经离开了家在一起生活了五六年。他们栖居的地方大都是废墙、庙宇和桥梁下面。最令人惊异的是这帮少年却是摇滚歌星的狂热崇拜者,他们为了买到几张演唱会的门票,集体到医院输血,一少年因输血而晕倒,医生阻止他们的行动。第2.青年A是一位继歌星唐旭死后的第三位淹死于河流的歌迷,他看起来不是自杀,而是被摇滚音乐弄得昏天昏地的人,演唱会完毕之后他就昏天昏地地走进了一条河流,从而被河水淹死。第3.一少女在演唱会举行第二场时从一座8层楼上跳下来。据她的朋友说她是一位暗恋歌星的少女,当她知道歌星已经结婚时,感到了彻底的绝望,从而导致了这场悲剧。或许少女是一位最后的理想主义者和浪漫主义者,她的死亡证明了这一点。第4.一位年轻的养鸟专家在鸣城郊外有一座养鸟城,举行演唱会的那几天,他放假让他的工人们去看摇滚音乐,他和他的工人们看了五场演唱会,等到回来时,五百只鸟全部被饿死。
阿南从理发室来到街上,刚才从报纸上读到的事件使他不知所措。他又想到了那位叫简的16岁少女,他感到自己的嘴唇灼热、疼痛,他给了少女的一个吻是少女与他之间的一个秘密,少女简需要的一个吻,他想也许是一种情感,也许是一种他渴盼的器栗。
现在他不需要再去想这些事情,思村那些由于他而引起的事件。他抚摸着自己修剪得很短的头发,隐约地感到自己已经改变了一种模样,他有些累,连续五场的演唱会耗尽了他的力量,虽然他得到了足够的金钱,得到了荣耀等等。他有些累,他希望站在浴池里频频地洗澡,然后好好地睡上几觉。
他还想我需要有一辆自己的轿车,他对轿车的着迷程度不亚于对器栗的迷恋。他喜欢具有法国特色的轿车,轿车意味着速度,他已经在汽车市场看好了一辆法国的标致605,这种汽车正像它的广告一样:“集所有现代最先进工艺于一体,直接取得比赛胜利的车,我们集中了所有法国特色,别出心裁的技术,时髦的口味,新款别致的感觉,以及在另一个舒适和喜悦的世界里,各种意想不到的神秘感觉。”歌手阿南决心买下这辆鸣城汽车市场唯一的标致605——一辆银灰色的车。汽车市场的老板走过来问阿南喜不喜欢这辆车,他用广告般的声音说:“我知道您,您是著名的摇滚歌星,我买不到您的演出票,我是从报纸上看到您的照片,您好像把头发剪了,对吗?我一看就知道您会喜欢这辆车,因为您是‘高档车'客户的代表,您是对车有高要求的使用者,您欣赏和谐、舒适的环境,您喜欢性能可靠的车,您喜欢吸引别人。”他对老板说:“请把这辆车留下给我,下周我来付款。”
歌手的脸上闪烁着喜悦,在汽车市场他的心情逐渐的变好,标致吸引着他,他想:下周我将开着这辆车先到哪里去?
他决定去妇女儿童医院去接妻子玫,他将同玫一块回家,他将对玫表示歉意,由于演唱会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跟玫在一起了。他现在才知道玫同那栋旧时代的房屋是他生活的中心,他已经很累很累,他需要躺在玫的体温中,躺在那把粉红色扇子的皱裙之间,他要把很多事情告诉他的妻子——包括那辆漂亮的银灰色轿车。
妇女儿童医院掩映在一座大花园之中,歌手在花园小径中散了一会儿步,过去他曾经跟玫一同来过这里。
玫已经下班了,他刚想走,科室主任在走廊上将他叫住,科室主任扶了扶眼镜,她的那张脸显得有些严峻,她压低声音说:“阿南,几天前玫一个人来做人流,我有些纳闷,你们于吗要将孩子作了,孩子已经三个月了……”歌手阿南感到惊奇万分,他从医院中走出来,这件事情是歌手阿南那天经历的最惨重的事情。首先,他压根儿不知道玫已经怀孕了,最严重的是玫将孩子坠胎,歌手感到了一种遍及肉体的颜栗之感,那孩子未成形的血肉使他痛苦不堪——这一切使他对玫的行动深感失望。玫的这种一意孤行的反常行为使他厌恶,他站在医院外面的一大排树萌下面,在汽车的令人厌烦的叫声中接受着这个事实。他现在决心回到那栋法式住宅里去,他要听玫亲自告诉他这桩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