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翅乘风三万里,与君同登九重天。穹空无垠月浩渺,心宇翰海舞碧涛。
糜河汇入银河下游的西河岸,有一座连绵起伏的山川,当地人称之为雁翅川。此山状如一只大雁的断翅,从穹空跌落至凡间,化成了一道道山岭,映衬糜河的波澜壮阔。
元世纪中期之前,此山并非特别有名。之所以如今广为人识,乃是因为巡游廊中的庄帝,以及一个流传甚广的传说。
庄帝执政的第十个年头,他一时心血来潮,决定到亚夏最富庶的廊中区巡游,了解世间百姓疾苦。彼时,帝国正值鼎盛时期,无论是经济、政治、军事与文化,还是造船业与海上贸易,堪称世间无敌的存在。
庄帝在诸多朝臣陪同下,率领一支帝国禁卫军出巡,穿过银谷山口进入廊中,率先到武国境内巡视。第一站先至武国,一方面说明庄帝对其重视,另一方面更是一种震慑。毕竟武国与威国曾经非常强大,与帝国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战争,一度水火不能相容。
庄帝沿着王国大道东行,过了五马王都之后,便穿过鸠山继续向东。未至糜河与雁翅川时,庄帝在龙驾上小憩了一会儿,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中有一只大雁高飞于穹空,所到之处皆漆黑一片,似乎要将整个天地吞没。庄帝梦醒之后觉得不祥,心中不悦,于是出了龙驾,骑上战马,带着一队禁军离开巡游队伍,深入到山川原野之间。
他偏离了王国大道,拐入雁翅川的谷地,想打猎舒缓心情。恰在此时,穹空果真出现一只大雁,鸣唱着从庄帝头顶掠过,向亚夏大陆西方飞去。当时是盛夏时节,那大雁西飞着实诡异,庄帝拿起弓箭,对着大雁就射了过去。
那支羽箭飞向穹空,射断了大雁的一只翅膀。可是,大雁没有掉下来,极为神奇地继续西飞,而那个断的翅膀掉落下来,正巧落在庄帝的马跟前。庄帝感到十分惊奇,命人将断翅拿给他看,竟然发现那断翅没有血迹。更令人惊异的是,断翅的羽毛闪烁着诡异的光辉,仿佛是由能工巧匠用银器所制,又如一把把匕首。
庄帝觉得既然射断了雁翅,梦中那吞没天地的大雁便无能为力,不会再为祸人间,于是把这翅膀掉落的谷地赐名“银雁翅天”。
离开武国之后,庄帝继续一路东行,在廊中整整游历数月,于冬初返回昭阳。没想到的是,他率巡游队伍未到昭阳城,竟然发现了一只断翅的大雁,正好掉落在自己的龙驾前。庄帝以为这是上天示警,于是请帝国大学士费玉指点迷津。
巧合的是,费玉正是雁翅川翅镇人,与温庭等人并称学城七大学士,曾经一起破解黑、白、灰三色石上的文字。费玉除了学识极为渊博,还对卜算术有些了解,亦对梵教教义有所研究。他拿起那大雁嘀咕了几句,似乎真能与其沟通交流。过了片刻,费玉转身回禀庄帝,声称这只大雁向其索要翅膀,如果不能还回翅膀,只好在落地之处再为大雁赐名。
庄帝知道只有此法可解,于是抬头向四周望去,认出正在花间城境内,不远处正巧有一座小山川。庄帝思虑片刻,指着那山川对费玉说,就将小川赐名为天赐银雁川,将来再于川中建个亭子,铭记这只断翅大雁吧!
