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这地儿有些日子了,张远不上班的时候也陪我一去看看这地儿的风景,并向我讲述他的往事。然而我却是连日苦恼,并且这症状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不断加深。这几天的时间,我一直在张远的帮助下投放简历,并且开始写我的面试稿,大体的思路,布局,还有讲述时的着重,都认真地、仔细地去想,去写。张远不在的时候,我就自个儿对着镜子练习,起先只是能顺下来,把词儿牢牢记住。有天张远下班,我让他扮演面试官的角色,然后向他背出我事先准备的台词。但背到一半,张远就把我打断了,说这样不行,这并非面试,而只是背课文而已。
“要背课文的话,给出一定时间,小学生也能背得跟你一样流利。”张远说。
我就咨询他,到底该如何去做,他给了我一定的建议,让我多加练习,而且读的不要过于生硬,况且,面试不仅仅是让你说自我介绍。
“面试过吗,你?”他问我。
我说面试过,但每次都是敷衍。而且面试官也是信手打成绩。主要还得是靠贿赂才给过。
“那可不行,”他叫了起来,“敷衍不行,贿赂也不行,总之得靠能力。”
“这我当然知道。”我有气无力地说。
大约是一个星期后,我投到一家企业的简历有了回声,那家公司发邮件给我,说让我于下一个星期二参加面试,并带好自己的身份证复印件等相关资料云云,我把这邮件回复给张远看,因为他在此地待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儿,要比我更加了解这些企业公司的状况。
“还不错,”他看完资料后说,“现在不是挑企业的时候,是企业挑你,因此,即便你面试到的工作与你的预期并不相符,也得先干一段时间,并且这一段时间得相当努力。”
我向他道谢,并按照他说的去做,几天的时间我一直没有闲着,在尝试着纠正我十几年的老毛病。平日里少跟别人交流,这毛病也就潜伏在暗处,也就很少意识的到它的不可战胜,但一旦正面这个毛病的时候,才发现它已在我心上扎根的,并不是说驱赶就能驱赶掉的。我面对那个镜中的自己,有时候也会战胜不了恐惧。怎么说呢,我在陈述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久而久之整理好的语言又重新变得磕磕绊绊,坑坑洼洼。眼前那一条路并不好走,很多次的失败让我感到无比沮丧。
我把我料想中的困难告诉了张远,他惊讶于我如此缺乏对困难战而胜之的信心和勇气。
“你得时刻想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那不是什么困难,那不过只是挑战而已。
“我读书的时候,知道了一组词儿,叫做机遇和挑战。那时候不曾觉得有什么新奇,只是背课本上的概念而已,说什么‘相对统一,彼此依存’什么‘相伴相生,缺一不可’只是记住罢了。但到了后来,我偶然间记起了这组词儿,机遇与挑战,竟开始佩服起编教科书的那些教授专家了,佩服他们的用词精准,释义清晰。机遇自不必解释,值得推敲的却是挑战二字。最初的时候我还在想他为什么不用困难,后来想得深了,才发现困难跟挑战比起来就是一个又傻又蠢的大块头,把他们这一对释义相近的词儿放到同一句话中,意思就完全的不同了。”他这样告诉我,并且给我举出例子,以下便是他所列:
“嘿,老兄,我遇上了麻烦。”
“这高等数学真是困难。”
“车子倒不进车库,这可是一个大麻烦。”
随后,他让我把以上句子全用“挑战”二字代替,我试着做了,并且把我的答案告诉他:
“嘿,老兄,我面对着一挑战。”
“这高数对我而言真是个挑战。”
“车子倒不进车库,这可是个极大的挑战。”
说毕,张远就问我讲这困难改作挑战之后这句子在语境上有什么不同。
我想了想,尚未想出来时,张远就已经把答案公布出来。
“句子有了精神,说的话中充满了力量。”张远说,并且问我:“能感觉的到吗?困难和挑战之间,欠缺的是战胜困难的勇气,还有那股一定能够战而胜之的自信。”
“而这些恰恰是你所缺乏的。”他如此作结。
我开始极为细致地听从他的建议,并且从粗到细从里到外都开始抖落,把那些常年不见光,因此藏污纳垢的地儿翻出来晒晒,尽管不能将污渍尽除,但好歹比不动作强。迫近面试日期的那一天,我又把张远当作自己的面试老师,并在做完自我介绍之后,请他提问我问题。问题的回答上,仍旧有很多的蹩脚之处,张远给出的评价也只是“差强人意”四个字而已。但好在我自我介绍方面进步很大,嗨!总而言之,不论如何,我明天得去参加面试了。
星期二的那天,我向张远借了他的一套西装换上,然后出发,乘公交车到达公司地点,比面试时间早半个小时在大厅等候。忙活了将近一整天,天黑的时候我才回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我回家的时候,张远已经在做饭。
“这么晚?”张远惊奇地问道,“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排队吧。”
我“嗯”了一声,然后就把衣服脱下来,说:“抱歉,把你衣服汗湿了,明天不穿吧?”
