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志凯是个利落的人,三下五除二地把贡品应用之物都摆好,自己抓了个凳子就坐在了我俩前边。
随着鼓声响起, 关志凯开始唱神儿:
“尊一声,那老烟魂呐……
尊一声您老要听言呐……
您呐落马三阵会帮搬,
拉马 我知道烟魂苦 那么知道烟魂怨,
弟马堂前我听你讲,听你言,马掛銮铃全搂住,老仙儿你快落马呀,鞭鞭打马到营前,来会拉马细说根源呐。
额……我家大仙儿柳正山说的不错,跟人家正宗的比起来,我是有点难听了,怪不得他让我别唱。
关志凯唱神字正腔圆,鼓鞭节奏分明,狐翠花在旁边听的都是津津有味,直夸这孩子不错。
对面的李秀琴开始的时候坐的板板正正的,听着神调儿,慢慢开始上眼皮找下眼皮,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像突然就困了,要睡着似的。
突然她身子开始抖动起来,投还低着,来回的晃。
关志凯唱神儿声音更大了,鼓声也邦邦地更加急促。
李秀琴身子开始东倒西歪,左右摇晃,抖动的频率和鼓声的频率逐一致,随后脑袋猛地抬了起来,往左边歪着,那角度挺难受的,脑袋都快挨到左边肩膀子了。双眼翻白,看不见黑眼珠子。就算是白天,看着也挺渗人的。
那一只胳膊也垂了下来,跟使不上劲儿似的。
关志凯看老仙儿落了马,鼓声没停,继续唱神儿,直到李秀琴开口说话。声音苍老,不是李秀琴的声儿。
“你们是谁啊?”
关志凯接话:“老仙儿啊,我是你家请来的拉马帮兵,拦住了老仙问国号,还想听听老仙儿你不奔西方极乐,怎么留在人间不愿超生呢?”
“我叫刘翠芝,就是旁边小安屯子滴。”
李秀琴开口答道。现在应该是她老娘刘翠芝了。
关志凯就跟唠家常似的,问刘翠芝:“老仙儿啊,咋回事你跟弟马念叨念叨啊?弟马听听根横,给你解解心宽。”
刘翠芝听到这话,那翻白的双眼吧嗒吧嗒流眼泪。
“我委屈,我这一辈子就养活了一个闺女,受了半辈子累,熬了半辈子苦,到了都没尝过闺女家一杯水。
孩子小,我就想着,孩子大了就好了。孩子大了吧,我又想着结了婚成了家就好了。成了家,我想她当了妈,就知道心疼我了,直到外孙成家,她也没一天孝敬我啊,我屈得慌啊……”
我们听着,谁也没打断她吐苦水。
“那天闺女来家啊,要镯子,我就一个闺女,给就给吧。我就说啊,闺女,你把我接回去住两天。娘这胳膊腿儿的不方便,不能老指着邻居亲戚救济吧。她还是没带我回家啊……没带我回家……
我摔地上了,头疼的呀……我就想着忍一会就好了,忍一会啊,我闺女就回来带我上医院了,我就等啊,等啊,从天亮等到天黑,我头疼啊……”
刘翠芝悲悲切切地念叨,一只手就托着自己歪着的脑袋,五官都皱在一起,有点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