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办良民证
甘永盛一看这么些人，脑袋都大了一号，心想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呀！天黑恐怕都办不上良民证。
甘永盛想凭力气挤到前面去，可戴日本膏药旗袖箍的二鬼子正在左右两边维持秩序，前面还有穿军装的鬼子兵持枪站立，甘永盛只好老老实实地排在队尾。
几百号人排成四队齐头并进，甘永盛前后左右仔细地看了看，发现这几百号人竟都是男的，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前面坐着办证的都是穿军装的日本兵，其中还有一个戴着幅近视镜，显得出奇的斯文。办公桌前由几个日本兵和两个戴白袖箍的二鬼子维持着。
持枪的日本兵一脸傲慢，那架式就差没让中国人给他们下跪了。甘永盛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为了不让日本人发现自己的愤怒，甘永盛赶紧低下头。
一个半小时后，甘永盛排到了前面。
这时，甘永盛才惊奇地发现，日本人为了队伍整齐，竟让头一排的四个中国人双手高高举着一根长木棍。
“这不是把中国人当猴耍吗？”甘永盛心里一颤。
轮到最前排的四个人时，这四个人便把手中的长木棍转给后面的四个人接着举。
“这是让中国人出丑呀！”甘永盛恨的牙根直痒痒，“与其在这里受辱还不如不办了。”
甘永盛刚想离开，可又转念一想，“如果没有良民证，出不了城可怎么办。”于是甘永盛只好咬牙忍住。
轮到甘永盛站头一排了，前排的人把手中的长木棍传给甘永盛。甘永盛只能像一个投降士兵那样，与其他三个人一起举着双手高高举起这根长木棍。
甘永盛恨恨地想：“日本人就是这样让中国人当顺民的呀，你等着，有一天非叫你们好看。”
举了有两分多钟后，甘永盛的胳膊都酸了，这时办公桌前的一个日本兵才冲甘永盛四人招了一下手。甘永盛四人赶紧把木棍转给下一排的四个人举着，自己则走到办公桌前。
一个戴白袖箍的二鬼子发话说：“把证件都放到桌子上，每人两块大洋。”
甘永盛从怀里掏出道士证，放在日本人的办公桌上，又掏出两块大洋压在上面。办证的日本兵拿过甘永盛的道士证，抄了起来。不大一会后，拿起一个大红印章当地一声盖了下去。
然后，二鬼子把良民证发给甘永盛。
甘永盛接过证件，看到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良民证。
“居然成了日本人的良民了！”甘永盛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呀。
“今后见着日本皇军要躹躬。”一个戴白袖箍的二鬼子尖声说。
甘永盛前面的中年男子听后，赶紧朝旁边的持枪的日本兵躹了一躬，甘永盛也跟着躹了一躬。
前面的二鬼子这才一摆手让甘永盛四人出了校门。
甘永盛心里这个气呀！心中暗念：“小鬼子，你们等着，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甘永盛在街上转了几圈，顺便买了把铜锁，然后回到马家街童家巷三十二号，把童若兰家正房的门锁上，又冲车夫要了把院门钥匙。然后，对院里的几个人说：“几天后，我还会回来。”
说完，甘永盛大踏步地走出童家大院。
……
经过战火洗礼和大屠杀后的南京城已经面目全非，有没有卖米的甘永盛心里都没有谱。甘永盛一直走到马台街新菜市场附近时，才见到一个日本人开的米店。
“日本人会不会给中国人下毒呀？”甘永盛这么一想，门都没敢进。还好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中国人开的米铺，甘永盛走了进去。
米店里各色米都有，竟有上好的大米，而且价格还颇能让人接受。
甘永盛对柜台前一个站着的小伙计说：“小师傅，给称几斤大米。”
“买大米呀！证件。”小伙计直通通地说。
“什么证件？”甘永盛不解地问。
“证明你是日本人的证件。”小伙计翻了一个白眼说。
“你才日本人呢！没有！” 甘永盛一脸厌恶地说。
“你不是日本人，买什么大米呀？”小伙计没好气地说。
“你……”甘永盛一时无语。
甘永盛强压住怒火，忿忿然地去看小米，小米也有好坏之分，“小师傅，那你给我称十斤上好的小米。”
“证件！”
“我是中国人，你能看出来，我没日本人的证件呀！”甘永盛急着辩解说。
“这回是良民证。”小伙计一扬脖儿说。
“有。”甘永盛赶紧掏出刚办的良民证。
“一块大洋。”
“给。”
甘永盛拎着十斤小米走出米店，心想要是没有良民证还不得饿死，可自己能给日本人当良民吗？
城内已经听不到枪声，不过一队队的日本兵却还在街上巡逻。行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躲着日本人，尤其是女人，远远望到日本兵，马上躲进巷子里。
洋人的医院成了临时避难所，很多难民聚集在那里，身着黑袍的神职人员在帮助他们。
街上的建筑物上插着一面面的日本膏药旗，仿佛一夜之间南京就改朝换代地变成了倭国似的。
甘永盛加着小心快步走到离城门不远处时，前面的巷子里突然蹿出一条野狗，嘴里叼着一个肉球儿。甘永盛并不怕狗，所以也没当回事。可当这条野狗跑到甘永盛身边时，甘永盛低头仔细一看才发现狗嘴里叼着的根本不是什么肉球儿，而是一个婴儿的脑袋，婴儿的鼻子、耳朵清晰可见，脸蛋则被狗用嘴叼着。
“孩子是祖国的花朵、民族的未来，可眼下一个中国婴儿的脑袋竟然被野狗叼在嘴里，在街上晃来晃去。”
甘永盛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身体一阵的虚空，踉跄了几步，身子一栽，斜靠在巷子边的墙壁上。
甘永盛慢慢蹲下身来，失血般无力地呆坐了好一阵，才渐渐缓过神来。
“这是人间，还是地狱？”
甘永盛扶着墙壁慢慢直起身，身体里像是少了根筋似的，晃悠悠地朝城门口走去。
“证件！”一个背枪的守城士兵大声嚷道。
甘永盛有气无力地掏出良民证，软绵绵地递给那个士兵。
背枪的士兵看甘永盛脸色煞白，走路晃晃悠悠，心想这肯定是个病人。一脸嫌弃地冲他一挥手说：“赶紧走！”
“这人怕是饿的，走路都不稳，病的快不行了。”旁边不知谁说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