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起时,聂芸芸就在灯下。
夜月起时,聂芸芸就在月下。
翠红楼依然笙歌燕舞,一片通明。只不过聂芸芸不在楼里,而在院子里。两两对称的院落,颇有几分唐时的风格。每个屋檐下都挂着鲜红的灯笼,将整个院子照得明艳夺目。只不过在聂芸芸看来,却显得分外刺目。她原来灵动的眸子,平添了几分惶恐,几分忧虑,几分悲哀。她独自一人站在院子中央,显来些许的不安。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猫一般跃上屋檐,伏在瓦片上,静静地瞧着聂芸芸。他想一探究竟,白天的事情他依然记在心里。倘若柳朝阳当真奸污了聂芸芸,为什么在柳朝阳自杀的片刻,聂芸芸的瞳孔里会闪过悲哀?
他想不通,所以要一探究竟。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聂芸芸耳里,聂芸芸回眸,就看到一个黑衣劲装的独眼汉子快速地走来。这人手捧一个檀香木的锦盒,面无表情。他走近了聂芸芸,就止步。聂芸芸注视着锦盒,这人打开,里面现出三排沉甸甸的金子。
金光闪动,聂芸芸的眼睛一亮。
“这是报酬。”独眼汉子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坏笑,“陈副帮主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办到的。”
“可是柳公子?”聂芸芸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
独眼汉子伸手去搭她的香肩,道:“你也不必太自责,你跟着他,早晚会吃亏。有了这些钱,你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您说的也是。”聂芸芸垂下头,眼睛更为黯淡。
“好了,不要再想没用的了。”独眼汉子收起手臂,背过身去,“陈副帮主已为你准备好马车,你现在就离开长安府,去过逍遥日子。”
他说罢就往前去,聂芸芸惴惴不安地跟在他身后。他们一溜烟儿似的出了后门,马车就停在门前。街上没有亮灯,也没有人影,黑漆漆、空荡荡的。聂芸芸心里有些嘀咕,但没有说出话,还是钻进了马车。车夫扬鞭,马儿在静悄悄地大街上飞奔,马蹄声清晰地如同钟楼的晨钟,充满着整条大道。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展开身法,在屋檐上飞纵,尽力地使自己不至于被马车甩出太远。
夜更深,风中带着一股莫名的寒。
马车渐行渐远,聂芸芸捧着装满金子的锦盒,脑海里时不时浮现柳朝阳生前的样子。
突然,骏马一声嘶鸣,骤然止步,然后车夫一声大叫,聂芸芸便听到他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到远,渐渐消失。
天地之间瞬时沉寂了下来,聂芸芸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她咬了咬呀,微微颤动的手去掀帘子。
帘子打开,她看到大街上,离她三丈远的距离处,立着一个蒙面黑衣人。
黑衣人手里提着剑,剑锋上闪耀着厉芒,像一盏灯将他整个人照亮。
这蒙面黑衣人的夜行衣远远看去很是破旧,宛若刚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脏兮兮的。这人穿衣看来也不讲究,甚至可以说是邋遢,他的衣领居然还是塞在里面的。
“你是谁?”聂芸芸还是鼓足勇气问了出来,尽管声音还在打颤。
蒙面黑衣人笑了,道:“明知故问,我是陈双双请来,来送你上路的。”
这话入耳,聂芸芸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如纸而没有一丁点儿血色。
“为……为什么?”她睁大了眼睛,那表情好像被人一把塞进了好几个馒头。
蒙面黑衣人也不着急动手,也不上前,就立在原地,遥遥望向聂芸芸,道:“她这样的人会给你金子,放你走,你未免也太单纯了。”
“难道她说谎?”聂芸芸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觉得这些所谓的江湖上的帮主,会有真话?”蒙面黑衣人耸耸肩,接着道,“她能收买你陷害柳朝阳,就能收买别人来除掉你。否则,我为什么要大半夜的不睡觉,大半夜的来大街上等你?”
聂芸芸闭上了嘴,她的心抽紧。
这蒙面黑衣人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就在这时,蒙面黑衣人的手臂扬起,一道剑光斜斜飞出,去斩聂芸芸。
聂芸芸闭上了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她为了锦盒里的金子诬陷柳朝阳,这是她应有的结局,她愿意接受这个惩罚。
只听到“砰”的一声,马车顶端的一角脱口,剑光消逝。
这蒙面黑衣人愣了一下,眼里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道:“不好意思,打偏了。”
聂芸芸睁开眼睛,表情也是尴尬的很。
“幸亏你打偏了。”黑衣蒙面人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回首,瞧见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轻飘飘地落了下去。
蒙面黑衣人也不管聂芸芸会不会趁机逃走,霍然转身,面对着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眼里充满了好奇:“你的轻功不错。”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笑了笑,道:“至少比你的剑法好一些。”
“那未必。”蒙面黑衣人敛起笑意,“你是不是高手?”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一怔,不知道如何作答。
“我试试就知道了。”蒙面黑衣人的话音一落,剑尖挑起,瞬间一股逼人的寒意散发而来,一时间充斥着几乎整条街道。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但觉汗毛竖起,剑气一阵阵地往他皮肤里钻。
他的眼里露出惊讶,这蒙面黑衣人,完全与方才判若两人。
没等他细想,蒙面黑衣人的剑光就笼罩而来,剑锋也逼近了他的咽喉。
“好快!”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在心中暗叹。不得不猛提一口真气,往后飘退。可是蒙面黑衣人的身法更快,他才退出一尺,蒙面黑衣人就来到了他的身后。可能是挑衅,可能是轻视,蒙面黑衣人居然换剑锋为剑柄,取向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的腹部。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运气至腰,身子一缩,避了过去。但是蒙面黑衣人又换剑柄为剑锋,剑光如急电,斩向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
剑光转瞬即至,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避无可避,仓促甩出一记光芒,“苍”的一声,两道寒光均消失不见。
蒙面黑衣人收剑,淡淡道:“你是神剑薛亮的什么人?”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不答反问:“方才你是故意打偏的?”
蒙面黑衣人又笑了,道:“失手,那是失手。”
相貌平平无奇还没来得及追问,就听到一声惨呼自身后传来。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面色大变,急忙转身,往马车看去,蒙面黑衣人的眼里也露出虑色,目光也投向马车。
马车上的聂芸芸已不见,二人环视四周,抬起头时,方望到近处的屋檐上立着一个穿着花里胡哨,面色粉白的少年。少年一手搂着已然晕厥的聂芸芸,一手托着锦盒。
“金子是本公子的,女人也是本公子的。”
黑衣蒙面人遥视着这少年,眼里掠过一丝杀机,道:“想不到,你也来了。”
这少年俯视着黑衣蒙面人,居高临下,眼里尽是轻蔑,怪笑道:“这次的事情,也不是只请了你。”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听得出来,黑衣蒙面人与这花里胡哨的少年是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