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网浏览新闻,是她午休时不变的节目。即使被抽调到专案组,也是如此。这一天,她在手机上浏览,忽然屏幕上弹出一条推送新闻:Y省副省长胡杨因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纪委监委机关调查。
消息像一粒子弹,猛然击中了她的心脏。她眼前一黑,好像有一团鲜血堵在咽喉,口腔里有一种又咸又凉的感觉。
胡杨出事了!
胡杨怎么会出事?
因为纪律所系,她不能多问别人。忽然就想起了于泽,便立刻给于泽打电话。于泽电话不通。她隐隐地感觉到,胡杨出事或许与于泽有关。
她有些心神不宁。Y省高院的院长和她很熟,她忍不住还是打通电话简单问了问。对方回答很明确:胡杨涉嫌渎职、受贿和行贿,数额特别巨大,是一件捅破天的大案。
挂断电话,她感到自己傻掉了,脑海里不停地闪现两个大字:陷害。
胡杨一向对自己要求很严,从不越雷池半步,怎么可能去碰高压线呢?会不会胡杨的仕途妨碍了谁,落进了别人故意构建的陷阱?她曾经审理过一起官员之间的诬陷案,手段令人不齿。正所谓皎皎者易污、峣晓者易折,一身正气的胡杨有可能蒙受不白之冤。
一定另有隐情!她做出这样一个判断。因为有纪律,她不能过问案情,但心里一直惦记着胡杨,几乎每个夜里都会惊梦几回。最难忘的梦境有两次:一次是她在法庭上主审,胡杨突然撕开了白衬衣的纽扣,露出胸前的伤痕,说是遭受了刑讯逼供。当时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将法槌当庭敲断。醒来后觉得自己太情绪化。这是某个电影中的镜头,竟被自己嫁接到了梦里。再一次是胡杨被判了极刑,她成了法场监督。胡杨被执行的是电刑。
因为电压不足,胡杨高大的身躯在电椅上痛苦地扭动。
这时,小青递给她一份文件,告诉她案件有了新线索。
她摇着手中文件大吼:电下留人!她把自己喊醒了。手里真攥着东西,只不过是她睡前看的一份《内参选编》。
肖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几个月后她从专案组回来,会成为胡杨案的复核办案人。
小青抱来卷宗,小心翼翼地摆到写字台上,轻声说:
“这个副省长,还是个帅哥呢。可惜了。”
她白了小青一眼,没有说什么。小青说得没错,胡杨就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帅哥。
小青发现领导脸色不对,不便多问,轻轻离开了。
她望着棕色的卷宗封皮,迟迟没有打开。为什么要设计成墓砖一样的棕色呢?换了其他任何颜色,都比棕色要好。此时此刻,她觉得这棕色缺少生命色彩,让人联想到越勒越紧的缰绳和枯死的树皮。
当然,她还是打开了卷宗。让她奇怪的是,胡杨的卷宗闻不出任何味道。经验在这个卷宗前,不灵了。她闭上眼睛,拿起卷宗再次嗅了嗅,还是没有味道。她觉得有些不妙,嗅觉辨识力呢?复核过的前四本卷宗各有各的味道,为什么胡杨的卷宗就什么也嗅不到呢?
胡杨的犯罪事实主要有三:一是渎职。导致巨额扶贫款被不法商人转移到境外,无法追回。二是受贿。收受外商一块价值连城的钻石,号称“苍穹之眼”。案发后估值很难,认为是无价之宝。香港一家拍卖行拍卖价超过两千七百万美元。三是行贿。给一位退休老领导送了价值不菲的翡翠手镯、翡翠山子,估值不菲。三件犯罪事实中,性质严重的是前两件。尤其是渎职一项,导致Y省扶贫工作遭受了不可挽回的损失。上级批示,必须依法从严惩处。
她觉得脑海里波涛汹涌。三件犯罪事实,就像三只海水中滑溜溜的斑海豹,一会儿钻出水面,一会儿又沉入海底。她无法精准地做出判断。依胡杨的能力和智商,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再狡猾的骗子,也瞒不住胡杨那双深邃的眼睛啊!除非胡杨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关于渎职一事,问题出现在一家叫国润公司的中外合资企业上。这是一个背景深邃的大企业。他们说服胡杨,要在Y省贫困山区种植一种叫牛卡的药材。这种药材在国际上十分抢手,销售获利惊人。胡杨相信了国润老板的介绍,把本来应该帮扶到户的扶贫款,以人股的形式与国润公司合作,并签署协议,扶贫款人股获利,全部分给应该享有这些扶贫款的贫困户。应该说,这是一个听上去、想起来都很美的设计。如果能够兑现协议,近百万贫困人口当年就可脱贫。协议签署后,Y省电视台还采访过胡杨。胡杨说这是精准扶贫的重要举措,种牛卡是为山区老百姓脱贫致富找到了一条好路子。从卷宗可以看到,Y省的其他领导曾表示过担心,胡杨的领导甚至问:种植万一失败,怎么办?但胡杨态度坚决,并打了保票,说国润公司已经试种成功,而且公司还会提供技术支持。最重要的是,国润公司全部回收产品。这是典型的公司加农户模式。胡杨还说自己考察了很多地方,Y省山区是种植优质牛卡最佳地区。牛卡就像北美的西洋参一样,会成为Y省重要的地理标志产品。
在这个环节上,她想不通。胡杨的固执来自哪里呢?
