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这个词可能不准确，因为老太太毕竟是瘫痪了嘛，没有自主行动能力，李大年双臂环抱着床榻上形容枯槁的老人，双腿带着身体蜷缩成一团紧紧贴着母亲，母性的光辉，稚子的天真在这里激烈上演，李大年不时发出呜哝不清的呓语，仔细看去大宝贝嘴里还拉扯着妈妈的乳头，就算只剩下一层皮肉，从李大年满足的呻吟里也能明白乳汁的甘甜跟恒久远的母爱。
新娘子心神俱震，不可置信看着眼前无法描述的一幕，只是忍不住的将眼神上移，婆婆的下巴尖尖有一种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唯美，鼻尖仿佛有汗珠，花白的头发有几绺沾在脸上，瞪大的双眼侵占脸上剩余的空间，黑色的瞳孔怎么可能比月光还亮，婆婆居然就做到了，新娘子被这摄人心魄的眸子定在原地不敢移动分毫，直到婆婆脸上的头发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带着依偎身上的儿子也跟着晃动。
眼睛里的急切很多，小部分的警告慌乱羞愧甚至无奈，新娘子没有过孩子不曾成为母亲，品味不出更多的情感，但是也知道现在该走了，因为李大年的呓语声里开始传出不满，双臂搂得更紧了些，然后伸出一条腿搭在母亲身上，手脚并用得把老太太往自己怀里用力裹了裹，并且娇嗔的狠狠扯了一口自己的奶嘴，终究没有睁开眼睛。
婆婆的双眼紧闭，不知道是疼的还是逃避，眼角向下 流动的，不知道是泪还是汗。
可能是不染凡尘的月宫仙子终是发现了苍茫大地上，这个小院子里发生的事情，羞臊的躲到云彩里去了。天色一下变得昏暗起来，新娘子渐渐看不清也看不到了，仿佛被解开了定身术，逃也似的重回西厢房，躺在床上的时候都不敢闭眼，脑海里有一双占据脸上大半阵地的眸子，黑漆漆阴森森，昼夜不歇的盯上了自己。
夜不能寐就是这样的感觉呀，新娘子盯着头顶腐朽老久的屋顶，黑漆漆的木头有被水浸染的痕迹，茅草也是腐 败成渣滓偶尔要掉下来，只有在躲避碎屑的时候她的眼睛才会闭上一会，干涩的眼球忽然被浸润引起的刺痛让她不自觉紧紧收拢眼皮，这一次竟然睡着了。
哗啦啦的水声叫醒李家的新媳妇，李大年带点责怪的说“咱们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没什么请安的高级规矩，就是我娘那边要麻烦你照顾，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新娘子空洞的眼珠子还没有回过神来，李大年看她没有要起来的样子，嗯了一声就开始洗脸，故意把水盆里的水捧起老高，秃噜出大大的声响，再挂掉多余的重重砸在盆子里，略带冰凉的水珠颗颗落在新娘子脸上。
惊醒过来的喜娘立刻闭上眼睛，然后再慢慢睁开适应青天白日，赶紧下床穿衣服“我这就去烧饭”李大年回头看看新娘子，虽然已经是夫妻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呢，上下打量一番，除了面色有些憔悴长相跟身条都还说的过去“别忙活了，妈那边已经吃过了，跟你说说怎么摆弄老太太我还上工去呢”
新娘子机械的点头，甚至没有正眼看李大年，反正都娶回家了，愿不愿意的又能怎么样呢，想到这里李大年释然“跟我来”一丈夫的口吻命令道。
越是靠近东厢房，新娘子的心里越是膈应，紧跟李大年推门进屋，看到昨晚的大床，终究是忍不住恶心，倚在门框上往窗户根地下呕吐起来，黄黄的酸水没有任何食物，大概两三口就止住了，重新返回屋里就看到李大年阴沉的脸。
“是二大爷许的咱们两家，我娘这样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当儿子的要尽孝，你现在当媳妇自然也要，要是嫌弃我们可早点让你爹妈接回去，别说我们娘俩欺负人”
原来是老太太在屋里长年累月那么待着，屎尿全在床上，就是弄得再干净难免味道上也是厚重呢，李大年以为是新媳妇受不了这个伺候人的差事，所以话说的重。
