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傍晚,猪刚鬣吃饱喝足,正准备睡觉,忽听山洞外有人敲门,“朱四星,开门!” 猪刚鬣一听,是师父务成子的声音。他想:“师父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自己这副嘴脸怎么见师父?”便躲在洞里没动。
外面又响起务成子的声音:“朱四星,我知道你在洞里,你再不出来,我可要破门而入了!”
猪刚鬣想,丑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躲是不躲不过去了。自从成仙,一次也没见过师父,不知师父见自己有何事。想到这里站起来,走到门口,把洞门打开,出去迎接师父。他低着头深施一礼,说:“徒儿现在面目丑陋,无颜见师父。”
务成子说:“贤徒,抬起头,让为师看看你变成什么样了?”猪刚鬣还是不肯抬头,务成子只好自己动手抬起猪刚鬣的下颏,看到猪刚鬣的面容,吃了一惊,说:“这个狠毒的婆娘,怎么把你变成这副模样?”
听师父这样说,猪刚鬣问:“谁人把我变成这样?”
务成子说:“现在不能说。”
猪刚鬣问:“为什么不能说?”
务成子说:“以后再告诉你。”
猪刚鬣不好意思再问,把务成子请进洞里,师徒两个坐在石凳上,继续攀谈。
务成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事为师都已经知道了。玉帝本来是想让你到下界投胎为人,没想到那婆娘竟做了手脚,让你投胎到猪身上,现在弄成了这个样子。都怪我当初忒心急,希望你早日成仙,让你和你师姐一起练双修功,结果你修行出了偏差,以致后来弄出事端,变成了这副模样。”
猪刚鬣追问道:“到底是谁算计我?”
务成子说:“告诉你也没用,现在你没有能力找她报仇,弄不好还会惹祸上身。这都是你的前世惹她不高兴的结果。”
猪刚鬣追问道:“我的前世得罪了谁?”
务成子说:“这是天机,不能泄漏,以后你自会知道。”
猪刚鬣见师父不肯说出那个人是谁,也就不再追问,说道:“师父,自从来到人间,我又修炼了好几百年,可是怎么也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师父可有什么办法让我完全恢复人形?”
务成子说:“为师也做不到事事都能随心所欲,现在我也没办法让你恢复本来面目,也许西天的如来佛祖能帮你脱去这身野猪皮囊。”
猪刚鬣说:“既然如来佛祖能让我恢复本来面目,那我去西天求他。”
务成子说:“如来佛祖可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首先你要皈依佛门。”
猪刚鬣说:“那我就先找个寺庙出家。”
务成子说:“在普通寺庙出家,你怎么能见到佛祖?我替你算过了,能引领你皈依佛门的乃是观音菩萨,以后见到她,你务必恳求她引领你皈依佛门。观音菩萨慈悲为怀,常常救人于七灾八难之中。”
猪刚鬣说:“弟子记下了。”
务成子说:“我此番来寻你,是想帮你除去心魔,没想到你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这怎么见人?”
猪刚鬣说:“就因为这副模样我一直躲在山里。把名字也改成了猪刚鬣。”
务成子说:“你也不能总躲在山里当妖怪,早晚还要与人打交道。不过,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你那个喜好女色的毛病是因为你与师姐炼双修功所致,除去你的病根,还得女人。近日山下高老庄的高太公欲招一个上门女婿,你可前去与他家的三小姐高翠兰婚配。成亲之后,你与那高小姐便是夫妻,不必像与你师姐一起修炼时那样,常常要控制自己的欲念。过一段正常人的生活之后,你的毛病也许能治好。”
务成子并没有告诉猪刚鬣高太公的三女儿正是当年与他一起修炼的师姐雪女转世。雪女成仙之后去了瑶池,被王母安排看守蟠桃园,后来因为一点小过错,又被王母贬回凡间,投胎到高老庄高太公家。
高翠兰此时年方二九。高太公因老来无子,欲招赘一个上门女婿,接续宗祧,一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猪刚鬣问:“不知这高老庄在什么地方?”
务成子说:“就在这福陵山下。不过,你现在这个模样实在吓人。你还会三十六般变化吗?”
猪刚鬣说:“下凡以后不曾用过,我且试一试。”说着他口中念念有词,最后说了声“变”,变成了一个黑胖的年轻后生。
务成子看了看,说:“这个模样勉强可以。能不能变得再俊俏些?”
猪刚鬣又试了一试,可是怎么也不能变得再英俊一些。务成子说:“你这变化的法力退化了。武功怎么样了?”
猪刚鬣说:“还斗得过一般妖精,只是没有兵器。”
这时务成子从背后腰间抽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钉耙递与猪刚鬣,说:“这是你的兵器,我费了好一番口舌才从玉帝那里给你要出来。你演练一下,我看看你的武功退化没有。”
猪刚鬣接过钉耙后,钉耙马上变成正常大小,他在山洞里为师父演练了一番。
务成子说:“你的武功也大不如前。”
猪刚鬣问:“师父,你能不能让我的法力和武功复原?”
务成子说:“我估计你的法力和武功退化都与你现在半人半妖的状态有关,只要你脱去妖怪皮囊,武功和法力都能恢复正常。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遇到观音菩萨,让她引领你进入佛门。你到高老庄以后,老老实实地做你的上门女婿,在那里等待观音菩萨。”
猪刚鬣说:“弟子知道了。”
这时务成子用鼻子嗅了嗅,问道:“徒儿,你是不是吃过人?”猪刚鬣吱吱唔唔不肯承认。务成子说:“我闻到你呼气时嘴里有死人味儿。”
猪刚鬣见搪塞不过去,只好承认:“弟子原本有个老婆,是个野兔精,一向对弟子很好,她也只吃些青草野菜,不曾招惹过任何人,不曾想被几个打猎的用诡计给害死了。弟子恨那些猎人,就吃了几个。”
务成子说:“徒儿,你因前世杀戮过重,今生才变成这副模样。倘若继续吃人,那便是罪上加罪,会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猪刚鬣问:“师父,我前世造了什么孽?”
