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什么!”
铁狮真人和金鹿真人同声惊喝,横公恼恨道:“此事当早言,何故闭口?”相弘真人此时虽是悔恨交加,仍旧强辩道:“我以为灵尊之怒与此无关,当初是我隐瞒了师尊的死讯才令灵尊息怒的。”
“糊涂!”横公斥道:“事关灵尊,无论是何原因猜测,你都应该毫无保留,不遗微细地告知我等,怎好漏此大事!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相弘真人悲哀满面说道:“灵尊破出玄关的时候,我最先赶过去,我察觉到灵尊的气息变了,但是灵尊的情感没变,反而因为闭关的时间久了,我很清楚地感觉出灵尊对于师尊的思念之情,浓厚的思念之情我远远就能感觉到。我还知道师尊和灵尊有过约定,他们相约共谋大乘,当我赶过去,灵尊第一眼看到是我的时候,灵尊躁怒了。”
“我不忍心灵尊刚刚破境就陷入沉痛的哀伤,又害怕灵尊此刻性情未知,万一躁怒不可抑制或使御兽宗倾覆,毕竟真正能让灵尊亲信的只有师尊。御兽宗剩下的那些人,无论是横公师叔、还是铁狮师叔、又或者是我,平日里我们虽然也能和灵尊有些许亲近,其实我们心里都知道,那不过是灵尊得了师尊的教诲,我们又都是师尊最亲近的人,灵尊见我们多了熟悉了,有爱屋及乌之情而已。”
金鹿真人闻言脸上闪过自责,他是师尊的大弟子,却是陪伴师尊最少的那个人,连师尊的灵宠也不能亲熟。
铁狮真人说:“所以你在那时候欺骗了灵尊”
“我当时撒了一个慌,谎称师尊正在闭关,其实我是想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灵尊。”
“相弘,你不该瞒的!你知道你这一瞒,唉!”铁狮真人一腔愤恨无处发泄,只得将刀剁地。
池修明接上说道:“可是真人这一瞒,让真人失去了灵尊的信任,同时也让横公和铁狮真人失去了灵尊的信任,这点真人想必始料未及。现在说来不可思议,可事实或许正是如此。我们都明白真人是出于好心,真人的这份好心若是用在元鹤、毕方、白鹿身上自是极好的,可偏偏灵尊和它们不一样。真人不是岩武真人,从灵尊先看见真人那时候起,以灵尊的通慧一定有不祥的预感,真人这么明察肯定也感觉到了,不然真人不会撒这么一个慌。”
相弘真人双目一黯说:“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灵尊回去静心修行。”
“唉,师弟,你骗得回灵尊,可灵尊回去之后又如何能够静心修行呢?灵尊心系师尊,又知师尊寿数,心中不安只会越修越燥,越难心静。”金鹿真人说着说着不忍心继续埋怨,他不怪师弟欺骗灵尊,师弟先能够取信灵尊才能够骗到灵尊,若是异身而处,他恐怕一策也无,师弟当时做法已算急智。只是师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事后缄默,他和两位师叔都误以为灵尊已知师尊死讯,他们推尽过往点滴,推不出灵尊因何愤怒。若是师弟早将此事言明,他们心神穷尽于此,或许便不会落到今日之境地。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都是和灵兽相处经历丰富又深谙此道的修士,他们多少也猜测得出来灵尊为什么会连番愤怒甚至于在第二次苏醒后摒弃了一切交流。要说一切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于灵尊,灵尊是不一样的,自灵尊诞生之初就和他们接触过的所有灵兽都不一样。诚然每一个灵兽犹如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天地之间也找不出两个完全相同的灵兽,然而你要是遇上了截然不同的灵兽,就会显得平日里所见识的灵兽类同处颇多。灵尊就是这样的一头截然不同的灵兽,要是没有岩武真人,世人只会知道流沙之渊诞生了一头凶兽,这头凶兽的凶杀之气远比横公收服的诸怀更加强烈。岩武真人将旱兽收在身边教化,和旱兽产生了亲人一般的信任,可是这份信任只有岩武真人能够享有,平日里旱兽所遵循的是岩武真人教给它的道德,如果岩武真人还在,那么旱兽的道德一定还是牢固的,现在岩武真人走了,旱兽的道德还能牢固吗?
