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张爱玲?
这个生命与生活同时走了极端的女子,对生命的认识苍凉透彻到了极处,而对生活的热爱,却也浮华到了极处。在最盛名的时候,她快乐地拍着手说:“出名要趁早啊。”然后穿着最鲜艳的华服,走在大街小巷,像个孩子一样炫耀着自己……
然后,枯萎了下去,失去了爱,失去了才气,失去了鼎盛的名声。政治风云,时代变迁,去了美国,嫁给了年纪很大的美国人,生活窘迫,靠写剧本和从前的稿费赚钱养家,伺候中风的丈夫。生活,像个巨大的玩笑,嘲笑着她的钢丝线生涯——多年游走于生命、生活两极端,年轻的时候,后者救赎前者,年老的时候,前者救赎后者,最后,撒手。
其实,她也可以很热闹的,那个时候她的书又重新畅销,很多粉丝偷偷来探访她,连同她扔掉的垃圾,都会有人捡来纪念,而这个女人,却闭门不出,深居简出,不肯出来作秀,出来走穴,出来做报告——她再也没有耐心跟世人叽叽歪歪,连沟通的兴趣也一应全无,避世隐居,在《金瓶梅》《海上花》的学术境界里自娱自乐,“在没有人的世界里,我充满了生命的愉悦。”
太累了。
岁月沧桑,变化万端,现在有人出版她的书,现在有人翻拍她的《小团圆》,现在有人一遍又一遍摹写她的人生轨迹,可是对于她自己来说,不过惘然。
薛涛自然没听说过张爱玲——这毕竟不是穿越文,但是同样生为异类女子,同样走在这个世界的钢丝线上很多年,她也应该累了,即使她已经运用自己的智慧,弥合了生存的钢丝线,爱情的钢丝线上,不也掉了下来吗?
同样异类,同样钢丝线,太累了。
薛涛展开雍秀才赠送的巴蜀地图,漫山遍野里的蜀地风光,承载着她的“流枕意”(隐居),承载着她的自由归宿,承载着她想要的安静,想要的,彻底和永恒的,安静。
生命如歌,须踏板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