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六宗罪1
书名:苍穹之眼 作者:老藤 本章字数:6986字 发布时间:2024-07-02

不讲人性的科学研究是一种罪过。

对这句话,肖樱在接手王珩案件之前,并未引起注意。就像报刊书籍里数不清的名言警句一样,尽管看上去很美,但根本无暇消化。但她知道,这句话是英雄甘地所总结的人类七宗罪之一。

王珩案有点匪夷所思,他是在思维极度清晰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生命融化在了烧杯里,或者说,是把自己送进了地狱之门。

在王珩眼里,人已经非人,如同小白鼠、猴子,甚至像无土栽培的植物,就是科学实验的对象。这些生命的存在,就是要服务于自己的科学实验。他的解释十分经典:科学实验创造并检验真理。为了真理而付出成本,无可厚非。

王珩所说的成本,就是一条条的生命。

她分析了王珩的收入情况。在发明盐酸伪麻黄碱B冲剂之前,这个化学家的年收人已远非一般科学家所能比了。他拥有别墅、豪华汽车,还有一个博士团队。就在前几年,还荣获了国内科技大奖,成为科学金字塔顶端的人物。这样一个成功的化学家,为什么要践踏法律呢?

警察在抓捕时,王珩正在实验室。他给自己的科研成果命名为缓释C冲剂。他对团队的博士表示,该冲剂将改变人类依赖毒品的历史,给无数有需求的人带来不尽之幸福。当警察走进实验室时,他向这些不速之客微微点了点头,道:请允许我把这一组实验数据在电脑上记下来,好吗?就在他要坐下来的时候,一个警察拦住了他。警察很专业,担心他将计算机里的数据格式化,便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这件事成了王珩在拘留所里喋喋不休的理由,说这组数据非常重要,没记下来万分可惜。

缓释C冲剂没有实验成功,王珩和他的团队便被端了老巢。那个给他提供实验室并获取暴利的制药公司法人代表杜丘也没能脱离干系。

那么,王珩研究的是一种什么东西呢?权威部门的结论很明确,王珩研发的所谓B冲剂,就是一种毒品。

但是,由于王珩在标准问题上做了埋伏,瞒过了相关检验。

B冲剂热销的时候,广告铺满一线卫视。黄金时间打开电视,几乎都能看到一个当红影星在介绍这一产品。

没有谁怀疑它的副作用,它几乎成了消费者深信不疑的灵丹妙药。

问题发生在外销上。这种药在某个国家很快打开了市场。该国一个不知来路的机构在研究分析了这个冲剂成分后提出质疑,因为冲剂中有明令禁止的化学成分。

消息传回国内,导致王珩的制药发明画上了句号。

说来奇怪,在翻开王珩这本卷宗时,一股浓重的油漆味十分刺鼻。这应该不是量子在起作用吧。她看过一个报道,说量子纠缠很神奇,神奇得让你会产生颠覆性的认识。那么,卷宗里这些关于王珩犯罪的文字,会不会也带有所谓的量子纠缠。要不,这些实验室里才有的化学味道从何而来?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她没有拉下伸缩窗帘,希望阳光能晒一晒案头的卷宗。只有阳光才能蒸发掉这刺鼻的味道。

小青敲门进来,说于泽律师来了,问她见不见。她说为什么不见呢,老朋友了。

于泽进来的时候,她几乎没有认出来。他一身休闲装束,与以往的西装革履形象迥然有异。于泽是来告辞的,说他准备改行了,到过去工作的Y省办企业。他觉得应该来打个招呼,毕竟打交道这么多年了。

Y省?那不是胡杨所在的省吗?她心里划了个问号。

问于泽为什么好好的律师不当,而要半路出家办企业。

于泽说,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好比大鱼大肉吃腻了,换换口味而已。再说了,太太在T国做生意,回Y省可以方便见面。