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前途甚至身家性命,来赌一个牛卡种植项目。既然有人已经意识到“万一不成功”这种局面的出现,依正常逻辑,胡杨应该三思呀!
令她不解的是,胡杨不但没有三思,还委派于泽担任该项目中方负责人,直至案件发生后才幡然醒悟:于泽与境外这家企业竟然蛇鼠一窝。
受贿一事,更是不可思议,记得胡杨曾把她比喻成钻石,认为和钻石在一起会被划伤,对她若即若离,有时还退避三舍。钻石般的一个女人都摇动不了胡杨心旌,他又怎么会去受贿一块冷冰冰的“苍穹之眼”呢?卷宗记录的这块“苍穹之眼”出身不凡,曾是中东某国一位公主项上的心爱之物。后来几经易主,到了一个国际珠宝大鳄手中。多年前,大鳄在香港拍卖了这块稀世钻石,几乎是天价成交。因为买家低调,秘不示人,也就没人知道“苍穹之眼”归于何处了。没想到,在胡杨一案中,
“苍穹之眼”被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她咨询过一位珠宝鉴定专家。专家说,“苍穹之眼”非吉祥之物,有珠宝中传国玉玺之称。历史上的传国玉玺并没有给持有者带来既寿永昌的好运,大多没能善终。“苍穹之眼”亦如此。中东拥有过它的女主人,大都死于非命。这样一块钻石,为什么还会受人追捧?
唯一让她觉得可能发生的是第三条,行贿。胡杨重情重义,将家中藏品送给自己敬重的老领导以报提携之恩,符合他的行事逻辑。更何况胡杨前妻胡晓梅有生意上的便利,家中存几副翡翠手镯、翡翠山子并不奇怪,慷慨的胡杨将此随手送人完全有可能。当然,无所谓有时会变成大问题。因为按法律尺度,会以价量刑。近年来翡翠价格一路飙升,A货手镯和翡翠山子的价值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这个数字会让胡杨吃不了,兜着走。
心中的谜团像滴在宣纸上的墨汁,浸染开来,变成满眼的乌云。有太多待解的谜团。她想,要拨云见日,凸显出法律的正本清源作用。胡杨一直和自己争辩说道德高于法律,法律仅仅是一个基础性工具,这一次,就让基础性工具去扫荡所谓的道德至上论。当然,她毫无乐观思想。因为卷宗闻不到任何味道,这是否意味着本案找不出需要复核的瑕疵。
胡杨案从发案到移交司法,再到起诉审判,体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但她并不为这种效率喝彩。之所以这么高效,一定是胡杨无条件配合的结果。她想,必须尽快见到胡杨。
小青从没见到她为了一个复核案件而变得憔悴,她标志性的倒梨子发型也缺少打理。工作之余,她心爱的象牙白套裙被一身黑色西装所取代。一个干净利落的职业女性,正是浑身上下魅力四射的成熟季,怎么突然穿起如此老成持重的衣服。
小青不知道她和胡杨的关系,在审阅卷宗时不止一次露出对胡杨的惋惜之情。“啊呀,这个人还是您的雁大校友呢!”小青不经意的一声惊诧之语,会让她心悸好一阵子。
“瞧,这个人眉眼多像古罗马角斗士斯巴达克斯。”
“这么一个硬汉帅哥,应该去当演员。”
“他的字好漂亮!可做硬笔字帖。”
“高官犯罪,少有没情人的。此人是一例外。”
对于小青这些话,她无法应和。小青每一句唐突的话语,都会把她拉回雾霭般的往事中。胡杨的身影如同幻灯片一样,在脑屏一张张闪过。奇怪的是,所有的幻灯背影,总是那棵国槐树和树下那张空荡荡的缪斯胡床。
她暗暗问自己,为什么?多么顺风顺水的仕途,为何铤而走险?这样存在风险隐患的大事,两人交流时胡杨为什么只字未提?她相信自己的感觉,离异后,胡杨生活中不会有其他亲密异性。他的眼光挑剔而独到。凭感觉她认定,自己应该是胡杨的初恋。一个能牺牲初恋而奔赴边疆从政的男人,做事应该懂得权衡利弊呀。
在另案中她知道了于泽的情况。与本案紧密相关的于泽已经失联,上了国际红通名单,办案人员怀疑他去了东南亚的T国。因为于泽太太在那里做生意,而且加人了T国国籍。办案人员去当地寻找。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寻找结果可想而知。小青就说,在那个人海茫茫的大城市,所有中年男子似乎都长着同一副面孔,找于泽无异于大海捞针。
三
