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东西都搬出去后，楚家主就和方谨心商量，能不能就此在楚家住下，顺便可以开始教习那些账务操作了。
“不瞒姑娘说，年前听得姑娘的一番说辞，老朽想了很久，深觉有理。自古财帛动人心，我楚家如今发迹还仅仅只有三十余年，手下还有白手起家时的忠仆可用。可是五十年，八十年之后呢？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也不能不防着人心叵测啊。”
方谨心微微笑了，现代的管理理念就是，宁可相信规则，不要相信人性。没想到楚家居然也有如此的后顾之忧，真不愧是大宁朝的商业大佬。
不，不对，不仅仅是大宁朝的，楚家在其他国家也有产业，谁知道那些产业是不是也在那些国家首屈一指呢。毕竟这个时代商业并不发达，如同楚家这样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了。
想着，方谨心朝楚家主竖了一个大拇指。楚家主一笑，随即却生出了几分惆怅：“不瞒姑娘说，楚家家大业大，麻烦事情其实也多。就譬如这一次招待北狄使团，若是做得不好了，说是坠了大宁朝的面子，免不得被问责；若是做的好了，哪一天大宁和北狄打起来，我们就成了谄媚敌国的内奸，谁知道前面有什么样的陷阱在等着我们呢。”
“那楚家主的意思是？要将楚家产业迁出大宁朝么？”
“那倒也不必。”楚家主摆摆手，“东边乌鸦是黑的，难道西边的乌鸦就不是黑的了？都是一样的黑，我又何必搬来搬去的给自己找麻烦。老朽想的是，要怎么样不让乌鸦遮盖了天空，哪怕能有一丝缝隙让我等平头百姓有喘息之处，我也心满意足了。就算做不到惠及众人，至少能护住我楚家，那也行。”
这楚家主……真不愧是楚家商业帝国的领头人，思维和眼界，都不一点点的先进。方谨心点头道：“惠及众人肯定是不行的，这是皇帝和朝廷的事情，楚家主大可不必越俎代庖。至于护住楚家，还是可行的，不过……这跟小女子又何干？”
“老朽看方姑娘说的做账一事，明显就是见过大世面的，方方面面考虑之周到，在其他商贾之家，从未见过。所以想请教方姑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楚家以商贾身份保全自己，传承下去。只要子弟有出息，楚家生意就永不败。”
方谨心笑了一下，这位楚家主，怎么跟始皇帝的二世三世，代代相传，江山永在的想法差不多啊。可见世代相传这四个字，对人的吸引力可真不是一点点呢。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不过比较繁琐，工作量很大，不知道楚家主愿不愿意试试？”
楚家主想了想，才明白工作量是活计的意思，于是说道：“方姑娘但说无妨，若是做不到，也算是给老朽一个思路，没什么不好的。”
楚家将自身限定在商贾这一块，虽然多少能打消一些帝皇的戒心，但是朝中无人，遇到事情终归是容易伤筋动骨。尤其是遇到那些贪婪之人，得了一次好处，就将楚家当成他自家的私库，予取予夺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这样的情况，楚家遇到过不只一次二次了，不然今天楚家主也不会说出这句话了。
如今的大宁朝，跟古代一样，交通并不发达。就算商贾之家走南闯北，不似农户被困在土地上，走出村县的都不多。但是能做到在周边国家都安插自己的生意，估计也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保全自己的办法了。所谓的狡兔三窟，便是如此。
但是来自现代的方谨心，肯定比他们想得更远。既然楚家作为大宁朝首屈一指的商贾之家，就算朝中无人，没有权势，但是人脉总是有的，银钱想来也不少。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将跟楚家有交往的权贵，都绑到楚家的这条船上。
这样一来，楚家的经营状况就有可能被公开。所以，为了防止楚家被这些权贵吞吃，她还需要将一些底层百姓也一起绑进来。蓝鲸之所以能够成为食物链的顶端，不是因为它有虎鲸的暴虐，而是因为它有庞大的体型。
所以方谨心也要利用现代的股份制，将楚家打造成庞大的蓝鲸，在大宁朝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争权夺利中，生存下来。想着，方谨心不觉自嘲地笑了，在封建王朝引进股份制，她大约也是有点疯狂的基因在身上的。
想到就要做，听楚家主的口气，留给楚家的时间不多了。因此方谨心马上拿出一张纸，伸手要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压根儿不会用毛笔。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随手拿出一支水笔来。反正她连榴莲都拿出来了，再拿出一支水笔算什么？
楚家主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看着方谨心的手中出现的一根奇怪的小棍子，他居然没有任何诧异之色，而是淡定地看着方谨心用这个小棍子在纸上写写划划。
“楚家经商多年，想来积攒的不仅仅是钱财，还有不少的人脉吧？”方谨心用的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口气。
“没错。”楚家主点点头，却又苦笑了，“我知道方姑娘的意思，但是这些人脉大多是权贵之家，只有他们指使楚家的权力，楚家想要求上门去，却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话，给生生扒下一层皮来，都得算是仁慈的。”
“楚家主说的是危难时的求助，那肯定是这样的。毕竟依着楚家如今的家世，你们要得罪的人不是世家权贵，就是皇亲国戚，人家凭什么为你们去冒这个风险啊？”方谨心含笑道，“但是如果楚家能在自身顺风顺水的时候，就将这些权贵的利益和自己绑在一起呢？你说到了危难之际，他们会不会愿意冒风险了？”
“绑在一起？怎么绑？”楚家主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是这样的。”方谨心简单扼要地将股份制的原理介绍了一遍，然后说道，“这样一来，楚家无形之中就成了这些权贵的钱袋子了。有人要朝楚家下手，就是断人财路了。所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钱袋子被毁，你说那些权贵要不要竭力保全？”
“方姑娘的提议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老朽却觉得，这样一来，无疑就是将楚家这只肥羊，直接送入了高门大户的口中，不妥不妥！”楚家主思索片刻，摇头否决。
“楚家主的顾虑，小女子自然是想到了。”方谨心胸有成竹道，“所以楚家分出去的股份，并非全部都给权贵之家，有一部分要留给平民小户，甚至于和楚家同样的商贾之家，由此来结成攻守联盟，让权贵们无法轻易下手。”
楚家主沉吟了，一直在一旁静静聆听的楚翊，此刻却是高兴不已：“以权贵之势护佑楚家，以小民之力牵制权贵。方姑娘如此慧心巧思，果然有点石成金之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