她觉得问题不那么简单,能让于泽改行的人一定有着超群的影响力。凭她多年对于泽的了解,如果没有更优厚的条件,在京城律师界风生水起的于泽不会动心。

第六感觉告诉她,这件事或许与胡杨有关。

“为什么想来告诉我?”她问。

于泽说:“是胡省长让我来向您报告的。我去这个公司也是胡省长牵的线,一家中外合资企业,致力于老少边穷的脱贫致富。我也是看好了这一点才动心的。为弱势群体改变生存状况做点工作,是善事。”

胡杨和于泽再次成了同事,这个世界还是太小了。

对于泽,她说不出清晰的感觉。这一个若隐若现的人物,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面前。

于泽走后,她给胡杨打了个电话。她一般不在工作时间给他打电话,这次,她觉得不打心里有些添堵。

胡杨一接电话就说:“一定是于泽去见你了。”

她本来想提醒胡杨几句,于泽是个见风使舵的人,挖这样的人应当谨慎。胡杨这样说,她一时没了话,想了想,降低了声调说:“你的朋友改行似乎没必要来告诉我吧。他改行又不是当辩护人。”

胡杨道:“当然有关系,因为他是我挖的人才。”

“我不知道于泽说的公司是怎么回事,但我觉得,你挖一个律师去当公司老总这件事有点不靠谱。”

“我是从法律层面考虑的。”胡杨说,“公司业务不愁,用一个懂法的人当老总,至少可以规避法律红线,确保公司经营安全。现在很多公司出了低级差错,什么原因?就是不懂法,缺少法律意识。”

胡杨的话听起来总是那么人耳,浑厚的磁性中似乎带有天然亲和力。的确如此,别说一般企业,就是自己正在复核的王珩案,如果有法律意识,也不至于犯下如此重罪。胡杨就是聪明,她想,一个能将法律时刻挂在心上的领导干部,能让人产生可以托付的安全感。不过,她又一想,聘个律师当老总,就像聘个税务局稽查当会计一样,目的似乎有些不纯。

“我正在复核一起重案,一个涉及道德与科学的案子。”她看着桌面上的卷宗说,“我想,假如我俩换换位置,你会怎样看待道德与科学。”

“道德是第一位的,”胡杨说,“法律只是底线。”

“以法律为借口不讲道德的并不少见。”她说,“个别律师就是这样。”她没有点出于泽的名字。因为这只是感觉,于泽并没有违背道德的实例。

“你放心,我不是庸官。”胡杨说。

她笑了,“我也不会找个庸官当精神导师。”

提押,是她复核案件必走的一步。虽然有些案件卷宗里已经“一清二白”,但为了严谨公正、万无一失,她还是要亲自见见被告。王珩进来的时候,眼镜上似乎蒙着一层灰,让眼中的瞳孔和眼白混为一谈。王珩在铁椅上坐下,警察在他胸前加了一道横隔板,然后锁上。王珩很听话,任由摆布。他清瘦的下颏上胡茬杂乱,像懒妇随意割过的韭菜地。

“王珩,说说你研制并销售毒品的动机。”眼前这个曾获过大奖的化学家如此模样,她感到悲哀。科学研究的路子有一千条一万条,唯独违法这一条不能走,但王珩偏偏就走了,走上了这条断头路。

“动机嘛,很简单,就是想解救千千万万的吸毒者。”

王珩回答很干脆。

“怎么个解救法?”

“如果说两年前发明的B冲剂还有致瘾成分,能导致服用者不同程度出现依赖症状,那么,我研制的C冲剂就克服了这个问题,服用者不会上瘾。这一重大发明预示着什么呢?预示着那些深受毒品伤害的人从此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来健康地消费,可以在C冲剂带来的精神愉悦里幸福地享受人生。很可惜,C冲剂的研制功亏一篑。警察如果不干预,这个产品就研制成功了。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谁想到我们有些执法机关会被国外的报道牵着鼻子走。”

“你认为研制和销售毒品是在做好事?”她觉得一个科学家这样看问题很奇怪。即使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也该知道这是在犯法。

“这就涉及一个概念,究竟怎样界定毒品。”王珩振振有词,“比如说国外已经使用多年的药,仅仅因为我们没有认证,在国内销售就视为贩卖假药而被处罚。但实际上,这是已经用于临床多年的药,疗效也得到了公认。

仅仅因为一个认证问题,这药就成了假药。毒品认定,也是如此。有的化学物质在这个国家是毒品,在另一个国家就是合法药剂。你们判定B冲剂是毒品,这是个需要论证的课题。盐酸伪麻黄碱用于很多药品,那些药不是毒品,为什么唯有我的B冲剂就是呢?”