“你不该来。”
这是在会见室胡杨见到她时说的第一句话。他看上去神情黯淡,但她还是从他目光里发现了一闪即逝的几丝光亮,如同夜幕中划过的流星。
语言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交通拥堵,大车小辆在咽喉处挤得水泄不通。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液。一同来的小青惊诧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怯怯的,像是做错了什么事。
大概小青没有想到,原来领导和被告人熟悉!小青低下头,看着电脑键盘,默不作声。
“为什么?”她坐下来,目光像强力胶粘在胡杨脸庞上。
这是多么英俊帅气的熟悉面孔啊!这张面孔已经钤在了自己的心坎上,无法擦去。现在,这张面孔消瘦变窄,透出清癯之色,上唇有一处结痂,但愿是刮须时不小心留下的。在这之前,她从没见过他的胡须。胡杨非常注重外在形象,下颏总是光洁明净,与洁白的衬衫相映成趣。由他的下颏和白衬衣,她曾经得出一个结论:
穿白衬衣的男生最帅。
“我要说的都记在了卷宗里。起诉书上所有指控,我均无异议。”胡杨努力向后靠着椅背,好让自己的胸部挺拔一些。
“请给我理由,为什么?”她再次问道。
胡杨摇摇头,看上去有些痛苦:“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该负的责任,我负。”
“过程?”她说,“许多初衷是在过程中发生了反转,比如种植牛卡。为什么要一意孤行?过程中是不是有别的因素?”
胡杨仰起脸,望着天花板。会见室的卫生不是很好,天花板上有一只叫不出名字的昆虫在缓慢爬动。空气有些沉闷。好一会儿,胡杨长舒一口气,道:“既然你问到牛卡种植项目,我就说说牛卡的缘起吧。种植牛卡是个正确的选择。直到现在,我还坚持这个观点。”胡杨目光透出一种坚毅。这是她熟悉的眼神,幽深中藏着引力波。
“我去北美考察过西洋参种植。当地种植户因为种植西洋参,收人非常可观。我就想,可不可以引进西洋参种植呢?问了专家,专家说纬度不同,此路不通。但专家给出了一个建议,可以引进南美安第斯山脉的牛卡。那也是不错的生财之道。就这样,我开始研究牛卡。从而迷上了这个长得像生姜一样的舶来品。”
她听说过牛卡。她的同事平时就含服牛卡制成的含片,有人还用牛卡煲汤。据说价格不菲。
“很可惜,牛卡市场出现了波动。收购价格几乎是断崖式下降,牛卡变成了萝卜价。种植项目自然就失败了,公司卷款跑路,财政投资打了水漂。贫困百姓不仅脱困无期,还背负了新债。而我,就像一个骑着牛卡狂奔的骑士,一头栽下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说到此,胡杨紧紧闭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平息了一下呼吸。然后,他接着说,“我不为这个项目后悔。市场嘛,有起伏很正常。不能因为今天鸡蛋价格低,就说养鸡不对。市场大潮中,没有常胜将军。我要检讨的是,选择错了合作对象,任用了不该用的干部。如果是一家有担当、负责任的公司来做,如果不是请于泽回来担任中资负责人,也许不是今天这个结果。选择决定命运,这话不仅仅适用于道路。”
“那么,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讲信用的公司来合作呢?
毕竟扶贫款是政府专项。”
胡杨摇摇头:“找了、谈了,没有公司愿意做。农业投资周期长,回报低,有实力的公司看不上,没实力的公司我又不放心。在这种情况下,于泽介绍了国润公司。”
“你不知道国润公司和于泽有关系?”
“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才了解。于泽的太太在国外还开了个康国公司,国润公司其实是于泽太太在国外开办的另一家影子公司,法人是个外国人,实际操控者还是康国公司法人。但是,即或这样,如果牛卡价格不跌,公司运行也不会出问题。价格就像潮水,涨上来一俊遮百丑;退下去便会水落石出。”
“于泽不是在设置圈套?你深人地了解过这个人吗?”