务成子说:“你在转世为朱四星之前,曾是人间功勋卓著的大英雄,本可以不经修炼就能成仙,只因你曾以打猎为生,猎杀生灵无数,后来你又征战四方,杀人如麻,所以才没有成仙,受轮回之苦。切不可再执迷不悟。”
猪刚鬣又问:“我在转世为朱四星之前是何人?”
务成子说:“告诉你也无益,以后再说吧。”
猪刚鬣不敢再问,低下了头,唯唯诺诺,答应师父,以后决不再吃人。务成子又叮嘱一番才离去。
第二天,猪刚鬣想去高老庄,可仅有的几件衣服又旧又不合身,他站在云栈洞外正琢磨到哪儿去弄套像样的衣服时,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仙人驾云从远处飞来。男子很年轻,眉清目秀,身材伟岸,虽然穿着酱色僧衣,却留着头发,手持一条铁棒,腰间挂着一个葫芦。女子面如满月,目似朗星,一点朱唇,白衣素巾,身姿飘逸,手托一个瓷瓶,瓶中插着杨柳枝。
八戒见那男子的衣服很是鲜亮,衬托得他甚是俊俏潇洒,心想,穿上那男子的衣服我也能变得俊俏些,高太公肯定能相中我。想到这里,他纵身一跃,跳到空中,拦住那一男一女的去路。
那男子见一个身子像人,相貌似野猪的怪物拦住去路,急忙挡在女子前面,高声喝问:“何方妖孽,敢挡我师徒二人去路?”
猪刚鬣说:“小哥,我可不是妖孽,我是看你的衣服不错,想与你交换。我洞里有几件绸缎衣服,都给你,把你的衣服给我。倘若你肯与我交换,我不难为你们师徒,放你们过去。”
那俊后生看看猪刚鬣的打扮,说道:“你这妖孽甚是可笑,本来就是禽兽,干吗还要穿衣服?”
一听叫他禽兽,猪刚鬣顿时怒气冲天,舞起九齿钉耙便向那后生刨去。那后生举棒相迎,两个便在这福陵山上空打斗起来。猪刚鬣武功大不如前,如果不是昨夜务成子将钉耙送还与他,赤手空拳他未必打得过那俊后生,有了钉耙相助,他也只能与那后生打个平手。
一直在空中观战的白衣女子,见两个打得难解难分,便抛下一朵莲花,将铁棒与钉耙分开。
猪刚鬣见一朵莲花便将他和那个后生隔开,大吃一惊,认定那白衣女子不是等闲人物,问道:“你们是何人,有如此手段?”
那后生说:“你个肉眼凡胎的怪物,我是托塔李天王的二太子木叱,现在是南海观世音菩萨的弟子,号惠岸行者。抛莲花的是我师父,你也不认得?”
猪刚鬣问:“可是那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惠岸说:“不是她是谁?”
猪刚鬣撇了钉耙,便向上叩头,嘴里说道:“观音菩萨,恕罪,恕罪!”
观音菩萨降下云头,问道:“你是哪里成精的野猪,敢在此间拦路?”
猪刚鬣见是救星来了,心里甚是高兴,说道:“我不是成精的野猪,我本是务成子的弟子、天蓬元帅朱四星,因在蟠桃会喝醉了酒,误入广寒宫,调戏姮娥,玉帝下旨打了我两千锤,贬下凡尘,不知为何竟投胎猪身上,变成这般模样,我已修炼了几百年,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模样,万望菩萨拔救。”
观音菩萨见堂堂的天蓬元帅竟变成这副嘴脸,心里甚是不平,暗想:“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已经打了两千锤,贬下了凡尘,为什么还要让他投胎到猪身上?”于是起了悲悯之心,问道,“你何处栖身,何以度日?”
猪刚鬣说:“就在此山的一个山洞里栖身,原来有个老婆叫卵二姐,前些日子死了。我素日里以野菜野果为食,偶尔抓个山鸡野兔换换口味。”
观音菩萨说:“我领了佛旨,上东土寻找取经人。既然你孤身一人,将来可与他做个徒弟,跟随他去西天取经,将功折罪,便可恢复人身,官复原职,你可愿意?”
这正是猪刚鬣求之不得的,满口应承道:“我愿意,我愿意!”
于是观音菩萨给猪刚鬣摩顶受戒,替他起个法名,叫朱悟能。
猪刚鬣说:“我已以身为姓,改姓猪,名刚鬣。法名就叫‘猪悟能’吧。”
观音菩萨说:“姓什么随你。既然你已皈依我佛,你要切记,从今而后,要持斋把素,断绝五荤三厌,专候那取经人。”
猪悟能双手合十,说道:“弟子知道了。我原是修道之人,早已断绝了五荤三厌。”
观音说:“以后你就在此地等候那取经人,不要远去。”说完与木叱跳上云头,向东而去。猪悟能合掌望空礼拜,目送观音与木叱身影消失在云空中。同时心想,我现在已经算是佛门中的人了,“猪刚鬣”这个名也不能用了,以后就用观音菩萨起的法名——猪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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