新媳妇委屈满腹，可是辩白的话又说不出口，眼眶里面很快就有泪珠点点，李大年可没管那些自顾说着注意事项，多多翻身看看有没有屎尿，没事就来给老太太捏胳膊揉腿活络气血，伺候吃饭汤汤水水啥的，零零散散说了一些就火急火燎的赶奔江家上工。
寡妇出身自然已经受过伺候婆婆的训练了，家务事更是手到擒来，只是昨晚的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尤其是给婆婆擦拭身子的时候，胸口的淤青让她如遭雷击，险些打翻水盆，而婆婆全程装睡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
家庭主妇的一天总是忙碌匆忙的，虽然记不清都做了哪些工作，但是一整天也没有闲下来过，很快天色暗淡，给婆婆味了饭收拾完秽物便回到自己的西厢房，仔细听着门口动静，等待丈夫归来的时候好去开门。
最折磨人的不是等待而是孤独，大千世界包罗万象，而自己就只能龟缩在小房间里，看着落日看着夕阳，直到白天取代黑夜，可这些对自己没有任何意义，可能是嫁过人有过体会，知道这样的空间里如果有另一个人在，哪怕只是看一眼哪怕只是说一句话，活着的痕迹都要清晰千倍万倍。
等着吧，等着吧，等丈夫回来就好了。。。
亦如昨日的大月亮明亮狡黠，门栓被拉动的声音惊动了新娘子，起身出屋来到大门口，隔着门板都闻到浓浓的油烟味道，吱呀一声门分左右，李大年明显有些错愕，惊叹这个女人比白天还要精神许多“还没睡呢？”不等新娘子回话便自顾走进院门。
默默跟在自己男人身后，关上院门又关上房门，坐在喜庆尚未褪去的床上开始解掉扣子露出贴身的大红兜兜，脱鞋上床斜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自己的红绣鞋，脸上红晕像蒸熟的螃蟹，为什么不脱裤子？因为含蓄的缘故，裤子是要由男人来脱的，毕竟这样的事情还是需要两厢情愿互相配合切磋才能成就。
李大年压根没有上床，在屋里坐着喝饱水，拿起水盆跟毛巾站起身来，同样低头瞥一眼女人“我去洗洗身上，那个你不用等我先睡吧”嘎啦一声拉开房门走出去。
夜色如水洗净纤尘，李大年肯定是深谙此道才放下娇妻去到院子里。新娘子委屈的眼泪黄豆那么大，无力的躺在床上，拉起被子的一脚盖在脸上，因为刚刚已经把自己的脸面都丢尽了，女子的矜持跟所有为丈夫生儿育女伟大女人的骄傲，一切都没了。
伤心程度远胜当初守寡，那时是哭亡人，哭完接着过日子自己还得活，现在是哭自己，虽然男人没死可是自己已经不知道在这个新家该怎么活下去了。
可能欺辱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无视吧，哪怕只说一句话的愿望实现了，可这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句话，到头来只是顶着夫妻名头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熬到死也只是一个洒扫庭除的老妈子，一眼望到死的现实比一个人的孤独难熬多了，难熬太多了。
院子里的水声渐渐没了，然后胡同里的狗叫声也没了，她的听力此时异常敏锐，粗重的脚步声在一点点靠近西厢，心理的期待达到顶峰，痛苦的兴奋使得全身紧绷，脑子里都是一定要征服这个男人的渴望，一定要赢一次哪怕就一次，不能输，尤其是输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
新娘甚至都听到李大年抬手要推门的细微动静，抓住被角的手在发力一点点向下扯，等这个男人进门一定马上冲过去扑倒怀里抱个满怀。
重新响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一丝凉风溜进屋里给新娘成功降温，被角已经被扯掉，整张脸被眼泪鼻涕糟污的不成样子，泪水流过痛苦的脸颊落在地面上，渗到泥土里，一层，两层，三层。。。十八层，滴答一声落在碗里，一个怨气十足的老婆婆端起来满满一碗递给眼前人“喝吧，喝完这碗汤你就不会再想当女人了”