她觉得事到如今,胡杨还这么看待跑路的合作伙伴,有些不合常理。
“逐利是企业的天性。经营形势好当然没问题,市场危机出现,人家也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当不可抗拒的风浪扑来时,合作方肯定断缆逃生。不要指望企业良心高过效益,企业所做之公益,无非是利润蛋糕上的一点点面包屑而已。至于于泽,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精通法律。选用他,本来是为了更好地守法、规避风险,没想到跟着会水的最容易溺水。这是我失去自由之后才悟出的道理。”
跟着会水的最容易溺水。她觉得这个感悟很有道理。
“追回扶贫款,减少损失,是量刑的重要因素。这个你是清楚的。”这是她要告诉胡杨最重要的一句话。她知道,也许胡杨不需要这种提醒。作为法律专业的高材生,这样的问题属于小儿科。
“于泽精通法律,加之他精心布局,想必早有安排,想追回资金几乎不可能。当然,我希望公安机关能协调各方面力量,尽可能追回一部分,让国家少损失一些。
至于我,已经无力回天了。”说完,胡杨再次闭上双眼,眉毛紧锁。
“据我了解,你不是一个借力上位的人。无论社会如何浸染,你都有属于自己一块干净地方。行贿这样的罪名与你联系起来,让人难以置信。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几乎带有提示之嫌。在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小青敲打键盘的手停了下来。“告诉我,翡翠手镯是怎么一回事?”她开始往下深人。
“知道你会问这个。我在法庭已经说过,那副手镯和那块翡翠山子是我前妻胡晓梅留下的。分手时我没有发现,后来在书柜里看到了。我给胡晓梅打电话,说她落下一副镯子和一块山子,让她取回去。胡晓梅是个不在意金钱的女人。她为了一块清代普洱茶膏,不惜一掷百金,一副翡翠手镯和翡翠山子不会放在眼里。胡晓梅说夫妻一场,你就留着做个纪念吧。虽然我和胡晓梅聚少离多,志趣不同,但彼此还算信任,不存在伤害感情的事情。胡晓梅对我的职业有一种本能的警惕,她生于高干家庭,对高干有一种说不清的担忧。她对我说,攀登珠峰,越往高处越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深渊。说从我当上省级领导那天起,她就吃不好睡不好,老是梦到《红楼梦》里大观园破败的那一幕。为了饭香梦安,还是分手的好。我当时认为她的想法过于经验化,因为她父亲在那个特殊年代遭受过冲击,她由此产生了不必要联想。我说这些,是想说胡晓梅让我留下这两件翡翠物件很正常,我没有拒绝也是常情。当时我就想,两样物件也许有用得上的时候。”
“可是,这两样物件太贵了,远远超出人情往来。”
她插了一句。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两样东西的确切价格。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放在书柜里也没特别在意,尽管我知道它很值钱。有一次,我去看望一位老领导。这位老领导对我帮助很大,他的孙女结婚,他老伴说想给孙女买副镯子,但翡翠这东西水很深,怕买到B货,就想请我前妻给参谋一下。我当时就想到了抽屉里这副镯子,就说这件事我来办吧。你们不用操心了,我就把这副镯子和山子送给了老领导。我被调查后,经过权威部门鉴定才知道,这两样东西价格太高了,高得连我都大吃一惊。
不管怎么说,以这副镯子的价值来定我行贿罪,我是有口难辩。因为当时上级来考核时,这位老领导曾大力举荐过我。在他们看来,这意味着输送和获利。”
“既然是前妻留给你的镯子,镯子的所有权应该确认一下。”
“这个已经没有必要了。我不想给人留下一个诡辩的印象。”胡杨似乎想过这个问题,没有任何辩解,主动放弃了在这个环节上做文章。“在我的案件中,我始终坚持一条原则:不伤害任何人。”
“可是,你却伤害了山区千千万万贫困百姓。”她不想这样说,但胡杨这种义气似乎用错了地方。
“这正是我认罪认罚的原因。”胡杨诚恳地说,“祸是我闯的,殃及他人只能是祸越闯越大。该放下时须放下。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她心里一颤,明白了胡杨为什么没有上诉。
胡杨已经心冷了。这是冷静思考后的确定态度。她感到有无形的冷风从对面吹来,浑身顿时揪紧。她想停止这次谈话,因为忽然有一种着凉的感觉袭上心头。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胡杨,眼中有泪在汩汩回流。小青大概看出了她的不适,轻轻咳了一声,以提示她。
她缓过神来,站起身说:“今天就说这些吧。”
胡杨清瘦的面孔有些泛红,声音依旧磁性十足:“如果不是法律必须履行的程序,您就不必再跑了。”
她没有说话,紧紧咬着下唇,转身走出会见室。
小青跟出来,发现她一只手扶着灰色的砖墙,另一只手用力捂着嘴,肩膀在一阵阵抽搐。小青想过去劝,却又不知说什么好。须臾,她转过身来,快步走到甬道上,对小青说:“我失态了。”
小青不知怎么回答,想了想,突然冷不丁地说:
“姐,您今天特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