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雪零姐，你之前说那些被鬼杀死的人其实都没有死，也就是说地下大厅里那些东西还能重新活过来？”
“没错。”雪零微微转头，看着可妮丝那张充满了夸张的难以置信的俏脸，沉声道：“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或者说这一整座城市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本质上全部都是一场神奇而独特的‘梦境’，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发生的一切也都是虚假的。你可以理解为，这座城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盛大的幻境。”
“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现实’与‘梦境’被相互置换了。”
“所以那些死在鬼物手里的人，或者是其他那些因为城中的混乱而被殃及而死的人，他们其实都没有死，他们都还活着。”
“只等‘梦境’结束，所有人都会回到最初，最多可能身体所在的位置会发生改变而已，在这场‘梦境’里受的伤是不会留下来的。”
“也就是说下面那群魔人也都是还活着的，只等‘梦境’结束，他们的身体状态便会回到最初。”
可妮丝瞪大了眼睛，脸上依旧是一种极其夸张的难以置信。
不会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那岂不是说他们其实都没有得到报应？今天所有的鬼群只是能吓一吓他们而已？”
雪零也微微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却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
“我也不知道……我能够看到一些东西，但我看不到的，更多……说到底，就连刚才我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我所推测出的最大的一种可能性而已……”
天空依旧黑得可怕，看不见一颗星星，反倒是远处的火光冲天照耀着，烧红了天上一片稠密的云。
一小会儿后，雪零才重新低头，迎上了可妮丝欲言又止的目光。
“不过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也和豪格讲了，他会带人守在那里，一旦梦境与真实交换的节点出现，他就会把那群恢复过来的魔人再杀死一遍。那些人，足够判处他们十次极刑！”
可妮丝认同地点了点头，不过紧接着她又想到了一件事情，不由心下一急，“听那个‘琳儿’说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这座城的城主，让豪格直接杀了他们，会不会死无对证？要不要现在去让豪格不要直接杀他们，而先把他们抓起来？”
“抓不了。”雪零立刻断言道。“那群魔人实力不弱，以豪格这边的实力，最多只能在他们从虚假的死亡中恢复成过来的那一刻，趁他们大脑尚还迷茫的时候动手才能轻易杀了他们，否则将陷入苦战，甚至可能溃败。”
说到这里，雪零深深地看了一眼可妮丝，“你们也留在这里吧，去帮一帮豪格。地下是土系元素使的主场，萝密利的实力等级更是与那群魔人中最强的暴熊相同，而且实战起来绝对还能强过对面很多，有你们在，豪格那边才够稳妥。那群魔人实力不弱，只凭豪格他们，哪怕有心算无心，提前准备和布局了，也很有可能打不过对方。”
听起来是非常合理和稳妥的安排，但可妮丝看着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院子中央的雪零，瞬间就想到了什么，俏脸上顿时露出了疑惑又沮丧的神情，“雪零姐，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吗？”
“不了。”
“那……你接下来这是要去哪里？”
“不知道。”
“啊？”可妮丝有些惊讶地看着雪零，但立马又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雪零姐，你是不是嫌我们累赘了啊……”
在她看来，雪零要做的事都是大事，说不定接下来是直接去找那个把整座城市拉进幻境里的幕后黑手，故意不带她们，就是嫌她们实力太低。
雪零被可妮丝委屈小媳妇儿般的表情逗得轻轻笑了，接着才道：“没有的事。主要是你们留在这里帮忙更有意义，而跟着我，毫无意义。”
“怎么会呢……”可妮丝像个小孩子一样嘟起了嘴，还是觉得雪零是嫌她累赘了。
