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长夜难明
第135章 门铃响了
刘建生租住的房子是普通的两居室,和西京底层的结构差不多,只是厨房和卫生间要大些。卫生间有澡盆,全天有热水供应。室内墙壁全部是壁纸,地面是老式的涂了红漆的宽条地板,家具齐全而且质地漆面相当不错,柜里摆满了水晶玻璃的各种器皿,电器较国内家庭的老旧。
两间房一间稍大有床,一间偏小有折叠沙发。章敢自然在小的这间,初来乍到,来的仓促又没有安排周全,到的又是凶险之地,现在有了这样的安置,章敢颇觉顺利,更感幸运。
安顿好了,章敢给达瓦打电话。他家的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个女人,说了一句‘不在家’就把电话挂了,态度不能算客气。
章敢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儿,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不过忧虑并没有太久影响章敢的心情,一个小时后他再次打电话,是达瓦接的电话,他的热情立刻打消了章敢的担忧。
达瓦先是大呼自己记错了时间,以为明天到,反复说对不起,并要立刻过来接他。章敢说已经找好住处了,这两天办落地签,办好之后再约时间见面。章敢觉得暂时住在刘建生这里,心里更踏实一些。
回来后,刘建生做饭,吃饭时,俩人一边吃一边喝酒。刘建生酒量大,能喝,但从不过量,到量即停,很有自制,而且他对别人也不过量让酒,让章敢赞赏。
入夜章敢躺在沙发上睡觉,不很舒服,但比火车上还是好多了。想着到M市第一天的见闻,联想几天来火车上的聊天,他觉得和以前对L国的认识有很大不同,心里五味杂陈。更多的还是对异域景物、对异族风情的新奇的感觉,也对即将展开的生活充满期待。
和达瓦的见面并不顺利,也让章敢初次领教了L国警察的‘执法’。章敢如约正点到了约好的地方,在路口,没见到达瓦,就站在路边张望着等。这时看见一个警察远远走过来,他没当回事。直到警察离他近了径直朝他走来,他才想起刘建生的一再提醒,他低头转身打算躲进楼区,可是已经晚了。那警察叫住他,并几步跨到了他跟前。
这警察三十左右岁,讲话一本正经,秉持着执勤的规范,但让你感到的却是居高临下的蛮横。他张口伸手向章敢要护照,也不知道他是在执勤还是路过。
章敢心里有底,刚办完的落地签手续没有任何问题。他取出护照递给警察。警察把护照看得非常仔细,就像在鸡蛋里挑骨头,这骨头还真让他挑出来了。他嘴角撇出一丝得意,指着护照上的入境和落地章的日期说:“外国人入境三天内要办落地,你逾期了。”
章敢没全听懂他的话,但明白他的意思。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他一下子血往上涌,调动学会的仅有的几个词汇争辩道:入境章是边境盖的,落地章是M市盖的,这要坐五天的火车才能到。他反问警察:如果逾期了警察局为什么给盖了落地章?
警察摇着头不接受他的辩解,但显然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压根就是明知故意,其实这时章敢塞给警察点儿钱也就没事了,可他头次遇到这事,不懂规矩,还是一味地搜肠刮肚找词汇辩解。警察被弄急了,拽着他要带走。
恰好这时达瓦来了,拦住了警察。他和警察嘀咕了一阵,塞给警察一张钞票,要回了护照。章敢接过护照,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他知道了什么叫做敲诈,就是利用权力不要脸地强力索要。
达瓦问道:“总共发了多少货?”
章敢掏出一张单子递给他,上面是发货的明细。
达瓦看着单子,眼睛发亮,脸上闪现出明显的兴奋,脱口说:“这么多!”
跟达瓦见面回来,刘建生不在(回国了),章敢感觉到了孤单和寂寞,同时他还感受到了这个城市带给他的压力。
这宏大而又萧条的城市满眼都是那么陌生,让他迷茫,甚至觉得深不可测,不可捉摸。任何地点和时间都可能会出现让人烦恼或害怕的不测的情况,走在街上,甚至待在家里都让你战战兢兢。
你不懂这个城市各个方面运作的规矩规范,不知道那些拿不上台面却行之有效的潜规则,也全然不了解这里迥异的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事逻辑,以至于对遭遇到的事物无法作出准确的判断。
章敢现在出入房子走在街上也像刘建生那样,小心翼翼,一个人在家也时刻保持着警觉。在这样的环境中,孤独给他的就不仅仅是寂寞,还有深深的恐惧。他感到也是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内心的脆弱。
第二天,章敢从市场回来,刚踏进楼门就被一个L国的老太太伸手拦住。她指了指一楼敞开门的房间说:“我就住在这里,先生,能给我一个面包吗?”
章敢听懂了老人的话,知道老人已经断顿挨饿了。他看那老人满头白发,年事已高,但相貌神态做派都不失优雅,只是表情上有些尴尬。章敢便把手中的提兜递给老人,里面是刚从超市买的面包、鸡蛋、肉肠。
老人摆手不接受,说:“我只要一个面包就可以了。”
章敢二话没说,走进房间,把提兜放在桌上,就返身出来上楼走了。他注意到老人的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老人在他的身后叫道:“华夏人!非常感谢!”
就这么一件事。在章敢居住的范围内,他没再跟任何人接触,甚至没跟人讲过一句话。安静,安静得让他恐慌。
就在刘建生走后的第六天傍晚,章敢正在厨房做饭。突然门铃响了,铃声有些嘶哑,听起来有些怪但很响,吓了他一跳!他虽然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了,这门铃声还是头一次听到。他不敢贸然去开门,先关掉燃气灶,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怪声怪气的铃声再次响起,让他心里恐慌。他蹑手蹑脚走到门前,悄悄地趴在门镜上看门外是什么人。
透过门镜一看,门外是个L国姑娘。无奈楼道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开不开门?他心里犹豫。
门铃又怪叫了一声,门外的姑娘有些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