一连三天新娘子心灰意冷，总算知道这家为什么留不住媳妇了，因为跟婆婆争宠这样的对决毫无胜算，回门的时候李大年把人送回去，推脱府里上灶火离不开他就走了，欢天喜地的一家人顿时没了兴致，老爷子独自在精心准备的席面前喝着闷酒，老妈妈则是带着满脸委屈的闺女进了里屋。
不大一会屋里便爆发出惊天大哭声，老头子正在郁闷的时候没好气的说“都是嫁过一回的人了，还能让人就这么送回来，热乎饭都不愿意在咱家吃一口，你还有脸哭”回应他的自然是更大的哭声，不过现在是两个人的。
老头听到自己老伴跟着一起哭就觉得事情不对，自己媳妇自己知道，就算自己死了，这老太婆也不一定能留下一滴苦水水来，这回怎么哭这么惨，里屋不好意思进去，只能等自己老伴出来再问，酒是越喝越没意思索性抽起自己的烟袋，一锅接着一锅可就天黑了。
老头忍不住催了几句“我说你们娘俩歇歇不，出来吃口东西缓缓，不然待会姑爷来接让人家笑话”很快老妈妈就从里屋出来，一边走一边把手帕子捏干，老头赶紧迎上去，想问没敢问，丧气一张老脸等着媳妇发话。
老太太坐下就吃，凉了热了也不论，胡乱吞下几口酒，老头小声提醒“孩子妈你慢点，慢点！小心噎着”老伴用力咽下一口酒菜，面色不善的说“你们家也不知道哪一辈祖宗做了亏心的事，这一辈咱们家才破落成这个样子，带着咱们闺女也跟着受苦，怎么报应不到你这个老泼皮身上，偏偏害咱们闺女命苦”说话又要哭。
老头子急死了，不知道是着急吃瓜还是心疼闺女“骂我有什么用，到底是怎么会子事情呦，说给我知道，就算豁出老命，我也不让咱们闺女再受二茬罪”
老太太这才擦擦红眼珠，把新婚三天李家的稀罕事给老头讲了一遍，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老头子呆愣愣坐着，瞪大的小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议，原本说的是孝顺怎么现在变成这样的污糟事呦。
夜渐渐深了，孤月高悬凉风习习，老头的一袋烟丝都抽没了，清理烟灰扣完烟油把烟袋锅子别在腰上“还真是不来了吖”又像是抱怨又像是对自己老伴说，老太太直接开骂“你个老窝囊，咱们家不比谁矮一头，姓李的这样欺负人是打定算盘咱俩活不长，料准没人给咱们姑娘撑腰啊！这口气不能就咽了，明天非得找他二大爷说道说道，保媒是他应承的，谁也别想好过”
老头无奈叹气起身把门关上，吹灭油灯等待黎明的曙光。
二大爷真是条汉子！
李大年刚到江府上工，门房小厮就过来喊叫李大年，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耐人寻味的紧，李大年狐疑的问是谁啊，门房憋着笑意“说，说是给你保媒说媳妇的邻居二大爷”李大年不紧不慢的解围裙满脸不情愿，小厮忍不住说上一句“你二大爷说老娘不能当媳妇，让你别犯傻”话一出口厨房所有人都傻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迅速包裹住这个小门房，李大年眼睛一瞪扔下围裙就往门口跑。
到门口的时候，二大爷累的正坐在台阶上喘粗气，看样子是说累了歇着缓气呢，门房几个老头聊的是热火朝天，偶尔一起荤笑几声猥琐之极，看到李大年后几个人立刻闭嘴，假装好人道“大年呢，怎么家事闹到府里了呢，要不是我们几个拦着，惊扰到老爷夫人可就不好交代了”李大年心里知道这几个老家伙肯定是听足了乐子才打发人喊自己的，冷哼一声就去安抚二大爷。
却说厨房里边，门房小厮添油加醋的把二大爷声情并茂的控诉传达给众人，就是李大年出去的空档，水生进来厨房找三子叙旧来了。
水生听完不知道传了几手的二大爷语录“这么说李大年跟他妈？”小三子接过话去“二大爷不说了嘛，不爱搂他媳妇爱他妈！”刚说完就被劈头盖脸打了一巴掌，双眼通红的李大年左手握紧拳头，右手的巴掌因为太过用力而发抖，小三子被打懵了，眩晕清醒才看到李大年要杀人的样子，也许是害怕也许是脑震荡后遗症，小三爷脱口而出“那我爱你妈？”
众人拉住咆哮狰狞的李大厨，水生则是拉起愣怔的小三子快步向外跑去，这一跑就再也没回来过，厨房从此少了两个任劳任怨的卖身杂工，而江少爷跟小跟班三爷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