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叶归,可我更喜欢我另一个名字:夏娃。
在一个深冬,我出生了,姐姐在旁边看着哭泣的我,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我觉得我不该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一直都是这样悲观的想着,潦草的生长,一直到有意识。
我和我的姐姐相差八岁,她叫叶浔,自我出生开始,她就极其厌恶我,超出了年龄范畴的恶不断膨胀,随后很快引发了坍缩爆炸,波及到年幼的我。
我们是混血,她是中美,我是中法,我们是不同的母亲,共同的父亲。
从记事起,我们就随着父亲满世界的跑。
父亲澳门人,从年轻起就沾染恶习,是个能豁出命贝者的贝者徒。所以这样的父亲,他永远都不可能停下脚步停留,安心去建造一个家。
我和姐姐见识过父亲的辉煌,也见证过陨落。
富有时,随手扔出的小费就有万把,最穷时,我们只能捡垃圾填饱肚子。
父亲生性浪荡,但因为身体原因,他把唯二结果的我们带在了身边,来到了M国——布兰迪斯,姐姐母亲的家乡。
并不是因为他父爱泛滥,而是怕穷了时候没有后路了。
是的,我们的存在就是用身体给父亲挣来赌资。
姐姐之所以讨厌我,就是因为我存在会分摊掉父亲在她身上那种畸形的重视。
她以为乖乖听父亲话后得来的糖果零食是奖赏,以为父亲带她出门游玩是承认,于是十分针对我。
我不觉得出卖身体换取的东西是好的,于是反抗着父亲和姐姐,最终的结果就是被父亲无情的殴打。
他想把我卖掉,我偷听到这些对话后逃了出去。
那是我头一次知道天地广阔,不知去向的目的地充满未知,比那个闭塞阴暗的家要好上不知道多少。
我漫无目的地跑啊跑,终于跑累了,在一家我觉得很漂亮的庭院前坐下。
那个庭院里种满了红色的花,很美,我只在路过的花店见过,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我想偷偷摘一只,却不知道上面的尖刺,被蛰的惊呼一声。
身后有人偷笑,我回头看去,是一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她穿着白裙,脖子上挂着一枚不知名红花的白玉,头发短短,样貌看起来跟父亲很相似。
“你不知道玫瑰花都是有刺的吗?”
她眨眨眼问着自己,用的中文,可能因为我混合血统的长相,她以为我也是中国人。
“别小瞧我,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硬着头皮反驳。
“你也喜欢玫瑰花吗?”她问。
我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
女孩像碰到知己一般,欣喜地凑了过来:“太好啦,我们可以做朋友了!”
朋友。
这个陌生的字眼进入我的脑海,我不自然地别过头:“什么朋友,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吧。”
“朋友就是有相同志好的人哦。”她说。
相同志好……我懵懵的,不自觉将自己的双手在衣服上反复的擦拭。
朋友……是不是要握手呢?
我咬着唇,想伸出手与女孩握手。
伸出的手却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仔细端详,一块刻着玫瑰的白玉躺在了掌心。
这?
我疑惑道。
这里的玫瑰是庭院主人的,可不能乱摘,但为了纪念我们成为朋友,我把这块我最宝贝的玉送给你吧!
她大大的笑脸上满是我未曾见过的善意。
可爱至极。
我攥住了玉,点着头。
只可惜,她的父母在不远处喊她回家。
临走时,我与她预定,明天再见。
她说会送我一束玫瑰花,象征爱情,高贵,勇敢的红玫瑰。
我相信着我们还会再见,把玉揣在了怀里,不忍带着身上,生怕有磨损。
可是很快,我被警察抓到,强制遣送回了那个我不愿回去的家。
我眼睁睁的看着与父亲交易好的男人站在门口,父亲搓着手等待着把我亲手交给那个男人。
我用力挣扎,与我那时信仰无比的警察控诉他们的肮脏,以及父亲暗地做的黑色交易。
希翼,却在他们握手递交完罪恶的赎金后,荡然无存。
我看着那警察收下了赃物,递了一根香烟给我的父亲,之后离开。
我被父亲领进屋子,他在无人之地用力地扇了我一巴掌,粗鲁地喷出辱骂的词汇。
我踉跄几步,心里是燃不尽的怒意。我笑了,瞪着眼笑骂他:你就是个畜生,无药可救的畜生。
他不能称之为父亲,因为他居然解开裤腰带想对我行不轨!
他狞笑着:“看来是要给你这个养不熟的崽子一点见识了,把你弄死了也有你姐姐那个烂命抵上。”
我心中凉了一片,我知道,我无法与一个成年男人相抵抗,就只能无助地往后退着。
谁都不能来救我,没有上帝没有神愿意救赎我。
所以,在我心中,养出了一只恶魔,它降临了。
耳边只剩下微弱的呼救,我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我的姐姐,开枪杀死了她心中高高在上的父亲。
她的眼瞳无神,嘴里只不停喃喃道:“你不是说过我是最珍贵的宝物吗……不是说好了最爱我的吗……”
我听不懂,只是四肢发凉,紧紧握着那枚掉落出来的玫瑰玉。
血液流遍了地面,腥臭的味道刺鼻,那个循声男人走了过来。
他只是无情地扫了一眼,便把还在冒烟的枪硬塞在了瘫在地上的我的手里。
“你自由了。”他对姐姐说,然后,带着姐姐没入了黑夜。
原地只剩下我拿着那把枪,和匆匆赶来的姐姐的母亲。
没人听说我的冤,那个女人硬说是我害死了父亲,只字不提消失的姐姐。
于是我被判了6年的监禁,在少年管教所。
我没能再见到她,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骗子。
但是,我们不可能再会了。
我的人生,已经被人毁灭了。
六年后,我见到了我从未谋面的母亲,她样貌温柔,性格温顺,不知为何会被禽兽父亲欺骗感情生了我。
她久居中国南京,她把我带回了那个真正属于我的家,那个有家人有温度的家。
她时常教导我,要相信世界相信光明,可对那时的我来说,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于是她带着我在中国境内旅游,看遍了许多美景,可我还是打破不了心中的隔阂。
我带着那块玉,却再也看不见那天一般的玫瑰花。
我是说,在人生被毁掉之前,还能看到的曙光。
直到我无意经过一所学校前,听到一个女生温润如玉般的声音:“……就算像玫瑰一样娇嫩又如何?起码,我能在有限的生命里肆意张扬我的热烈和美丽啊。”
我怔住了,连身后小贩递给我的花都没接到。
很像的,那张圆圆的,很可爱的脸。
我死都忘不掉。
嘴角缓缓地漾起微笑,我又见到了,那个喜欢玫瑰花的朋友。
好久不见,朋友。
我默默地朝她招了招手。
很多年过去了,明明没再见面,可冥冥之中就是觉得是她。
她走了,我低头看着那只玫瑰,它长满尖刺。
鬼使神差地,我开始蹲在路边拔茎上的刺。
路过的人会奇怪地看着我,但我根本不管,固执地拔着刺。
直到最后一根刺拔掉,我长叹了口气。
刻着玫瑰花的玉还在胸前沉沉地坠着,我的心却轻松无比。
我是那支被拔了刺的玫瑰,没有尖刺,可我依旧能够绽放,能比任何人都艳丽。
于是我朝反方向走,希望着有朝一日,我们能在反方向的目的地再见。
我们终究属于黑白两面,我永远不可能触及到你的世界。
哦,我可能会忍不住经常来看你吧。
但我会对着玫瑰玉,诉说那数不尽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