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了千年的测灵石，在我掌心下，炸了。
不是裂开，不是发光，是那种沉寂太久，憋足了劲，石破天惊的炸裂。
紫金色的光芒，像一头被囚禁万古的狂龙，从我指尖迸发，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青岩城上空铅灰色的云层。
光芒太盛，刺得我睁不开眼。
耳边先是一片绝对真空般的死寂，仿佛时间都被这光芒凝固了。
紧接着，声浪、惊呼、桌椅倒地的嘈杂，才海啸般扑来。
“怎么回事？！”
“测灵石……测灵石亮了？！”
“紫金色！见鬼了，记载里最高不是银光吗？！”
“不祥！这是不祥之兆啊！”
我僵在原地，手还按在粗糙冰凉的石碑上。
掌心那块祖传灰扑扑的古玉，正贴着我皮肤，传来一阵灼热，顺着经脉直钻心口。
昨夜那场诡异的雷击，劈中我家老屋房顶时，这古玉也是这样烫了一下，然后我脑子里就多了些乱七八糟关于“气”和“呼吸”的怪东西。
今天鬼使神差，测灵时下意识按照那“呼吸法”动了动……
没想到，闯大祸了。
高台上，原本昏昏欲睡的城主赵天雄猛地站起，身下的铁木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身边，青岩城三大家族的族长，林家的林震岳（我那位名义上的大伯）、王家的王厉、李家的李坤等人也齐齐起身，脸上再无平日里的沉稳与算计，只剩下纯粹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们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身上，钉在我手下那还在嗡鸣，吞吐着令人心悸紫芒的石碑上。
赵城主的手，下意识按在了腰间佩刀的刀柄上。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在我脸上扫过，又迅速投向天空。
那里，被紫金光柱冲开的云层并未合拢，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起更厚重的乌云。
云层深处，隐隐有暗红色的电光如龙蛇般窜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笼罩了整个广场。
“血……血雷？！”
王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源于古老记忆深处的恐惧。
测灵碑的异象，加上这骤然剧变的天象，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出大事了。
出的是那种记载在古老禁忌典籍里，连提都不该提的大事！
广场上数万少年和围观者，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恐慌开始蔓延。
人群骚动，推搡，有人想往前挤看个究竟，更多的人则本能地想往后退，离我和这块突然发疯的石碑远点。
“肃静！”
赵天雄运足内力，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暂时压下了骚动。
他脸色铁青，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那里面有震惊，有审视，有深深的忌惮，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贪婪？
“测灵碑年代久远，今日恐是阵法不稳，出了岔子。”
赵天雄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间之事，不得妄议！”
“来人，请这位小友……先去偏厅休息。今日测灵，暂缓！”
不由分说，几名身穿玄铁重甲，气息沉凝的城主府亲卫已然上前，围住了我。
他们的手按在刀柄上，眼神冰冷，隔绝了所有好奇或惊恐的视线。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
掌心古玉的灼热渐渐退去，重新变得温润。
我能感觉到，它和我之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脉相连般的联系。
而脑子里，那些昨夜强行塞进来的模糊信息，似乎也清晰了一点点。
我被“请”离了广场，身后是无数道含义不明的目光。
高台上，几位大佬的视线如芒在背。
天空，血色雷光在乌云中沉闷地翻滚着，那股压抑感越来越重。
被带到城主府一间僻静却守卫森严的偏厅后，亲卫退到门外，留下我一人。
房间里有茶有点心，但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冲天的紫金光，一会儿是赵城主那复杂的眼神，一会儿是天空恐怖的血雷。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压抑的雷声似乎远去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不是城主，也不是哪位族长，而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我大伯，林震岳！
他挥手屏退了想跟进来的亲卫，反手关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走到我面前，没有坐，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了平日族会时的严肃刻板，也没有了方才高台上的惊骇，只剩下一种深沉让我心底发寒的平静。
“林默。”
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你父亲失踪前，留给你的那块玉……今天，是不是带在身上？”
我心里猛地一紧。
他没等我回答，目光已然落在我腰间悬挂古玉的位置。
继续用那种平缓却充满压力的语调说。
“测灵石不会错，至少，在感应‘那种东西’上，它从未错过。”
“千年了……紫金气冲霄，血雷云聚顶……呵，没想到，这传说竟应在了我林家，应在了你身上。”
他往前微微倾身，声音更低，几乎只剩气音。
“孩子，你知不知道，你闯下了多大的祸？”
“你点燃了一盏本该永远熄灭的灯，现在，不止青岩城，恐怕很多藏在阴影里的‘东西’，都已经看到这光亮了。”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不过。”林震岳话锋一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奇异的光。
“祸福相依。或许，这也是我林家，乃至整个青岩城的……机缘也未可知。”
“今夜你且在此安歇，不要出门。外面，不太平。”
他说完，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房门重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
我独自站在寂静得过分的房间里，掌心紧紧攥着那枚变得温热的古玉。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仿佛吞噬了一切光线和声音。
但就在这极致的寂静中，靠近窗户的墙角阴影里，那片黑暗忽然不正常地蠕动了一下。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两块锈铁摩擦的声音，直接在我耳蜗深处，幽幽响起：
“找到你了……”
“钥……匙……”
阴影中，两点针尖般血红的光，蓦然亮起，死死盯住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