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牢中,煤油灯的火光宛若豆粒。
踏进门槛,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欧阳天微微皱眉,借着微弱光芒,一双恶狠狠的眸子四处寻找,当看到岑福、李正的时候,不禁大笑出声。
“哈哈哈……你二人真是愚蠢到家,给陆绎那小子卖命,他却拿你二人性命视作儿戏。”
李正、岑福对视一眼,皆心头腹议:陆大人待我们宛若亲人,你这老贼才是草菅人命,不把下属当人看待吧。
阿照走到牢门前,直截了当问道:“陆绎派你们来,到底为何事?”
岑福口拙,机灵的李正双手抓紧牢门柱子,讨好地说道:“公子,您有所不知,现如今我们大人在朝中如履薄冰,日子过得甚是艰难。就当这次来镇海卫军营一事,莫非你们看不出,我家大人是被人陷害的?”
“此话怎讲?”欧阳天心中一动,半信半疑地问。
“您……您是五峰先生对吗?”李正扭头看着欧阳天,上下打量,眼睛里隐隐透着崇拜,“您何等英明,不用脑子想,也该知晓,两浙一代倭寇少说三四万人,可朝廷只给几千残兵,压根没什么战斗力,这仗怎么打都是个输,说到底,好一招借刀杀人。”
阿照不着痕迹地盯着李正,心里琢磨:难怪陆绎那厮派这小子来平湖岛,腹中有点墨水啊!只是……陆绎到底要干什么?
“莫要说些没用的废话。”欧阳天神情一凛,“快说,陆绎派你们来,所为何事?”
“我们大人是真心请您上岸一叙。”岑福抢先一步说道,“否则,不会派我二人冒然前来的。”
“老夫与陆绎除去新仇旧恨,真不知有何事值得一叙?”欧阳天眉眼全是嘲讽,心说,想骗老夫,你们道行还不够。
李正戏精附体,扑通一声跪地说道:“欧阳先生,我们大人是真的在朝中走投无路了,他也知道硬碰硬根本不行,这才派我们来求您,只要您能效仿梁山好汉‘诏安’,帮朝廷将两浙倭寇安抚好,您戴罪立功,也就不用整日东躲西藏,毕竟朝廷的海捕文书也是……”
欧阳天被李正说中心事,一双漆黑的眸子中闪过慌乱与迟疑。
阿照心头冷笑:梁山好汉‘诏安’?可他们又有几个得善终了?陆绎,你这招好毒啊!
想到陆绎处境困难,欧阳天心头甚是畅快,同时也想明白一事:我母亲与女儿暂时平安无事啊!
脚步声从牢门口传来,欧阳楚火急火燎地跑道父亲面前:“爹,为何不杀了他们?”
“阿楚。”欧阳天的声音中全是警告。
三人抬脚准备离开地牢。
“义父,此事非同小可,希望您谨慎些。”阿照走到门口,又吩咐门口侍卫好生看守他们。
天空变成灰白色,平湖岛上的黎明很快降临。
书房里,欧阳天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
“你二人说说有何看法?”
阿照猜不到陆绎的真正目的,但他十分清楚那夫妇二人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从红叶镇到现在,陆绎怕是只会愈发心狠手辣,筹谋算计、琢磨人心的本事也炼得炉火纯青,不将义父除掉,他怎会罢休。
“义父,人心隔肚皮,您还是莫要轻而易举地上岸。”想到昔日誓言,阿照此番话语,也是真心。
“对对对,阿照说得没错。”欧阳楚点头,随即一想泄气了,“爹,无论如何,平湖岛上都得派人去见见陆绎,因为祖母和玲珑在他们手里。”
“陆绎的亲笔书信呢?”欧阳天猛地想起来,问阿照。
“义父不问,孩儿险些忘记了。”阿照赶紧从怀里掏出信笺,双手呈过去。
欧阳天撕开信笺,抽出书信,摊开来眯眼观看——
欧阳先生:
您好。今非昔比,陆某此番前来镇海卫,举足艰难,无异于一扁舟穿梭在风浪凶猛的海面之上。往事已过,悔恨之心,多说无益。陆某诚邀先生上岸一叙,只求一笑泯恩仇。
朝中凶险,漫漫余生,只盼守住陆府屹立不倒。陆某心愿足矣,还望先生成全。
陆绎
看完书信,欧阳天递给阿照说道:“陆绎突然性情大变,一时间难以分辨真假。”
阿照读完书信,半信半疑,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陆绎,小爷真是看不透你啊!
欧阳楚也拿过去,浏览一遍书信后说道:“爹,咱们莫要轻举妄动,要不先派人上岸打听打听,祖母与玲珑有没有受委屈?”
“说得好。”阿照点头,完全同意他所说。
欧阳天双手抱胸,长舒一口气:“你二人即刻出发,使些银子,打探你祖母与玲珑消息,务必准确。”
“是。”阿照、欧阳楚同时应允。
二人转身正欲离开,欧阳天不放心再次叮嘱:“你二人千万小心,今非昔比,丢了平湖岛,咱们再无后路可退。”
窗外,一朵玉兰花在风中摇晃,最终掉落泥土中。
花开自有花落,日出岂无日落?
阿照向来聪明,他与欧阳楚上岸后,花些银子,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听到欧阳家祖孙二人被陆绎安排在军营别苑,好吃好喝、还有丫鬟伺候,但是重兵把守。
午后,一个浪花扑打在海滩上,随后褪去,徒留一片潮湿。
欧阳楚、阿照站在沙滩上,等候船只,两人打算回平湖岛。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呐喊声——
“快点,跟上,快些。”
“磨磨唧唧的,加快脚步。”
……
胆小的欧阳楚回头一看,险些瘫坐到地上,只因首领乃老熟人——陆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