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某处生灵罕迹之地。
“臭老头!你!你这是公报私仇!”
“你……你!”
“该死的!快放小王出去”
“老东西,你给小王等着,待父亲回来,我……我定要跟他讲你虐待我!”
……
这是个几乎不存在生机的荒芜星球,甚至连大气都十分稀薄,入眼可见只有接天的沙土。
而这大喊大叫的声儿,嗓子都快叫破音了的家伙正是庒巡了。
此时他可谓是凄惨无比,身上压着个大铁坨子,约莫十数米大小,颇有种孙猴子被压在了五行山下之感。
一旁的庄陵有点心疼,甚至想帮弟弟承受这份重担。
可无奈,这铁山似有某种禁制,具体重量只作用在受炼者身上。
“老先生,还请放了巡儿吧,您看他叫声如此凄厉,莫不是此山之重将要压垮他的体魄根骨?!”
虽然这颗星球荒芜,可大抵大气稀薄,也没什么扬尘。
所以此时庄陵求饶的对象,也就是庒巡口中的“臭老头儿”,可以优哉游哉地捧着茶盏细品。
好吧,食神那是何等人物,除了他的老宫主与小宫主,其他人哪怕是庄陵那也是一副瞧不上眼的模样,不比庒巡好多少。
不过,大抵是最近听得那哀嚎有些厌烦了,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斜眼看了两人一眼。
“哼?压坏了根骨?
得了吧。
这小东西就算是个不明不白的野种,那也是主上的血脉。
我特地让主上离去前,炼化了这周遭七七四十九颗死星的内核,浇筑成这“小小”压锻之物。
我又在上头加了点老夫独家的禁制,外人虽感觉如若无穷重般不可撼动,可他本人,呵,就是比他现如今能承受的重量极限多了那么一倍罢了。
还有!
这小东西当真是懒惰,什么叫声凄厉?!听他那声音洪亮的劲儿,我看就算再压他个五百年,也无妨啊!”
庄陵无言,却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她之前试过,看起来自己还真的怎么也无法撼动这铁山,更何况,这是父亲离去前给弟弟设的试炼之法,自己也不好强行破了。
可庒巡,他听了食神的话却是更加火冒三丈,骂得更加起劲。
“我呸!老帮菜!
你看你说的这是人话?
什么不过只是超出我承受能力一倍的罢了,老头儿!有能耐这铁坨子给你背,看你能不能将它挣脱!”
食神没什么反应,庒巡对他的辱骂仿若不闻,他只是淡淡抿了口茶,带着嘲讽的口气说道。
“野种便是野种,体魄不如也就罢了,就连小主人帝俊昔日的坚韧也不如其万一。
你可知,当初,你的父亲……哼,姑且让你称之为父亲罢。
遍数寰宇,任谁都知道帝俊之跋扈天上地下都少有。
可那是小主人道行大成之后,你们可知,他成长之初,如你等一般也是最为普通的凡躯!
昔日,昊天偷天换日,将小主人以及小姐转生不知多少世,最终才得一生契,他们才能以天道遮蔽洪荒,最终得以现世!
就你现在背的这种铁坨子,小主人十岁时,以凡躯锻体便能破除超出自身能力一十七倍的重量。
老头子我可记得那场面,到最后,他几近全身骨骼碎裂才破除了老主人的禁制,又以凡人重伤之躯躺了将近十年才恢复过来。
当然,锻体不锻体那都不吃劲,淬炼的,是其坚韧不决的念。
而你?我想想,此禁至今已大半个月了吧,整日光号丧,有甚用?
除了前三日,嗯,也就是那二十余次的精疲力竭,之后你可再动过半点?!
哼,在你的心里,只那二十余次的尝试,便已经下了定论,此物,非你可撼动。
然后你便堂而皇之的就这么放弃了,想着等父亲回来,等他回来将你再放出来?