旱兽修成了旱龙,从灵兽一跃而为灵尊,它的思想境界更加开阔,也不一定,如果它是凶兽呢?它在诞生之初就被指为凶兽,修道之人修行到大乘境界三花聚顶有一种说法叫做归原无极本体,灵尊的本体是什么,是流沙之渊孕育出的混沌,它有着旱兽之名。正是因为知道灵尊从何处来,相弘真人才会不自信。当它面对破关而出的灵尊时,相弘真人是不自信的,尤其是灵尊以躁怒之姿出现,他没有把握当时灵尊的本体究竟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大乘非一径,万法见如来,灵尊如何破镜大乘不得而知,灵尊是否凝真本体心中无数,若是修行修到最后还是只凭本体,那又修了什么?天生注定了又为何需要修行呢?本体是可以改变的,但要改变,必先经过,相弘真人又是无知的,他不知本体,不知经过,只知眼前已得成就的旱龙以及他肩上的重担。他在当时没有逃避却在事后逃避了,这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逢难而上,逢易垂翅这是什么道理?
可要是人们认为的易在相弘真人事后看来是比直面旱龙更难呢?相弘真人劝服一位有着狂怒迹象的灵尊,这样的事迹无论是横公还是铁狮真人事后听说都不由为相弘真人拍手称赞,门下弟子听说后更是欣喜若狂,将相弘真人誉为仙班之列。御兽宗自创立之日起从未出过仙尊,也未曾培育出灵尊,如今祖师灵宠成就灵尊,祖师亲传能够驭使灵尊,御兽宗从此开天门径,找到了真正的长生之道。弟子们怀着喜悦的心情四散信鹰,想方设法将这则喜讯传递给横公、铁狮真人、金鹿真人这些门中师长、还有一众能够联系到的同宗好友,他们翘首以盼灵尊再次破关而出,以一个完整的御兽宗灵尊的姿态。
然而,等来的只有恐惧,相弘真人天真的以为只要等灵尊思绪空下,静心修行后会更加容易交流,哪曾想灵尊自从破关后一直不曾宁静,再次闭关非但不能静心修行,反而因为心忧岩武真人焦躁累聚,愤怒逾炽,它身为岩武真人的灵宠,岩武真人寿数还剩几何它是再也清楚不过。正是因为岩武真人寿数无几,他们才相约共同闭关共谋大乘,如今大乘已就共契者何在?不!不!不!修士破境不比灵兽用时久远,岩武真人无论成败与否岂会落在身后?一定是相弘骗我!相弘为什么要骗我?我跟了岩武这么多年,岩武从来不曾骗我,相弘又为什么要骗我?他隐瞒了什么?御兽宗又隐瞒了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他们难道对岩武做了什么?
焦躁累聚,愤怒逾炽,愤怒逾炽,怀疑更重,灵尊折磨在这些情绪当中,又因为刚刚破境灵气激荡难以自主,灵尊的德性渐渐忘失而本体本性如枯木逢烟,一燎即旺。世人喜怪修行,怪修行不够,怪定力不足,然则看尽天下苍生,名名高士,不乏功德累代,修业至淡然渊停,潭然天静之辈,仙尊也好,禅佛也罢,大巫尊早慧尚且无出,试问天下修士有几人真能做到无一刻冲动,始终定心自若?或许只有悲哀枯死者能够做到吧,舍此以外,无论人兽,但有性存,或囿于本真,或暗藏勾连。
灵尊自然也不例外,灵尊情烈而性强,一怒便冲天不歇,相弘真人在灵尊二次破关时已经觉得不妙,身为御兽宗的掌门自然精于御兽之道,他知道自己犯下了错事,他想开口却开不了口只能驾青鸾焚烧睡草暂时歇下此事。开口便是罪孽,开口便是恩威丧尽,他是德高望重的御兽宗掌门,是被门人一致推举的谨信高明的掌舵者,他可以错,却不敢受此大错。人情难制,犹如风中竖幡,飘飘不止,或思作伪,以邀名誉。相弘真人被人情困住,被重担折磨,他始终不敢正视自己的错误,反寄希望于灵尊能够悔过自新可以替他瞒下此事,到头来青鸾催折,双心俱怨,悔之晚矣。
事既已披,懊悔无尽的相弘真人直视着灵尊凶怒的目光终于将实情吐露,他必须要亲口对灵尊说出那句话。
“师尊在您闭关之时已经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