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谁?
在薛涛眼里,也许应该是元稹自己。
他本来不会到此地步,他跟裴度很熟(裴度是武元衡的人),也跟严绶有诗词来往(跟宦官中的一派也眉来眼去),同时受到当朝宰相之一——韦贯中的赏识。本来,大好的前程,在薛涛的谋算里,元稹应该升职的。
可惜,有些气息,太过诱惑,元稹终究是个文人,还是个才子,纯文艺青年。
文艺青年是什么?
颓废、不自律、神经病、性解放、行为艺术、社会边缘人……
在那浪漫极致的审美王国里,毕加索可以一天换一个女人,琼瑶女主们可以天天生活在月亮城堡里,魏晋文士们可以上街裸奔,曹植们可以不顾军令喝得酩酊大醉……没有现实,没有理性,没有规则,只有极度的——美。
如果说当元稹一月份回到长安的时候,还带着某种程度的清醒的话,不久,元大文艺青年就淹没在“同志”们的汪洋大海里——同时召回被贬的同僚大部分都是因“永贞革新”而受罚的革新成员(如柳宗元、刘禹锡等),而元稹却恰好悲剧性地跟他们具备着同样的元素:文人、出身低微、雄心勃勃、怀才不遇、跟宦官作对过。
于是,不顾刚刚铺垫好的政治基石,不顾薛涛的筹划,不顾自己刚刚萌醒的现实觉悟,他又情不自禁地掉入了那个审美的浪漫世界,他们一起狎游狂欢,一起纵情纵歌,一起吟诗作对,一起体验人生之“美与哀伤”。
只有艺术能拯救痛苦而短暂的人生,不是吗?
诗人说,真理终归远去,只留下美与哀伤于人间。
政治家宋仁宗则对着才子柳永的科举试卷,冷冷一笑:“且去填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