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西城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不仅天空被染红,连江面上也波光粼粼,仿佛一片光的海洋。
我扔了以前的手机卡,站在江边呆呆地看着这座大城市,心下茫茫然。我即将在这里开始新生活,可现在,我该去哪里?总不能愣在这露宿街头吧?
“嘿,小妞儿,怎么在这里吹风?陪哥哥玩一把儿呗。”不知何时,两个流里流气的酒鬼搀扶着走到我面前,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后退,腰部抵上了江边的铁栅栏。
两个酒鬼一左一右成包围势向我靠近。一个酒鬼伸手就要抓我的衣服,我拿着背包用力砸他的头,撒腿就跑,却被另一个酒鬼拉住了头发。
难道今晚就……我一边挣扎一边恐惧着想,却听“嘭嘭”两声,身上的束缚消失。
睁开眼,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现在我面前,微笑着向我伸出手,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没事儿吧?”
我鬼使神差地把手搭在那只手上,微微摇头。
陌生的男生握紧我的手带我离开。
“谢谢你。”
“呵呵,不客气。你叫什么名字?是头一次来西城吧?”
“嗯,我叫苏蕾。你呢?”许是因为他救了我的缘故,我对他十分信任。
“方游灏。你一个人来?”
“嗯……我是逃出来的。”
“找到住的地方了么?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家在大街上晃很危险的,西城晚上治安不好。”
“没有。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如果不介意,你可以暂时我家。我父母都在外地,我一个人住。”
“那么,谢谢你啦。”
方游灏呵呵一笑,说:“不必那么客气,既然遇见了就是缘分。以后你就当我是你哥哥好了。”
“早啊小蕾,昨晚睡得还好吧?”一打开房门就看到方游灏一边将早餐端上餐桌一边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我勉强点点头。
其实我睡得一点不好。昨晚,我做了一个噩梦。关于姐姐,关于黑房子。
石塘镇火车站。
姐姐和薛父子在火车站争执打架。两个男人力气极大,对付瘦骨如柴的姐姐完全绰绰有余,眼看姐姐不敌受制,我在一旁焦急大喊,冲上去抓薛涛,却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
姐姐终于还是被薛家父子制服了,她不再反抗,只是冲着薛父妩媚一笑,然后很优雅地朝他吐了口口水,柔柔骂道:“畜生!”
薛父愣住,定定地盯着她许久,好像想到了什么,目光瞬间变得阴鸷而可怖。他一把推开了惊怒交加的薛涛,然后拽着姐姐上车,直往偏僻的地方开。薛涛自然不死心,满怀疑惑地紧跟其后。
到了蒿草重生的荒野,车子停下,薛父暴怒地将拽姐姐下车,把她推到在草丛里,铁锤一样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姐姐的脸上、身上瞬间多了很多青肿。
她没有再反抗,那弱柳扶风般的纤薄身子也不容许她反抗,她认命了,像具木偶似地乖乖着,不言不语,只是用一种怨恨地眼神直直盯着他。
这眼神竟有了点儿幽怨和欲说还休的意思。
薛父的目光也变了,看着身下无力抵抗的妙龄女子,他忽然感觉浑身 燥 热,心里有某种欲 望熊熊燃烧……于是他止住了拳头,急不可耐地扑向她,撕碎她白色的连衣裙,疯兽一般亲 吻她。
一开始姐姐害怕地瑟瑟发抖,眼角甚至有泪滴滑落。但转瞬她脸上又露出诡异的笑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白色丝巾,她猛然用丝巾绞住了薛父的脖子,死死勒紧!
那样瘦弱的手竟有极大的爆发力,薛父抵死挣扎,一分钟后,再不动弹。
姐姐脸上的笑容益深。
她优雅地把丝巾带回脖子上——像一条美丽却危险的毒蛇。
然后她从裙子里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子,安静潜伏在车后等待下一个猎物。
薛涛随后赶到——也不知他是如何找到地方的,被姐姐用剪刀刺死,一击毙命。
她拖着两具尸体回了黑房子,我进不去黑房子,只能守在门外。里面不断传出“咚咚咚”的声音,像是在……剁骨头……
不久,她拖着一个大麻袋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我,咧嘴一笑!我骇然跌坐在地。她却不再管我,自顾自的拖着麻袋往原来的荒野走,麻袋拖出一条弯弯曲曲的血路……
赶紧洗漱完,坐到餐桌前,饭菜热腾腾的,香气扑鼻,引得我食指大动。
“观众朋友们大家早上好,欢迎收看早间新闻。下面为大家插播一则新闻——今日凌晨6:15,一位拾荒者在西城市石塘镇火车站附近发现了一个血迹斑斑的大麻袋,拾荒者立即报警。警方接到报警后,火速赶往现场。经检查,麻袋中装了人体残肢,法医拼凑得大小两具尸体,只是两具尸体的头部皆不知所踪。警方断定,这是一起碎尸案,凶手极其残暴变态,还请各位居民加倍注意安全,以防遭遇不测。另外,如果有人知道两位死者的身份,请主动与警方联系,协助警方早日辑拿真凶。”
镜头一转出现了两具被拼凑起来的血淋淋的无头尸体,我胃里一阵翻腾,一下子把刚吃到嘴里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还吐出一地酸水。方游灏迅速关掉电视给我倒水,我勉强挤出了“谢谢”二字。
想到昨晚的恶梦,我忍不住战栗——莫非真是姐姐杀了薛涛父子?此念一出我又猛然摇头否认,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姐姐一个弱女子怎么杀得了两个男人?那只是一个恶梦而已,不是真的。只是巧合而已。然而心里却有一个声音疯狂叫嚣着,就是她,就是她杀了人!她是个疯子!杀人魔!