到时少说,还得如你先前所言,如稚童一般在小主人面前状告老夫云云。
当真是顽童之举!你这般,就别说想要变强为自己母亲报仇了,嗯,我们就说那杨戬。
知道何为至高天大神么?可别将他当成那些在小主人面前俯首帖耳的神官。
老夫就算将你此生能到达的道行极限多算些,杨戬那小子半根发丝的重量,就算倾尽你一生也无法推翻!
就如同,你现在背负之物一样。
你自己觉得,老夫可说得对?”
也不知道是被重量压的,还是被食神说的,反正庒巡一下子血气上涌,连耳朵根都赤红一片。
不过,还没等他反驳,远一点,一阵嘈杂的声响便接连传来。
“娘的,你算个球!”
“老东西!不准你说老大!”
“侮辱老大就是侮辱我们,有能耐将我放了,老子跟你这老头单挑!”
……
食神终于显露出了厌烦的神色,大抵是,一个毛孩子也就罢了,旁边儿至少还有十七八个!
就庒巡带出来的人已经不少了,大抵都是从当初那些黑街的朋友们中精选天分最高的。
当然了,这个最高也是相对的。
毕竟如果真的是什么天资聪颖道基稳固的,当初早就被教会给挑选完了,那还轮得到他舷南小王?
这些个孩子有男有女,修为良莠不齐,有入道境的,也有接近天人的,因而道行低微的缘故,可庒巡非要带,于是庒言还特地炼制了一批专给低阶修者外空行走用的法器。
按照当初庒巡的意思,他们,作为未来小妖皇的随身亲卫,自然也是要跟着主上一同踏上试途。
只不过嘛,他们就没有庒巡那待遇了。
食神随手打了几个禁制就让他们仿若背负千钧山岳,一个个排排趴个个汗水浸湿衣衫,那是要多惨就有多惨。
也是因为这样,方才的几句嗬骂也就是一小会儿,小家伙们继续蔫了下去。
“喂!
老家伙”
见这些小弟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庒巡罕见地语气柔和下来。
尽管,这话头儿依旧挺欠揍。
“打个商量如何?”
听到这话,食神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毕竟,虽然这家伙虽然废物,可小半个月来还从未服过软。
“噢?难得,说来听听”
庒巡咽了口唾沫,似乎,服软对他来说是极为不可接受的,但看到小弟们的模样,他还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两句话。
“一倍也太难了,少点行不行?
若我顶开这铁坨子,放了他们,如何?”
食神没回话,只是似乎感觉很无聊,打了个哈欠,喝掉最后一口茶水吐了口茶沫站起了身。
“也罢,别说老头子我针对你,我答应了小少爷不再与你为难,那就一定不会说三倒四。
嗯……其实仔细倒回头想想,当年小少爷撑过一倍关的时候虽然才七岁,可那也是经历了不少险劫之后,意志也不似你这般薄弱。
这样吧,老夫给你减减压,那就只给你浅加半成力试试吧。”
听得这话,庒巡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感情半天,还真的就是这老头公报私仇拿自己开涮?!
什么是浅加半成?那就是顶格在自身极限之上加上二十分之一的力,而先前,那就是百分之二百!
他想深呼吸,让自己的怒火往下压一压,但身子被压死,压根都呼吸不得。
索性,他放弃了,好似有一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凄凉景象。
“弟弟!
切莫像之前一般蛮横用劲,一下子将所有力量都给用光。
先缓缓积蓄力道,待状态到达最优时瞬息释放。
但,切记天人之力留存三成,留待最终力竭前再行破发,这才有机会冲破极限!”
庄陵虽然力量均来自信仰,来自庒言承认的子嗣身份,可道行高就像是站的高点,看到的也多上不少。
先前那极限增倍的试炼,她早觉得不对劲了,要不是父亲离去前嘱咐过,不可干涉弟弟的试炼,她早发毛了!