她对这些化学概念了解不多,也不需要了解,因为会有权威部门鉴定。卷宗认定材料完备、程序合法,王珩再狡辩也是徒劳。但她还是想听听,这个热衷于研制毒品的科学家究竟是何种心态。

“鉴定结果不容置疑。这一点,你作为科学家应该清楚。司法机关不会为了惩罚你才去制定标准,尤其这些结果大都是科学仪器计算比对出来的。你应该接受科学检测做出的结论。”

“对此,我只能无可奈何。我想,也许未来有一天,当人们回望我的发明时,会给我正名,承认我是一个对人类有贡献的化学家。”

“是因为发明C冲剂吗?”

“我要怎么样才能说明白呢?举个例子说吧!爱因斯坦促成了原子弹研制成功,而且有两枚原子弹在二战用于实战,那么,你能因此判定爱因斯坦是战争罪人吗?

不仅不能,我们今天还在纪念爱因斯坦,他是伟大的科学家。”

这真是很有意思的逻辑。王珩居然把自己研制毒品比喻成爱因斯坦的伟大发明。他不会想到,无论怎么讲,他研制新毒品的事实和性质没有变,用途指向也十分清楚。“我问你,爱因斯坦一直主张不使用核武器,你知道吗?”

王珩点点头,“当然。问题是原子弹还是被用于实战了,而且加快了日本的投降。”

“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爱因斯坦的研究是为了结束战争,而你,是在扩大毒品的消费并从中获益。两者岂有可比性?!你知道B冲剂害了多少人吗?二审起诉书你应该不会忘记,成千上万个家庭被你的冲剂给冲散了,有人还为此走上了犯罪道路。你美其名日拯救吸毒者,实际上恰恰导致了更多的人去吸食毒品。对此,你应该心知肚明。而你却没有一点良心上的自责。”

“喜欢B冲剂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说,都是实验的志愿者。因为冲剂说明书已经写上了长期服用会产生一定依赖性,饮用前他们是知情的,也就是说愿意承担相应风险的。这个责任,怎么能由研制者来背锅?”王珩反驳。

她明白了,在这位化学家眼里,那些饮用B冲剂的人都是志愿者。尽管没有协议,但对饮用后果,销售公司是不用负责任的。她忽然觉得,对“科学”二字有必要进行深度思考。世界上会有多少人打着科学旗号,做一些有违人道的所谓研究呢。科学是一个庄严的概念,庄严的前提是对道德的遵守。也就是只有穿戴道德的衣冠,科学才能显示其神圣。一旦脱去了道德衣冠,科学就变成了裸奔的神父,只会让芸芸信众蒙羞。

“你在进行所谓研究的时候,是否想过道德因素呢?”

她问。

“道德是后天形成的,科学是物质本身存在的规律。

在科学面前,道德不堪一击,尤其是落后的道德观。很多时候,科学的进步就是以破除落后的道德束缚为开端的。”王珩侃侃而谈,表现出一个科学家的自信。似乎这不是提押,而是在给博士生上课。她注意到,王珩在讲述这些话的时候充满了膨胀的自负。

“你团队其他人怎么看这一研究?”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谬种流传。王珩所带的博士,将来都是独立的科学家。如果任由这种因为科学而蔑视道德的思想蔓延开去,会产生什么恶劣影响,实在难以估量。