从此以后,亚夏大陆便有两地与银雁有关,至今仍为世人津津乐道。
雁翅川属于鸠巢封城,依托糜河与川西的雁庄湖,形成了雁翅五镇。鸠巢境内水域不多,适合灌溉的平原更少,故而拥有不少麦田的雁庄湖五镇,称得上是鸠巢最重要的渔米之乡。
雁镇位于雁庄湖的西畔,镇守廉诩求索于白峰,是一位喜交江湖朋友的贤者。廉诩迎娶了薛微的妹妹薛钗,夫妻二人关系融洽,乃为五镇表率。薛微正是翅镇的富绅尊者,平日喜欢研究卜算术。雁嘴镇与翅镇分置湖的南北,乡绅汤常遇师承天鸠阁文轩,学识远近驰名。小雁镇与大雁镇位于雁庄湖东畔,乡绅镇守分别是伍铭与卜天机。
伍铭的弟弟名叫伍绪,曾到勤岭求学多年,后来追随学士屈几,一起前往国力正盛的金亭。伍绪在金亭颇受重视,常与缇氏王族谈论天下大事,谈论如何富国强兵。正是在伍绪的建议下,缇韧主动向父王献言献策,提出一些颇合时宜的政策,得到了缇纣的欢心。
卜天机的名字有天机,但是他却不喜欢卜算术,更愿意研究铸造术,专门在宅邸打造剑庐,锻造上乘的刀剑。卜天机最钦佩的人是霸言,一直希望能够亲眼见识霸言铸剑。
提及创立霸剑门的霸言,可谓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霸言是铜古的剑术大师,也是闻名天下的精铸之师,一生所铸宝剑有二十八柄,以风火剑、青锋剑、碎石剑、寒冰剑和飞龙剑最为知名。飞龙剑作为霸言封火闭关之剑,真正观者寥寥,被世间剑士视为至尊,据说舞者可乘龙高飞于九天之上。
除了铸造刀剑,卜天机还擅长制作雕像,尤其是打造龙、虎、鸠等廊中先祖的图腾铜像。
雁庄湖上有一座小岛,谈不上有什么名气,植被也不好,却在五镇中有些特殊地位。原来,岛中央长着一棵狮面大树,栩栩如生的样子令人惊叹,被五镇百姓视为神树。那棵狮面树长在岛的小丘上,周围还有十几个天然石雕,如同护卫狮面大树似的。
立于丘顶举目四望,令人感觉心胸与视野开阔。仰望天穹,可以看到流云朵朵,诡谲多变地飘飞而去;低头观湖,亦能见到渔民撒着鱼网,银梭点点与跳跃的鱼儿相映成趣。
碧波千顷翻白浪,渔舟唱晚浣女归。
此刻,济国大王魏武就站在丘顶,望着那棵狮面大树出神。这是一棵百年松树,枝虬冠茂,历经苍桑,给人一种庄重之感。狮面正对着南方,位于古松丈许之处。两只狮眼是松树的树斑,狮鼻微微隆起,狮嘴微微张开,全是松树的纹理所幻化。最令人感到奇特的是,狮鬃并非松树本身,而是缠绕在树身上的藤蔓,被风吹动轻轻摆着,真如同雄狮腾跃之时鬃毛炸裂的样子。
据说,雁翅川一带本有雄狮出没,后来因为龙虎之斗而灭绝。不过,雁翅川乡绅百姓对狮子是非常崇拜的,尤其认为雄狮代表着力量与权力,所以将这棵狮面树当作圣物,专门派人在树下结庐保护,还用一圈绳子将树围起来,以免渔民们随意接近触碰。
草庐紧挨着古松,外面有一张石桌,放着一尊两尺高的铜狮雕像。这尊铜狮两条后腿微曲,正在蓄力纵跃;两条前腿与地面平行,可见肌肉纹理极其健硕;雄狮鬃毛炸裂,被风吹向身后;两只狮眼瞪得滚圆,紧紧盯着远方。铜狮铸造得栩栩如生,给人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令观者不禁有被压迫的感受,乃是卜天机的得意之作。
魏武左侧站着李跬、魏歆、程风、郝建、韩蜚、余笙、乐翼等人,右边则是雁庄湖五镇乡绅,以及解正和石越父两位学士。年少之时,魏武曾经代父来到雁庄湖,与五镇乡绅见过面。
韩蜚乃是如今代渐立韩的韩矫之弟,算得上是韩国新主的至亲。然而,韩蜚不受其兄待见,一直颇受国内贵族冷遇,其学识才能无法施展。韩矫代渐改立韩国,既有济国暗中支持,也有灰子联盟的身影。魏武的目的很简单,为的是使韩国与武、威等争锋,使济国从中渔利。
魏武知道韩蜚有治国之才,尤其是主张以法治国,很对自己的思路,一直觊觎得到此人。魏歆虽然暂代临郡之守,但是多陪伴于魏武身边。魏歆深知魏武爱惜韩蜚,于是使重金贿赂韩国大良施漓,令韩蜚被其兄所怨,最终使其流亡到了济国。
郝建本是济国人,鼓动野心勃勃的灰子联盟,全力支持魏武逐鹿天下。魏武非常高兴,命栾树请郝建前来相见,了解灰子联盟的谋划布局。尽管郝建年龄不算太大,但是他对时局脉络把握很准,还与各国卜算子时时沟通,探听到不少隐密消息,令魏武觉得受益颇多。
解正是解国的学士,除了典籍史识不错,对卜算术亦有精深的理解,与郝建的关系非常不错。今年初春之时,解正陪着解国君贝卑前往渐国,想要与渐国侯鲁沸商量国事,探讨是否向济国表示臣服,共同对付雷霆王国。鲁沸是贝卑的妻舅,两国关系一直不错。
解国虽然立国多年,却一直受雷霆压制,忍气吞声的滋味着实不舒服。然而,世事无常。解正与贝卑到了渐国之后,深陷渐国动荡局势之中,难以抽身返回解国,直到韩矫代鲁自立为主。受到渐国局势变化所吓,贝卑竟然一病不起,死在了神华城的官驿之中。解正怕受到解国朝臣诬陷,只得跑到济国都城济潭暂避,得知郝建来到济国消息,于是前去投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