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涛站在吟诗楼上,呆呆看着远处的霞云满天,人人皆谓她志气满足,众目睽睽里,她自是潇洒脱俗——而只有自己知道,“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的背后,是无穷的寂寞与怅然,姿势美好,也仅仅只是姿势美好。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终生都活在别人的口碑里?
先哲说过:“人生是一场表演,社会是一个舞台。人一生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演戏,目的是赢得观众的认可乃至喝彩。”薛涛不是没有表演过,生存之伤里,她在韦皋面前扮演过绵羊,在武元衡面前扮演过狼,在快乐的欢场扮演过狐狸,复杂诡谲的幕府生涯里扮演豹子。角色扮演,她很在行,很自如,只是根本不同就在于,那个时候,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知道,那是戏。
现在,现在呢?
前台之上,风雅独秀的吟诗楼,花香阵阵,春风处处,抚琴高歌,余音袅袅。观众轰然,看起来,好美。
后台之内,孤寂默默,辗转反侧,而迷茫无措,陶渊明不是说很逍遥吗?古往今来的那些隐士达人不是说很舒服吗?曹七巧要拼尽牙根的力量压住迸发的情欲,薛涛要拼尽牙根的力量压住迸发的生命能量,而终于——
薛涛接到了一封信。
一首诗。
一个浪子。
一个矫情的表演神话,就被打破。
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慧能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假拂尘埃。”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