“这没什么,”他说,“相比于我的衣服,我更加关心的是你面试的如何?”
我摇摇头,说:“紧张,面试官提问的问题倒是都能回答的上来,就是紧张,他大概是看了出来,说要我放松。”
“就当成客套家常,何必这么在意。”
“说来轻巧,”我沮丧道,“哪里有这么容易。”
“得把压力从你身上卸下来,带着压力去面试,当然是不成的。”
“那该当如何?”
“我可没什么好办法,”他耸耸肩,说:“这是你自个儿的事,别人能帮到你的,不过寥寥。压力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堆在你的心里,你总该想方设法给它清出一条道,让他从你心底滚出去。”
“话虽如此,然而……”
我虽然这样然而然而地讲着,但还是实践了张远给我的意见。起先当张远把这意见告诉我时,我是蛮抵触的,总觉得一道膜隔在心里,让我难以适应。他大概也看出了我这种情绪,并且知道我在想方设法地消极抵抗着,但心里仍不作声,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有想要做声。张远只不过是把这建议告诉我而已,讲完之后,也并不在意我做还是不做,起身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这我可有点儿懵。起先的话,如果他看出了我这消极的情绪,并且劝我去做的话,我有可能会好好地想一下,但至于做不做,倒在两说,现在张远在看到我这消极的情绪之后,并未有任何动作,不去规劝,反而一副“听不听由你”的样子转身走了,这倒让我感到一阵失落,并且这种失落的情绪一经生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我于是就在这失落中,想了短暂的一刻,然后穿过一个房间去找张远。张远那时候正在洗衣服,手龙头涌出来的水哗啦作响,他蹲在地上,双手浸在盆里揉搓着衣服,口中吹出欢快的口哨声。我站在他的身后,心无波澜地对他说:
“我想我可以尝试一下。”
周三,周四,紧随着周五而来的便是周六,张远在这一天歇班,但仍旧起的比较早。闹钟响到第三声的时候,他从床上翻了下来,并且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套上。随后,他拧开房门,路过客厅。当他身在客厅的时候听到了厨房里发出一阵声响,随即他探头探脑地走过去,发现了正在厨房做饭的我,他朝我打招呼:
“早上好!”
我说:“早好,”并且问他:“不多睡会儿?”
“一天睡五个半小时就足够了,多睡下去就是浪费。”他说。
“哦?这真是奇怪的说法。”
“哪里有什么奇怪,的确如此嘛!”他说完这话,就去卫生间了,随后我听到电动剃须刀的响动。
今天他把他的方法讲得更为全面也更为细致一点儿,我全然在那儿认真听,不再流露出那种消极的情绪。他的热情似乎也蛮高,讲着讲着就蹦到另一件事儿上去来,或者开玩笑。如今是二月份,天气乍暖还寒,张远的穿着搭配却蛮有意思,我只是偶然一瞥,但这风格立马吸引了我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