不过现下,只多加半分力,那就简单多了。
庒巡点点头,手握成拳抵在地面,身周的天人之力开始积蓄。
在力量彻底萦绕身躯后,某个最优的爆发点后一声暴吼响彻四周。
只见,那巨大的铁山竟然魏巍一颤,可就像是前几十次尝试一般,也仅限于颤动,以他现在的极限,压根就不存在脱身一说。
而这试炼,其实便是考验意志,没有多么高明,并不是想让受试者突破外在力量的极限,只不过是让其在半分半分的叠加下持续打熬其神魂意志。
所以,能不能顶开不重要,设置一个阶段只是让受试者有那么点希望从而更容易坚持下去罢了。
所以一上来就增倍,那就是耍流氓!
铁坨山从微微颤动变成了抖动,这已经是自试炼开始后从未有过的了!
庄陵大喜,可却有些心疼。
因为在她的观测下,弟弟此时全身天人之力爆棚,可却没有像之前那般到了一个自身会受伤的安全阈值下停止,而是继续爆发。
饶是天人之躯,这一番下来体内经脉都已经开始有崩裂的迹象,支撑着地面的手腕在一声脆响后,其内部骨骼竟然最先崩裂,丝丝裂隙出现其上。
“加油!就快了,准备释放余力!”
庄陵在叫出这声的时候,那铁山已然开始倾斜,可庒巡力竭的迹象也开始出现。
有了姐姐的提醒,庒巡再次嘶声吼叫,这次嗓子里发出的吼声已经不似人,断断续续仿佛声带也在蓄力之下生生崩裂!
“给,小王滚开!”
那剩余的力道终于如鸡血般补充上去,甚至他开始燃烧自己的生命力。
只一下,禁制瞬间被掀翻,甚至,好似力道过大,那铁山竟然被直接顶出了百米有余。
顿时,周遭仿若地震一般,脚底之下的大地都“嗡嗡”颤鸣不止。
而原地,一个小小身影挺立在星空下,他浑身僵直,没有气喘吁吁也没有立即倒下,只是用充血的眼眸瞪着不远处的食神。
“先前说好的,放了他们”
食神目光深邃,他的心中翻江倒海一般在重复念叨着几个字。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方才的那一下,其实就算是按照超越极限一倍的压力,也会被顶开。
倒不是庄陵教的那讨巧之法,虽然这法子有用,可也不至于破开一倍压力。
这是实实在在靠着意志力,燃烧生机,用自己的生魂自己的命去赌,是铁坨子先被顶开,还是自己的生命先被烧完。
属于以命搏命,彻底放弃退路的做法。
要知道哪怕是妖皇帝俊当初,也没这个狠劲儿。
当然,其实更恰当点来说,是帝俊没那么傻缺,不过一个试炼就要死要活地拼命。
但,食神看了看旁边那一群同样目眦欲裂的孩子们,却又摇了摇头。
“主上何等人物,承“庒”之名,天上地下亿万生灵在这一字面前都只能沦为下流。
某种程度上,“庒”虽然权柄被夺,可就是因为避世才已然会有如此超凡的地位,凌驾诸灵之上!
不过可惜,到了主上这一代遇上了个昊天,娶了昊天之女,又有了小主人还有小姐。
有了这些个后顾之忧,他,才会陨落。
如今小主人复而,就算他这承认的子嗣,也是一般。
也罢,也罢,情之一字谁能逃过,生灵本性尔。”
自言自语般说完,食神挥手便解除了那些孩子们的禁制。
看着食神履行完诺言,庒巡露出了个妖异的笑容。
露出的一侧小虎牙似闪烁着某种锋芒,这似乎让食神回想到了当年,当年那个年少帝俊的影子在如今的主上身上不见分毫。
可似乎,转移到了这小子身上。
下一刻,站得笔直的身子轰然歪斜,维持站姿的最后一点力气彻底耗光。
刚脱困的孩子们想过去支撑起大哥的身子,可,却只能都如死狗一般瘫软在地,全身筋骨几乎被巨力尽数压碎的他们,此时手指头都动不了一点。
“弟弟!”