“他们无疑都是具有科学精神的好学生。”看得出来,王珩对自己的科研团队很满意。

她停止了这次提问。想改变王珩,靠唇枪舌剑不行。

一定要让王珩的科学穿上衣服。她在电话里这样对胡杨说,一个裸奔的科学家,侮辱的不仅仅是科学。胡杨说,把每一次复核都当成论述题来做,你是业内第一人。

听了胡杨这句话,她心里很美。胡杨夸人不留凿痕,有一种水到渠成之感。

她要从外围来透视王珩。

首先找的是王珩的学生刘涵,参与C冲剂研制的两个博士中的女生。第一次提押王珩后,她在思考一个问题:依据法律条款,王珩够哪条就按哪条量刑。但极刑之后呢?对那些蔑视道德的科学家,对那些深受导师影响的硕士、博士,这个案件能起到什么警示作用?如果认为王珩就是撞在枪口上的倒霉蛋,那么第二个、第三个王珩还会出现,铤而走险的大有人在。胡杨一再强调:

“刑为盛世所不尚”,主张“省刑”。她的理解是刑罚一个,警示万人。如果从外围人手,将王珩这个萝卜周围的土壤做些分析,这种警示会更有价值。

和刘涵的谈话,是在大学校园一棵苦楝树下进行的。

苦楝树下有一个石桌,石桌四周摆放着四个石鼓凳,是闲坐聊天的好去处。她和小青身穿便服。为了让气氛轻松,她穿了那件象牙白连衣裙。小青托一个在这所大学团委工作的校友帮忙联系,刘涵爽快地接受了邀请。刘涵来自东北牡丹江,长相大众,没画眼圈也没涂唇膏,看上去很清冷,眼中似乎带有某种不明液体,带着几分神秘。

“科学研究从来不会一帆风顺。”刘涵坐下来先开口,

“你们找我,一定是为了王教授的案子吧。王教授是个悲剧人物。”

她很欣赏刘涵的干脆,直来直去,这种谈话简约明了,不损伤脑细胞。她问刘涵对王珩的印象,刘涵的回答令她惊讶。刘涵十分崇拜导师,说王教授是因为科学而无意犯罪。如果按照二审判决,王教授就是当代东方的布鲁诺。布鲁诺在罗马的百花广场被烧死,那是科学与法律的冲突。法律赢得了一时,而布鲁诺却赢得了永恒。

“为什么会这样看问题?”她不理解刘涵的观点。

“我认为法律应该给科学让路,科学研究不应该受到限制。”刘涵的观点好像每个字都带着惊叹号。

她想,刘涵所表述的是王珩一贯的观点:科学至上!其他一切,包括法律,都在附属地位。在王珩已经二审宣判了重罪的情况下,刘涵还能这样说,说明这个女博士对导师是多么迷信。她问如何看待这一研究成果给许多家庭带来的灾难性后果时,刘涵的回答像冰一样透出冷冽之气,使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即使没有B冲剂,这些人也会吸毒。而且,海洛因、冰毒比B冲剂要昂贵得多。两者相比较,王教授的发明惠及了那些有需求的人。”刘涵认为,王珩的发明至少减轻了吸毒者的负担。刘涵说:“王教授是个善于权衡利弊的人。他曾做过一个调查:一旦吸毒成瘾,能完全戒掉毒瘾的寥若晨星,大部分瘾君子还会以不同的替代方式吸食。这就让那些暗地里生产和贩卖毒品的人有机可乘,进而谋取暴利。要想铲断这个罪恶的产业链,最好的方式就是研制出价格低廉的替代品,让每一个有需求的人都像消费阿司匹林一样能吃得起,又没有致幻成瘾的副作用。这样一来,供求关系发生了扭转,毒贩就没有了寄生的土壤。既无药贩倒卖阿司匹林,国家也就不用再供养那么庞大的禁毒队伍了。算算账就会知道,这个研究成果意义有多大。毫不夸张地说,C冲剂一旦研制成功,将彻底改变历史。”

她暗暗吃惊,也因此知道王珩的影响有多大了。越是如此,她越发觉得深挖这个案子的必要性。

她问刘涵,研制中有没有考虑过国家的法律。作为高校的博士,不可能是法盲。

刘涵说,王教授一心用在研究上,无暇琢磨法律条文。出事后,团队其他成员都恶补了一通法律,但王教授不会。学生们都知道,教授时间宝贵,而且科研也到了关键阶段。他正在接近自己的梦想。王教授说,一旦梦想成真,毒品这个概念就会被丢进历史的垃圾堆。

