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什么和光擦肩而过,因为不小心。
深圳的夏季很长,长长的白天,短暂的夜,让人来不及做梦,就已经苏醒。
我醒来时,转头看到大雨洗劫过后天空透出些许明蓝。
白天下了一场大雨,乌云黑沉沉压城,陡然间,大雨倾盆而下,声势浩大,气势雄浑。
邢工打来电话,说请你喝茶。
我受宠若惊。
还以为彼此间,就剩下陌路。
“好啊,我请你吧。”
他问,“在哪?”
我报了地址。
他骑自行车到楼下。
我站在大厦门口等着,都说同事之间,情分浅薄,各迎来迎往,走过就算是陌生人。
偏偏这个人还竭尽全力,只为昔日斗争,乐趣无穷,即使未能分出胜负。
高新园离科苑不远,步行十分钟,骑自行车更短,七拐八绕三四分就到,这一带在修铁路,天天传着刺耳的声音,令人烦躁。
科技园这一带,写字楼遍布,这里的人,每天都赶着上班,赶着工作,赶着用命赚钱。
在MG的时候,每次坐车经过科技园,会同情那些我与一样的人,他们上下班更难,我还能坐在车里旁观。
没想过有天沦为其中一员,挤地铁,排队进地铁,一步一步,跟随人流移动。
好像谁都不容易,我吃亏,别人也吃,也许他们更苦,也许他们稍微好一点点,我说不出感受,索性低头囫囵吞枣的吃东西。
两个月没有吃高热量食品,鸡鸭牛羊肉不碰,每天清汤挂面,熬了时间,也煎着身体,身上的伤口渐渐好了,留下浅浅的痕迹。
邢工不喜欢吃麦当劳,他建议去吃火锅,我说吃不起。
他站住;
我解释,“皮肤过敏,不能吃海鲜牛肉。”
他信了。
到了麦当劳,我吃着汉堡,他怀疑的眼光十足十明亮,像一把刀,要把人凌迟或者分成一块一块。
我笑了,“其实医生说偶尔吃一次没问题,切忌吃多,而且汉堡的牛肉肯定留了很久,营养失去了,毒素也被时间杀死,我可以吃……”
他听不下去了。
我拿开上下层面包,吃第二个汉堡,中间牛肉被舍弃,只吃两片面包,对面的人不忍看,转头点一杯牛奶。
我谢过。
通常难受心情郁结喜欢吃麦当劳,我会孤孤单单的坐在店里打发时间,会撕开松软的面包,一点点的送进嘴里,完全无视众人对我的关照。
我做过太多失败的事,相对而言,今年花钱买教训贵了一点,一口气两千七,不多不少,足够抵我两月房租,或买几套像样衣服,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二月,犹豫,迟疑,也怕得不偿失,如今事实论证,却没有后悔。
“我想去上海。”想法有一刻很强烈,当然,并没有行动,根据形势推理,还有各方核算,我放弃了。
如果在二零一六年,我眼光高一点,长远一些,就该去那里,现在不行。
今年很失败,我拿到的offer不尽如人意。
此前LC来电,前后三次,第一次先接到LT的电话,两家公司同在一座大厦里。
最终我选择了LT,为了人资经理的坦诚,我成功抬起脚步,往上走一个台阶。
第一个月,拼尽全力召集公司所需人员,高级中级初级,任务圆满完成,我以为从此顺风顺水,谁知千万努力敌不过老板战略决策思想。
今年互联网很糟糕,到处都在裁员,往日飘浮云上的行业瞬间一落千丈,从大厂传出各种消息,到甲骨文大刀阔斧都在说明形势。
大环境下的人,尤其是行业内的从业者,从大到小,从上到下都难能幸免。
我权当没关系,想着或许有机会,殊不知死无葬身之地。
年轻一点,经验不足,资历不够,职业规划不明确,如今有所求,却赶不上好时期。
说倒霉,也不算,不巧成为其中一员,难免叹气,可能老天就要我受尽折磨。
也想过后退,也想过放弃,也想认命,但是回头找不到退路,我只能往前走,坚持的固执的在这年轻的末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现在看着属于自己的天空,整一片都是黑色的,人也跟着丧气起来,但身边优秀的女人们起哄着,最终也有些力气爬起来,继续和生活僵持着。
她们见不得我这么丧气,我也不想这么无力,就又捯饬自己,整装待发。
再度接到LC电话,我答应了面试,人事刚好出差回来,在周末,我不用担心经过旧时路见到前同事,初面还可以,回来细想是不是在哪听过公司相关?
LC和LT是同行,他们是竞争关系,没错了。
“还有我推过,你说教育行业不考虑。”邢工说。
我适才想起过程,我开始不理解LC和LT的产品,程序猿第一反应是研发外包,经过苦口婆心解释一通,答应面试爽约的还有很多,这就是我拒绝教育两个字的原因,而且彼时还不了解中软的形式有多么的令某些程序猿排斥。
“想想当时就该答应E厂,工资真高。”
“为什么不去?”