庄陵看着怀抱中的小人儿,眼泪扑簌簌往下淌,她心疼极了,可却又用不解的嗔怒语气问道。
“为甚燃烧生机,用姐姐的法子,很容易就能破除此禁的!”
不过得不到回复了,庒巡泛着白眼已经失去了意识。
磅礴的仙力化成光茧直接包裹住庒巡,超凡想要起死回生一个天人?那很简单。
只不过,方才庒巡耗损的生机恐怕已经无法恢复,这算是永久性的伤害,会在以后直接反映在神魂之上。
……
与此同时,这颗星球的外空,庒言似乎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看着庄陵的仙力在急速修补庒巡的伤势,也松了口气。
“呀嗬,那小子,居然如此傻缺?
我说庒小子,我看你儿子不大聪明啊?
区区一个试炼就搞得要死要活的……呃……不过这倒是像帝俊当初那疯样。”
身旁,一头红发全身银白鳞甲的家伙嘴很欠,似乎就是为了勾起庒言的怒火故意这般讥讽。
“呵,张元伯,别以为仗着天上你那狗屁家族势力,便以为我不会杀你”
庒言只是朝着虚空一握,顿时!张元伯本来还贱兮兮的脸直接红了。
因为,其脖颈间一圆环状的物体卡着他的脖子甚至还在向内紧缩!
“该死!该死的南结!
小子,有能耐解了这该死的环,我再与你斗上八九万个回合!”
庒言瞥了一眼对方,没理会,又看了会儿庒巡那儿,见对方彻底没事了这才指向另一边。
“八九万个回合?
张元伯啊张元伯,我知你一路跟来就是为了找到我解开这圈儿。
但可惜,不是我不帮你,你要知道,这玩意儿我没认错的话,是太上的玩意儿。
太上,你知道吧。
我兄弟。
虽然我许久没见他了,但他依旧是我能放心将妹妹交给对方保护的家伙。
这玩意儿强行破开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兄弟的东西我也不好强行损坏不是?
这上头是主仆禁制,但,也不是绝对。
只要仆的实力大过主,也就是能打得过主,那就能自己解开。
话说方才,你连我一招都接不住,要不是我收了九成势,你就被我一指头戳死了”
只见庒言手点的方向,一颗死星已然崩解,可明显可以看到,造成其崩解的原因应该是那大片碎石中的漆黑空洞。
显然,这是力量过大,宇宙本身的空间已经无法承受从而蹦毁所造成的。
如果仔细看,张元伯此时除了脸红脖子“细”,浑身鳞甲也是多处崩解,背后的那袭大红披风都几乎被巨力撕扯断裂开来,如今只剩下一小绺随身躯颤颤了。
庒言瞪了眼这嘴贱的家伙,圆环这才停止紧缩,张元伯就算身为半仙,却也不能抵挡太上至宝的惩戒。
要知道,这玩意儿可就是凡俗传说中砸猴子脑袋的圈儿,小小一个赤瘟鬼君连反抗的能耐都没。
“行了,我知你不服气。
但既然是南结爷爷送我的仆役,我可没理由不使唤。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周遭星域应该都找得差不多了,将龙鳞军全数召回吧”
张元伯不服气地冷哼一声,可最终还是伸出手,在虚空连连挥动,无数印绝被祭出。
数小时后,原本空荡荡的星空已然被无数身影所占据,这些队伍泾渭分明,显然是被分为了许多不同的军马。
其中,那龙鳞军占据的只是一小部分。
庒言此行与自己的儿子一般,是带了不少手下的。
毕竟很多事情自己一个人做虽然快,可却很麻烦,也不能面面俱到。
就比如搜寻,玉皇给的坐标点很模糊,而且另外具体的讯息只是一个类似旗帜的图像,根本无法精确到具体的点。
就算用天衍神术也无法预见,似乎,这神术对于玉皇的布置根本无法预见。
于是乎,这半个多月间,除了庒言自身在不停找寻,这一大票人手几乎将周遭数百个星域翻了个遍。
当然,也只能挑选那些大的星球找,如果所有生命星球都要翻个遍,那恐怕这一百年也不用做别的了。
“魔主!