“他为什么要选择毒品来研究呢?化学方面的课题多的是。”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如果你对吸毒人群有过统计就会知道,这是一个数量惊人的群体。这个群体旺盛的需求,是任何科学家都会心动的市场。王教授常对我们说,市场需求是科学研究的最大动力。这一点,从B冲剂的畅销和巨大效益就足以证明。”刘涵说话很有逻辑,毕竟是真正的高学历,绝非浪得虚名。刘涵接着说:“王教授说过这一研究的理想、如果能把世界上数以千万的吸毒者从贫困和毒瘾中解放出来,他就是吸毒者的上帝。

从这句话可以判断,王教授科研的目的就是拯救而不是伤害。但是,法律的滞后性害了王教授。也难怪,哪一个科学先驱不要付出代价呢?”

刘涵的话带有一种情绪,认为法律滞后性造成的危害数不胜数。她还举了自家的例子,说她的一个伯父就因为投机倒把罪而深陷图圄多年。如果用今天的法律来对照,伯父是一个善于经营的能人。

她忽然想起王珩也举过投机倒把的例子。看来,这个团队没空研究法律的说法不能成立。

“我们不能说当时的法律是错的,因为当时的法律也是按照法定程序起草并通过的,只不过任何法律都有时代的局限性。那么,在对待王教授研制C冲剂这件事上,除了合法和违法之外,有没有第三种说法可供选择呢?

当然这不是我一个大学生能解决的问题,也许我们需要制定一个《科学实验法》。”刘涵很善于条分缕析,丝丝人扣。

在倾听刘涵说话的同时,肖樱觉得自己很多年来犯了一个主观性错误,就是低估了当下青年人的思考能力。

她甚至产生过一种失望感,认为这些青年整日沉溺于网游和网络小说,靠搞怪和刺激来填充空虚,缺少起码的担当和责任。刘涵这番话让她意识到,情况不是这么简单,青年人有他们自己的思考,而且有些问题思考很深。

他们之间,缺少的只是代际沟通而已。刘涵话里似乎有着胡杨的影子。胡杨不止一次表达过,把一种具有局限性的东西奉若神明本身是有问题的。法律解决不了一切问题,它只是一个集团管理另一个集团的工具而已。崇拜工具,说到底是一种原始情结。她不认同胡杨的话,认为胡杨的思维过于发散。今天,一个在校博士说出了类似的话。她觉得心底有一块土地在龟裂,开裂的声响像古筝上挑起的颤音。

“看问题不能只凭一个角度,刘涵同学。如果每个行业都这样处理专业和法律的关系,社会将是一种什么状态?相对理由无法穷尽,唯有法律才能找到公平正义的最大公约数。这是法治精神的宝贵之处。”她说这番话时,嘴里有一种咸味在上涌。这些话本不用说,但对一个科学至上主义者,又不能不说。

苦楝树上没有鸟声。十点钟的阳光透过枝叶,落在石桌上。青灰色的桌面上有一团红绿混杂的油彩,应该是哪位画画的学生不小心留下的。刘涵眼睛盯着那片油彩,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这位大姐。您想从我这里找到能抹黑王教授的素材并以此加重处罚,您恐怕要失望了。我真的找不到这位科学家有什么瑕疵。”

“你错了。法律不会抹黑任何人。法律要探求的是真相。”她说。

刘涵站起身,忽然向她鞠了一躬,抬头说:“求求您了,放王教授一条生路。”刘涵镜片后那些不明液体如同被加热般溢出来,流到了脸颊上,成为两条很均匀的平行线。

她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谢谢你接受我们谈话。

你可以回去了,刘涵同学。”

刘涵走后,她又坐回石鼓,看了那片油彩许久。

此刻,如果换了胡杨在这里,他会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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