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营帐内,薛涛呆呆地望着窗外,不远处的营帐中,传来丝竹宴的阵阵欢歌笑语。内乱刚刚结束,众人都松了口气,欢愉时自然更加痛快。只是,这一切跟自己并不相干。营头告诉她消息的时候,她悚然一愣,生活原来可以继续?自己居然还能“活”下去?二十多年的一生,轰然而过——
13岁,拒绝做妾,走上那卖才不卖色的钢丝线。
19岁,抛弃歌伎身份,走上那孤独艰难的幕僚生涯。
25岁,拒绝偷生,走上这沦落到底的下等妓女之路。
为什么每次挣扎,都是更耻辱的跌落?自己究竟在折腾什么?
似乎仅仅是想要用才能,争取生存空间。
可这背后呢?
薛涛坐在乐营的军帐里,听着渺茫的欢歌笑语,徘徊着,有一种深远的痛楚,在胸腔中一顿一顿地缓慢袭来——她突然真正明白了:一路行来,自己所要的,不过一个大写的“尊严”!
而选择的,却是卖笑卖身之路!
正好拧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感攫住薛涛的心,一种比被男人占有更甚的耻辱感漫天卷起……
如果生活所逼,或许还可以找到一个原谅自己的借口——但这是自己选的!
所有的错误,都是自作聪明;所有的屈辱,都是心甘情愿。说什么卖才不卖色,在那男人们的追捧里,在那英雄的宠溺里,在那歌伎们的嫉妒里,在那宴会之上的光彩里,又暗含着多少贪慕虚荣的软弱?
即使后来千方百计追求的幕僚之路,其实还是卖笑的底线,他们对自己,是尊重,是羡慕,是欣赏,是利用,可她依然是个官妓。一旦形势变动,她也没有像其他幕僚一样被杀被贬被流放,而是被打回原形,恢复最原始的身份——妓女。哪里是什么女幕僚,自己就是个妓女!
薛涛开始浑身发抖,自己追求的,和自己走的路,正好反了。
怎么办?
历史时钟嘀嗒嗒,“人和”钟开始晃动——这个世界,有多少人会有勇气正视自己的错误?
有人选择逃避。
有人,则会接纳。
薛涛呢?薛涛呢?
“幻想光明是没有用的,唯一的出路是认识阴影。”
历史时钟嘀嗒嗒,东?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