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将军，”只听那骆寨主这样说道，“这，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吧？”
房门后面的柯晓霞听得出来，骆老寨主说这句话的时候，除了愤怒与苦涩，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希冀。
“骆寨主，”只听那景将军回应道，“人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是这样，就不妨再听听令郎的高见吧……”
静默，好一阵子的静默！
躲在屋子里的柯晓霞，由于没能见到交恶双方的情态，觉得这样的静默，格外的艰难、漫长。时光的脚步，就像真的已经停息下来了。于是，整个空气里所弥漫着的气息，似乎也停滞了、凝固了。身处其中的人，已经难以呼吸，几近窒息！
“父亲，孩儿明思，谨向父亲问安……”终于，外面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柯晓霞心里一震：确实，这是少寨主的声音，原来他叫明思。刚才我所听到的，都是骆老寨主和景将军在针锋相对。到了这一刻，由于老寨主需要儿子出来对质，这位骆明思骆少寨主，也不能再躲在幕后了。
“骆明思，”只听骆老寨主呵斥道，“现如今，就当着众人的面，就把你的如意算盘说出来吧！”
再过了好一阵子，只听那骆少寨主骆明思这样说道：“父亲，你，你年纪也大了，再要管理寨里的诸多事务，只怕甚是劳神费劲。因此，明思和景将军几经商讨，都觉得，只要你老人家交出所在的位置，方有利于黑风寨的长久利益。因此，为了台上之人能够安心接手寨中事务，你，你老人家总得有所表示。嗯，按照道上的规矩，自断右手的一两根筋脉；或是自断一指什么的……总而言之，按照寨中的医药水准，当不至于危及生命。自此以后，寨中的众位兄弟，尽力负责老寨主的饮食起居……”
“骆明思！”只听骆老寨主怒喝道，“你和景将军的主意，确实很高明啊！我自断经脉，又或者是自断一指，武艺自然会大打折扣。这样一来，你们在台上，自然就可以作威作福，为所欲为了！不过，在此，我也想奉劝两位，所谓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如何能够如此要挟别人呢？”
“哈哈哈哈哈”数声之后，那景将军接着说道：“骆老寨主，你的话语，或许也不无道理。只是，现如今，你已经成为我方砧板上的肉，再说什么仁义道德，又有何用？好吧，既然你不想自作了断，我方这么多人马，也足以成全你！”
“好吧，”只听骆老寨主接过话，“景将军、骆明思，我们，我们就在兵刃上作个了断吧！”
柯晓霞心头一惊：在力量对比如此悬殊的情况之下，这位老寨主，依然敢跟对方叫板，倒是蛮硬气的啊！那么，接下来……
还没等她接着往下想，房屋外面，早已是喊杀声、交战声、惨叫声，逃跑声、追杀声……响成一片，难以辨听！
到了这一步，柯晓霞勉强定了定神，细思着：此时此刻，我若是再贸然出去，只怕也改变不了什么了吧？外面的局势，其实也是很清楚的了。少寨主与景将军联手，已然呈现出碾压之势。而老寨主一方呢，败局已定，他们所争的，不过是数多输少的问题。要说这骆寨主，确实有点可怜，众叛亲离之际，连亲生儿子也来算计他！只是，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视事无方，再加上教子无妨，才会酿成如今的惨剧！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和他手下的黑风寨，多年以来，就以残害生灵、祸乱一方为本。他的失败，将是不可避免的……
“嗯，先保全自己再说……”这样暗自念叨着，她先是下意识地查看一下那门闩，紧接着，又握紧了手中的剪刀。
在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兵器互撞的声音，渐渐变弱了。奔逃的脚步声，追赶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了。
而在这一段时间里，并没有有人上前敲门或打门的声音。
这样一来，柯晓霞也就暗自松了一口气。
当屋子外面的厮杀与喧嚣，渐渐远去之后，柯晓霞暗自思忖道：接下来，我又该做点什么呢？作为一个细作，我似乎没能较好地完成任务，确实是有点遗憾了。不过，能够旁听到黑风寨的内讧，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谍报了吧？敌手的内斗，自然会有利于我方的防御和进攻。因此，这样一条极为重要的信息，就一定要送回去的。
哦，外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大致估计一下，应该是这样的：由于力量对比悬殊，老寨主一方，只能是且战且退。而景将军和少寨主一方呢，仗着人多势众，则是穷追不舍。我想到这儿的时候，这一伙叛军和叛匪，又是到了哪儿呢？
此处不宜久留，再过一段时间，风声小了些，我，我就要想办法，冲到外面去，踏上归途……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细细静听了一会儿，也没能听出什么动静来。
柯晓霞放下心来，轻轻打开房门，探头张望几下之后，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她猫着腰，悄悄地溜到了院落大门口。
大门口是敞开着的，不难想象，此前，黑风寨的这一场内斗，双方的人马，往来冲突着、厮杀着，这大门口，就算也曾紧闭着，到了这一刻，也会被砸开了！看了几眼，感慨几下之后，柯晓霞捡起地下的一把短刀，悄然离去。
向偏南一侧走出一阵子之后，月亮出来了。
抬头看了几眼之后，柯晓霞心里一动：这么圆的月亮，这么皎洁的月光，倒是久违的了！哦，那天傍晚，在那大院里，我也曾跟老寨主说了好些时候。记得，那天是十二。当时，老寨主也曾说起，三天之后，依然是在那大院里的亭子里，想听到我的答复。如此说来，今天就是十五了！
不错，当我走出那个大院，在这寂静的小路上，沐浴着这满天清辉！这一刻，真的就是农历十五！
黑风寨的那些家伙，一路打打杀杀的，可曾稍停片刻，仰望一下这银盘一般的月亮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