“小蕾?小蕾!你怎么了?没事吧?”方游灏担心地看着我,轻轻拍我的背,关切的问。
我回过神来,心中微微一暖,突然有向他倾诉的欲 望: “游灏哥……我,也许我知道他们是谁,昨晚我做了一个恶梦,就是关于这件碎尸案的……那两具尸体,分别是我的初中同学薛涛和他爸爸薛仁义。”
想到昨晚的梦,我就忍不住颤栗。
他闻言不禁莞尔,用手揉揉我的头发,说:“傻丫头,那只是一个梦,怎能当真?你是被昨晚的噩梦吓坏了吧?”
“我……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总觉得真的是他们……”
“那这样吧,”方游灏狐疑地看了我一阵子,终于说道,“我们给警察打电话……”
“可是……这个要怎么说?”
“用公共电话匿名说,这样就不会有任何麻烦。放心。”
“嗯。”
翌日清晨,我早早起了床,和方游灏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等待新闻。心中忐忑不安。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早间新闻。下面继续追踪昨日的碎尸案。警方称昨日下午有人匿名提供了两位死者的信息,经过调查,警方已确认死者身份。两名死者是一对父子,父名薛仁义,今年四十五岁,为XXX制药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子名薛涛,今年十六岁,刚刚初中毕业……”
脑袋里轰然炸响,其余的声音再听不见。
和梦境一样。
姐姐……杀了人。
“小蕾?你怎么哭了?乖,不哭了不哭了……”方游灏将我搂进怀中,口里连声哄道,我却越发哭得凶了。
我虽害怕姐姐,因而逃离她,但她毕竟是我姐姐,恩情尚在。这一切都因我而起,如果姐姐因此入狱的话……
“我该死!我真该死!如果我不逃跑,姐姐就不会杀人了……”
“什么?!”方游灏诧然,“你姐姐杀人?怎么回事?小蕾乖,不哭了,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无论如何有我在,别怕。”
我点点头,从逃离黑房子开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与他听,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小蕾,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别怕,警察不会查到你姐姐身上的,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姐姐有事。你只要听我的话,乖乖在这里呆着,什么也别想,好吗?”他郑重其事地说。
心中盈满了感动,我乖乖点头。
那之后的几天,方游灏总是早出晚归,而我则每天早晨乖乖坐在电视机前等待新闻播报案情,一连几天,案子都没有任何进展,半个月后,新闻媒体开始传言说凶手是非人类,此案成为悬案。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方游灏也不在早出晚归。
“游灏哥,谢谢你!”我真诚向他道谢。
“小蕾,那么接下来,你就什么也不要再想,跟过去告别,在西城开始你的新生活,好不好?以前的你活得太累,你应该像同龄人一样快快乐乐健康成长才对。”他用手揉着我的头发,笑问道。
面对着他温柔的笑容,我怎能拒绝呢?遂毫不犹豫地点头。
就这样,方游灏收留了我,我在西城正式开始了新的生活。
游灏哥对我极好,好得让我差点以为他是我亲哥哥,理所应当对我好。白日里他骑车载着我在西城四处游玩,去各条小吃街尝鲜、去游乐场狂欢、去附近的景区写生……晚上我跟他一起到菜市场买菜,看他和买菜的大婶讨价还价,然后一起回家做饭。睡前微微一笑,互道一声晚安……每件事都是如此的新鲜,充满无穷乐趣,这是我的新生活!
有一点比较奇怪,游灏哥每周都会有一两天消失不见,我问他去哪儿,他笑而不语。我也识趣的没有再问。每个人都有隐私,有自己的秘密,我应该尊重他。只是心里却有淡淡的失落感。
姐姐和黑房子给我留下的阴影似乎已经消失净尽了,偶尔我会想念姐姐,我想她一个人在黑房子里,孤孤单单,一定很寂寞很伤心,可是,我却眷恋与游灏哥“同居”的幸福生活,不愿回那栋阴森森的黑房子。
转眼间夏季到了尾声,各所学校的学生纷纷返校。游灏哥找了关系把我送进了西城区的重点高中E高。高中生活应该会很精彩吧,我的小学、初中生活都是在没有朋友的孤独和枯燥乏味的书山题海里度过的,那是不可补救的遗憾,如一道狰狞的疤痕横亘在我的青春年华中,在E高我一定要把那些遗憾都弥补过来,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我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暗暗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