雪零却重新转回身子继续向前走着，留给可妮丝一个背影，让可妮丝看不见她脸上稍微落寞下去的表情，“我只是实话实说。跟着我，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接下该去哪里，我没有目的……”
第七天赋“灵之殇”的确带给了她好一些相当强大的附带好处，比如能够轻易窥见到生命的本源。
在整座城市被拉入梦境的那一刻，她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也很快猜到了如此浩大的力量是被谁所发动。但看出来了，不代表能化解，她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神之视下，众生平等，她也不过是众生之一。
之前来找可妮丝，也不过是因为相比起城主府那边，可妮丝这边离她更近一些而已。
在这场盛大的噩梦里，她也不过是在随波逐流而已。
唯一区别于其他人的，不过是她因为知道这场梦境因谁而起，觉得那人一定不忍心给众生带来悲剧，于是能够更加从容一些而已。
至于这场梦境何时结束，城中之人应该怎么做才能顺遂“神意”，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迷茫地行动着，一如在魔兽森林里，她把“调查边界迷雾”这个本来应该只是一个用来远离中央圣城的借口，给当成了人生唯一的目的与意义一样。
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她的位置，她像是一个只是偶尔能来这个世界“旅游”的过客一样，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去……
回去哪里？当然是那片占据了她生命最多时间的永恒般的孤寂。
现实世界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在她那漫长的记忆里不过堪堪能偏安一隅……
“啊！萝密利你又在干什么啊！”
雪零的思绪被可妮丝一惊一乍的声音拽了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想得有些出神了。
当然出神的时间很短，她只是走了几步踏在了靠近院门里的硬土上，旁边三米外便是大滩大滩的血迹。
而萝密利居然又蹲在了大滩血迹的旁边，就像好奇的小孩子会蹲下来去看爬动的蚂蚁一样地看着那滩血迹，只是这次没有用手指头去戳而已。
雪零拦住了想要把萝密利硬拽回来的可妮丝，朝着对血腥从不感到恐惧的小家伙道：“怎么了？又发现什么了吗？”
萝密利这才重新站起身，妖冶的血瞳像是永远冷漠着，轻轻地看着雪零的眼睛。
“它们明明还活着，但是它们又好像正在死去。”
“什么意思？”
这次雪零和可妮丝居然异口同声。
这次萝密利呆立着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血液，仍然有活性，它们是活的。但里面的灵性却比刚来的时候降低了一些，就好像……就好像一个还活着的人，身体里的血却在发生刚死去的人的血的那种灵性渐弱的变化。虽然这种变化的速度相对要缓慢得多，但却确实在进行着。”
说到这里萝密利像是怕雪零和可妮丝听不到，绞尽脑汁又补了一句：“他们在还活着的情况下，身体里的血在慢慢死去。”
托萝密利最后补充的这句话的福，可妮丝感觉自己听懂了，但她看了看地面那一大滩的血，眉角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这些血在萝密利眼里，仍然还算得上是“身体里”的血？
却没注意到她身旁的雪零脸色陡然一变，惊疑之中目光死死盯住了地上的血，眼睛里旁人难以察觉的奇异光泽幽然闪耀。
能够窥见生命的本源，她自然也能看见血液里的灵性，但在这方面她的眼睛远没有血之瞳那般敏感，好一会儿才终于确定那血液里的灵性竟真的正在“死去”！
“坏了，我判断错误了！”
“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一场盛大的梦境，梦醒了，一切都会回到最初，梦里的虚假影响不了真实，至少编织这场梦境的人肯定不会想要弄出这么大的悲剧……”
说着，雪零抬头眺望向城市东西两边那照亮天空的火光。火势大到一定程度，别说普通人了，顶尖的职业者都难以扑灭，更别说现在不仅没有人去灭火，天澜那边不知道和谁打起来了还在肆意地放火——哪怕她相信天澜并非有意。
厉鬼的确不伤无辜，但造成的混乱却也能让不知道多少人死去。
收回目光，雪零这才脸色凝重地继续道：“但我忘了，他根本就不懂得掌控自己的力量与权柄，一旦‘噩梦’持续的时间足够长，那么所有的虚假都将彻底被定格为真实，再无回转的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