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轻轻拍打着衣摆上的尘土,夜风趁机钻进空隙,撩拨起我些许凌乱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
“你就在那儿好好歇着,瞧好了!”
田沅上树之后,吕老太就拿他没了办法,只能围着树干干着急,尖锐的指甲抠进树皮,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时不时还扑腾两下,徒劳地想把他拽下来。而当我一站起身,她那双浑浊的眼睛立刻闪烁起新的光芒,那是一种找到新猎物的贪婪与迫切。
我抬眼确定了一下北极星的方向,心中了然,手指间紧攥着那几张刚画好的符咒,往荒地周围的枯树跑去。
吕老太如同幽灵般在我背后纠缠不休,每当她几乎要抓到我的衣角时,我便敏捷地侧身闪过,每一步都计算着与星辰对应的方位。在紧张的追逐中,我利用每次短暂的喘息机会,将手中的八张符咒一一贴到了不同的八个方位。
这些符咒仿佛有生命般,在圆月下隐隐发光,构成了一个看不见的结界,悄无声息地将荒地笼罩起来。我与吕老太身处这个由神秘力量编织的中心,她那双空洞的眼眸中没有丝毫警觉,浑然不知自己已步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确认一切就绪后,我暗自笑了笑。紧接着佯装出一副慌乱的模样,向着荒地西南方向狂奔。不出所料,吕老太如影随形,步步紧逼。当我被逼至一棵枯树前,似乎已无路可逃时,她猛地发力,如同饿虎扑食般向我袭来。刹那间,我身形一侧,借着躲避的势头,瞅准时机,将最后一枚符咒稳稳贴在了她额头的正中央。
刹那间,一股不可见的力量汹涌而出,吕老太的身体猛然一僵,就像被凝固了一样,定格在了夜风中,动弹不得。
我见机不可失,迅速结起手印,双手交叠,食指轻扣回握,中指笔直伸出,形成神秘的法门。
口中随即吐出一串低沉而有力的咒文:
“天佑吾行,四维护持。青龙腾云,白虎啸风,左辅右弼,邪灵无遁形。朱雀引路,阴阳交汇处,愿吾与此汇合。天威浩荡,六丙神火,焚尽诸恶。急急如玄女律令!”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沉稳落地,吕老太全身剧烈颤抖起来,面容扭曲,仿佛正遭受着难以言喻的折磨。她的周身渐渐泛起缕缕暗红的微光,宛如血色星辰点缀其肤,伴随着一阵刺耳而悠长的哀鸣,好似有无形的妖魔正被一点点从她躯壳中抽出。终于,在一声沉闷的轰响中,吕老太瘫软倒地,彻底没了声息。
而后的静谧,深沉得仿佛可以吞噬一切声响,荒地上空旷无垠,除了散落的几片枯叶随风轻旋,再无其他动静,就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从未在这片土地上真实上演。
搞定这一切后,我总算能歇口气,抬头一看,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一夜就这样不知不觉溜走了。
瞧见吕老太毫无反应,田沅这才从藏身的大树上一跃而下,他小心翼翼地拾起一根枯枝,轻轻戳了戳吕老太,确认她真的一动不动了,这才放心地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松了口气。
“姐,没想到你还会奇门遁甲呢?”他一脸好奇地望着我。
我挑了挑眉,反问他:"你小子还懂这个?"
"嗨,也就皮毛而已。"田沅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读书那时候就爱瞎琢磨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多翻了几本书。要不是我刚才在树上看得真切,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你下的这盘棋呢。"
不过说实话,在布阵之前我心里也没底,毕竟从前学的也只是一些理论上的知识,这还是头一回实践呢。
田沅这家伙好奇心还挺旺盛,又接着问:“特意把她引到这儿来,有啥门道不?”
“月圆之夜,西南方位,坤宫,五行属土,对应死门之位。”
……
折腾了大半夜,行程也被耽搁了不少,我连忙重整旗鼓,再次启动赶尸仪式,好尽快带着吕老太前往吕家村。可正要启程时,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猛地一拍脑门,恍然醒悟过来。
“你,去把吕老太掉的那只手臂捡起来,带着上路。”
“?”田沅一听,先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懵圈地左看看右望望,确认方圆几里就我们俩人后,才不确定地应了一声,“我啊?”
“不是你还能是谁?那要不赶尸这活儿让你来?”
说着,我就假装要把铜锣和摄魂铃往他手里塞。
“哎哎哎,使不得!”田沅急忙摆手,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写满了为难,“背尸体我还勉强能应付,但这断臂……实在是……”
我故意板起脸,故作严肃:“这不正是练胆的好机会嘛?这点勇气都没有,以后还怎么跟我赶尸?”
我二话不说,利落地转了个身,手中的铜锣应声而响,那清脆的锣声在寂静的山里格外响亮:“阴人借道,阳人回避——”
随着铜锣声落,吕老太的遗体仿佛听懂了指令,一步步跟上了我的步伐。田沅见我这番操作,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再啰嗦,鼓起勇气拾起了那截断臂紧紧跟在我俩的后头。
昨天晚上的尸变,就是由于中途有活人冲撞了尸体,这回可不能再让这种乱子重演了。要是真再来一次,我这小胳膊小腿还不得散架了?
于是,我带着吕老太的遗体专走山林间人迹罕至的隐蔽路径,宁可多绕几座山,多跨几条沟,也要避开那些灯火阑珊的村落和人声鼎沸的热闹地方。这样一来,虽然路途变得曲折漫长,多耗了些辰光,但总归是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惊吓。
一路上,我们没再多话,累了就靠在大树下小憩片刻,饿了就啃几口干粮,虽然辛苦,但倒也还算是顺利。就这样走走停停,两天后的深夜,我们终于踏入了吕家村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