“人家要工资流水,我薪酬虚报。”
这种叫不作不死,当然也非很可惜,心理多多少少不愿意,看别人外包,事不关己;轮到自己,肯定拒绝。
绿绳不好带,它有重量,能压的人喘不过气,上位的机会也没有,那求什么呢?工资吗?还是平台光环?
“而且据亲历者透漏,平台光环对某些人毫无作用,某些部门也毫无作用,再者转正通道关闭了,小三没办法转正。”
泥子是这么形容的,概括得鲜血淋漓,如同绿色给人的感官,鲜亮,活波,讨喜,令人耳目一新,简直要人欲罢不能。
我是没想过,有猎头推荐机会,试了菊厂外包,坐了两个小时公交去到点接了拜访工牌,面试尽量保持风度,却差点被碾压得骨血不剩,好在脑子好用,没死得太过惨烈。
泥子说我不经事,稍微狠一点我就缩,我觉得她代表了全世界,她和顾儿毕业出来就直奔专业行业功成名就,两人俯视众生,她们擅长单刀直入,行为做法常常让人醍醐灌顶。
我在懵懂无知的时候,神经被冰块砸中,头破血流的血色凝固成状,我看着形状,不觉痛,就是心疼钱。
邢工撇着我那一副为了生活节衣缩食的好女人模样,不由慷慨解囊,他拿出手机,我笑弯了眼睛继续拿起薯条蘸着酱汁送嘴里。
明明已经很撑,却还不想停。
如果人能撑死,也算安乐死。
邢工赶紧拿走可乐,这东西喝多了智商更堪忧。
我被气笑,想起请他一顿火锅,我吃了两盆牛肉,他从此对我五体投地!!!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而过二零一九,再半年贰零了,我问,“什么时候发喜糖啊,我有份麽?”
他把可乐还回来,一副你请,我不介意旁观。
我咽下含在嘴里的半截薯条,艰难的吞下去,不敢再惹是生非。
都说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开的水也是滚烫啊,稍微不小心就把人烫伤,而且是遍体鳞伤。
卡特说我不是人,我连连承认,等她来接的间隙,陪同沉默的人看人来车往。
科技园还是很多人,都七点了,人头攒动的景象还没有流失。
天空昏沉沉的,看似要下雨,我掏着背包里的雨伞,想拿出来防备,旁边的男士递过来。
“不会下。”
“你是天气?”
“信我。”
我没办法再拿出背包里的雨伞。
这话让人心软,心软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人都是感性动物,稍微吃点糖,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抱着包包在怀里,想问你坐什么车回去?地铁没有,公交有直达,或者已经换地方?
好久没有经过南头了,不,有去过三次,一次面试一家集团文化公司,对,那家也是机会,怪我狮子大开口,未清楚自己的能力,提高了薪酬需求,人家要考虑考虑,我真的想去抓住面试官的手说完全可以谈,我喜欢这份工作,员工关系,我最想接触的模块,或者说接触它比接触薪酬和绩效更容易,不幸,我对自己认识不清。
还有一家,也是互联网,也死在薪酬的估量上,我飘了,LT给的勇气,人事复试问最低值,我坚持己见,结果,死!
文化公司就在南头里,我复试结束还逛了一圈,买了一堆零食,心理暗暗羡慕能生活在此和工作在此的人,他们天天可以诳街,还近距离体会人世风情。
但是身在其中的人不觉得。
都说得不到永远在骚动,得到了肆无忌惮不知珍惜,这话精辟。
看着沉默的人,我想找事,比如打听原总怎么样了?他还在MG吗?是不是很忙,是不是又旷工去听课?
我知运维三还在公司,听说运维二走了,新人事天天晒好吃,市场部两个人走了,一个进入一家很好的公司,一个转行,小前端继续做本职,天天加班,偶尔发一张夜里的风景照,我未曾主动联系这些人,他们也不会打扰,我们各过各,好像都两不相交,又好像再继续着往日没有差别的生活,往前走,我们不停的往前走。
我不留恋前公司,也不后悔离开。
走到今天,凡事经历,血泪的疼痛的都悉数拿捏在手里任其流淌。
我没有太多后悔事,仅三件;第一人生追求,因知识浅薄,未能及时扩宽视野;第二为乔先生,错失与他相伴;第三……错过……
“我一时粗心,也后悔。”我对卡特如是说,她摸摸我的头,举起手挥挥和不辞劳苦的人说再见。
我拿出背包里的外套,披在身上,走入地铁里,任由冷气肆虐席卷。
到此为止,我又多了一件可以用来言谈的事,泥子担心我受打击,小心翼翼问候,我让她大胆的来。
她说,“为什么和光擦肩而过?”
我说,“因为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