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浩宇从绸缎庄回来,按时在门外报告。
“娘子,我回来了,今日我进步很大,伙计的活儿已十分熟悉……”
话还未说完,苦荞从里面把门打开:“姑爷,小姐请您进来。”
陈浩宇受宠若惊,几日的努力终于有成果:“诶,我这就进去。”
走进后发现娘子并未正襟危坐,而是站着,像是专门等他一般,更是心花怒放。
“娘子,没想到这么晚,你还在等我,我好感动。”
搁往常,千里寻必然将陈浩宇的话怼回去。既打算学着接受他,怼他并不合适。
“你忙一整天很辛苦,苦荞刚做好一盏茶,把它喝了。”
苦荞已将茶盏端到姑爷面前:“姑爷,小姐算好时间,让我提前做好等你回来喝,你刚刚在外面说话时,我也刚做好。”
陈浩宇二话不说,立刻端起来一口喝下,再将空茶盏递给苦荞。
好心情的作用下,陈浩宇只觉一盏茶下肚,浑身舒坦:“带着娘子心意的茶喝起来感觉就是好!”
千里寻说:“你累了一天,赶紧休息吧。”
又是给他准备茶,又是关切的语气,陈浩宇以为娘子已经接纳他,不免想入非非:“娘子,我能不能今晚住在你这里?”
青瓜和苦荞的脸上都露出诧异的表情,更别说千里寻。她试着学习接受对方,刚刚开始,甚是不习惯,对方就提出如此要求,千里寻立刻原形毕露。
“陈浩宇!你满脑子都想些什么?老娘刚对你好些,就得寸进尺!你在青楼里干的那些个龌龊事,老娘想起来就觉恶心!还想跟老娘睡一个屋子,下辈子吧!”
陈浩宇意识到火候还未到,他不小心用力猛了些,还是赶紧服软:“娘子别生气,怪我太喜欢你,心急了些,你继续对我好,以后我不敢再提无礼的要求。”
对方态度端正,千里寻也不好一直生气,语气缓和许多:“走吧,别杵在这儿烦我。”
“这就走,这就走,祝娘子晚上做个好梦,最好梦里有我。”陈浩宇担心娘子再生气,迅速带着青瓜离开。
回后院的路上,青瓜一直“嘿嘿”笑着。
陈浩宇站住,转过身:“你笑什么?”
青瓜忍住笑声:“没什么。”
“不说小心我踢你。”
“公子怎么还想踢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躲避的本领超强。”
“赶紧说,否则今晚去西院睡觉。”
“好好好,我说。”青瓜说着又乐起来,“嘿嘿嘿,我是笑少夫人,她明显是想对公子您好些,可却不知道怎么对公子好。”
“她给我准备了茶,还说些关心的话,难道不对吗?”
“公子觉得够吗?嘿嘿嘿……”
“是不够,不过需慢慢来。你想想,她以前跟我可是死对头,又知道是我散播她的谣言,能像今日这样对待我,已是不易。”陈浩宇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说明她想跟我好好过日子,我也需努力努力,明日也该去永泰茶楼拜师学艺。”
青瓜不再继续笑,公子一本正经想入非非的样子,让他觉得继续笑下去,太不尊重少夫人。
姑爷走后,苦荞边为小姐宽衣边说:“您开始表现挺好,后面怎么又发起火来?”
“你还问我?他提那要求搁谁谁不生气。”外衣已脱掉,千里寻身着睡衣躺在床上,将薄薄的蚕丝被盖在身上。
苦荞边挂衣裳边说:“姑爷的要求确实唐突,可仔细一想也没什么不对,毕竟已成亲,在外人看来,他要求住在素心草堂再正常不过。”
“你竟然帮他说话?”
苦荞走到床边:“我不是帮姑爷,是帮小姐,想提醒您以后别老对姑爷发火,要不真成姑爷说的母……”
“母老虎?”
苦荞点点头:“再把变好的姑爷给吓跑,他纳一两个妾室,墨香苑会变得鸡飞狗跳,到时恐怕小姐不得安宁。”
“我倒希望她找妾室,可陈浩宇不乐意。”
苦荞又替小姐将蚕丝被盖好:“我怎么觉着小姐说这话有些得意?”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得意了?目前他说的话还让我得意不起来。你家小姐我都想好了,无论陈浩宇纳不纳妾都得跟他过日子。他要是纳妾日子还好过些,有妾室陪他省去我不少麻烦;可他要不纳妾,我可就难了。”
“这有什么难的?小姐只要拿出当初跟乔公子在一起的劲头来,不就万事大吉?”
千里寻早已放下文渊,苦荞提起并不会再次引起她的伤感之情。
“那时我喜欢文渊自然愿意跟他亲近,可我根本不喜欢陈浩宇,估计拉他的手全身都会起鸡皮疙瘩,恋爱的劲头用在他身上不合适。”
苦荞将床幔放下,心里替小姐担忧,什么时候她才能从心底真正愿意接纳姑爷?
第二天,说话艺人家中有事,告了假,陈家的女人都陪着老太太聊天儿,男人们则一个个去忙生意上的事。
千里寻依然没有见到叶安雅,自从上次她打听过和离之事后,人就像消失一般。
本来千里寻想去叶安雅的院子看她,想来想去还是算了,那位堂兄本就喜欢打老婆,若她去看望,恐怕哪个下人告状,又让大嫂被白白打一顿。
她又不敢多问,担心二婶子不高兴。
千里寻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穿越而来面对复杂的妯娌关系,竟也变得瞻前顾后,这恐怕就是现实。
当大家聊得无话可说时,包氏建议:“母亲,不如我们打马吊吧?”
夏老太太说:“我不喜欢那玩意儿,你们若喜欢你们打,我在一旁看。”
姚轻琰说:“打马吊我听说过,从未玩过。”
崔氏说:“我是会些,可光我会人也不够,起码得四个人。”
包氏转向淑真:“淑真,你可会打马吊?”
千里寻摇摇头:“我不会。”
包氏说:“我听说莱州知州的夫人也是女词人,人家打马吊可是一流,你既是女词人,可要多向她学习学习。”
易安居士喜欢打马吊,千里寻也是听说过,还知道她给后世留有《打马赋》,但要让她学习打马吊是万万不可。她非常讨厌这种游戏,要知道打马吊可是麻 将的前身。
她穿越前的时代打麻 将的游戏很流行,尤其在她小时候。
记得邻居家有个小妹妹,她十岁那年,那孩子八岁。小妹妹的爸妈超喜欢打麻将,经常没事把孩子锁在家里跑出去找人打麻将。有一次小妹妹想翻窗出去,结果从十二楼掉下,当场死亡。
当时十岁的千里寻正在楼下跟小朋友玩耍,小妹妹就掉在她们面前,她永远也忘不了可怕的一幕。从那时起,她便十分讨厌打麻将的人。
此时包氏建议她学习,千里寻一百个不乐意:“易安居士爱好独特,那是她的事,我是打死都不会学那玩意儿。”
包氏甚觉无趣。
包氏院中有个丫鬟前来,向老太太及众人行礼后,对包氏说:“二夫人,秦夫人差人来邀请您去打马吊,正在外头候着。”
包氏立刻满脸堆笑:“母亲,我能不能去玩玩儿?”
夏老太太说:“想去就去吧,只是你与那秦夫人走得近,定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要什么都说,她可是个爱嚼舌根的人,把没有的事都能说得天花乱坠。”
包氏强调道:“母亲放心,儿媳只喜欢跟她打马吊,从未说过别的事。”
夏老太太点点头:“去吧。”
包氏前脚出去,陈江林后脚进来,还未行礼,老太太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陈江林这才行礼:“母亲,有一事需征求您的意思。”
“坐下说。”
姚轻琰让出榻上的位置,坐到淑真身旁椅子上。
陈江林上前坐下,开门见山:“我想把陈家搭的施粥棚给撤了。”
“为何?”
“搭建施粥棚,本是想让可怜人有个填饱肚子的地方,可也养了许多懒汉懒妇。到陈家施粥棚混饭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力气大的懒汉为了一碗粥,还欺负老弱病残。现在是懒汉懒妇居多,真正的可怜人则是少数。所以儿子认为还是撤了,省得养一大群蛀虫出来,再说知府大人现在也不过问此事。”
夏老太太想了一会儿说:“撤起来容易,只是撤了那些个真正需要的人该怎么办?知府大人过不过问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家既挣了百姓的银子,也要懂得回馈百姓。”
“母亲说得极是,陈家回馈百姓的方式很多,比如修桥修路,逢年过节布施医药物资,茶庄、米庄、香料庄、绸缎庄,还有各大酒楼、茶肆、店铺等不知解决了多少人的生计,官府收集善款时陈家总是出得最多,回馈百姓已不少,不在乎一个施粥棚。”
“话虽如此,一旦撤去,那些个流浪街头的老弱病残怎么活?”
“母亲心善,见不得他人受苦,可是天下可怜人多得是,陈家哪管得过来?”
“是管不过来,能管多少管多少。别的地方我们管不上,临安城的可怜人必须管。”
陈江林见母亲坚决,便不再提撤去施粥棚一事:“那就不撤了,大不了儿子花钱雇些打手,将那些混饭的懒汉懒妇驱逐出去,让他们知道陈家的粥棚不是供养懒人之地。”
“此法甚好,需找个可靠的人看管。”
“儿子也是这么想,可我、二弟、三弟、浩东都忙着陈家的生意脱不开身,浩宇刚刚学做生意,不好分身,容儿子想想,不行从兴隆阁找个人前去。”
千里寻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觉得此事自己最适合不过,立刻将昨日窝在陈府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兴致勃勃地说:“若长辈不嫌弃,淑真主动请缨管理施粥棚。”
陈江林反对道:“家里这么多男人,哪需要你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
崔氏应和道:“是啊淑真,大哥自有安排,你就别瞎掺和。”
姚轻琰也说:“淑真啊,你要是觉得在家待着无趣,可以去逛逛街,管理粥棚的事,你不适合。”
千里寻强调道:“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我手底下有十个功夫了得的下人,省得公爹再另找打手。我的厉害各位长辈见识过,再说我是自家人,公爹和奶奶大可放心。”
陈江林还是不大情愿:“你毕竟是女子,让你出去忙活,别人会笑话我们陈家没有男人,要让知府大人知道,恐怕也得批评我。”
千里寻虽有写话本的本事,可写话本不是窝在家里就是窝在家里,时间一长恐怕窝得发霉,也需出去透透气,体验体验生活,找找新的灵感。再说她一身功夫,窝在陈府没有用武之地,也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陈家的男人忙得都是大事,这等小事女子出面处理最合适不过。我已是陈家人,我爹即使知道,他也管不着。再说我爹哪会关注一个施粥棚?公爹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夏老太太算是看出来,淑真是铁了心想要管理施粥棚,不如成全她:“女子又如何?我当初还不是一个人管理陈家产业,又把你们三个拉扯大,天天抛头露面的?我们陈家的女人没那么多穷讲究,淑真想去尽管让她去。”
千里寻立刻说:“淑真谢奶奶成全!”
母亲都同意,陈江林不敢违背母亲,也只好同意:“儿子听从母亲安排。”
千里寻赶紧说:“谢过公爹。”
两个儿媳妇心里再不乐意,也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