属下等已将负责区域搜寻完毕,尊魔主令,未惊扰当地生灵。
但,未曾有收获。”
当先汇报的是黑暗留下的一支魔军,其实,这些附庸属魔本来应该尽数消亡。
庒言找到他们的时候,其中的大多数已经开始魔力崩散,所以他们已经意识到君主已然陨落。
主君主母都尽皆陨落,他们就在星空中的某处角落等待死亡。
如若不是庒言强行用魔像重新让他们归附,他们此时已经全数湮灭。
见到了熟悉的魔像,庒言又解释了自己与黑暗的关系,这些人的生念才被重新唤醒。
“回禀神君,龙鳞军也无收获,我等从凡到非凡搜了个遍,也不曾见到那幅图案!”
“回陵光神旨,诸教士也没有找到目标。
不过,依照教会习惯,我等在搜寻过的生灵地带留下了教士,以播散您的神荫,为日后建立教区打下基底”
好吧,这是陵光教士们,他们是庄陵这个陵光之神最大的信徒要求带出来的。
而剩下的,杂七杂八,就是原狄冢非凡道,百重族以及一干朱雀非凡存在派遣来的集合体了,大都是本就倾向妖皇的那一部分。
此次妖皇出巡天界掌控最为严密的中庭,这些道统说什么也都要派遣最精锐的修者跟随前来。
“难不成,那暗仙还在更小的生灵之地?”
庒言沉思片刻,而后想起点什么,看向一旁同样跟随过来的某个人。
“甘宏城。
你乃天机道弟子,难道也不能具体卜算此图的所在?”
甘宏城顿了顿,似乎思索了一番之后却只是摇摇头否认道。
“神君抬爱,小道不过是天机道末流,既非狄氏核心甚至都不是登堂入室的在籍弟子。
请恕小道无能。
但……”
庒言面露不悦,呵斥道。
“有法子就说,少在我面前吞吞吐吐的。
耽误了我的时间,误了事儿,别怪我不给天机道人面子!”
甘宏城面色一变,虽然当初狄老按部就班地将未来或许发生之事告诉了自己,他一向很自信,甚至自负,就好像天下万般事都在掌握之中。
但有一点,天机道虽神秘,可也没能耐将庒言算清。
和这位妖皇陛下接触不多,可对方的杀意那是实打实的,最主要的,他无法掌握这个“异数”,胸膛内心脏都突突起来。
他连忙摇头道。
“噢!神君莫要误会。
属下的意思是,既然您是依玉皇所制的路线,那就没必要特意寻找。
那暗仙,需要他出现之时自然会出现。
一切都尽在昊天上帝预料之中”
好吧,还不如不说,这就是一句废话,庒言难得地翻了个大白眼。
可是,只下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是瞳孔一缩,不论是谁,都不由得回想起甘船夫方才的说法,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似乎,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曾经那位将整个世界握旋在手的昊天上帝,其恐怖之处。
因为就在此时,众人的视线中出现了一艘凡人舰船。
这没什么,这地方被布置了隐阵,十分高明的那种,就算有别的什么人到这里,只要不是谪仙,那都无法察觉此时星空下排列的大批军马。
这周围虽然偏僻,可还算得上是生命星灵聚集的地带,因为之前庒言与张元伯那家伙“斗法”,湮灭了一颗死星,闹得动静很大。
所以,此时无视大军在其间来回穿梭的凡人船只多了去了,扫一眼就有几百上千各不相同的凡人载具。
可那一艘被所有超凡存在注意到的船却自有不同,盖因为其上喷吐的徽标,正是近些天来庒言费尽心思找寻的样式?!
不过,这船慢吞吞的,这倒不是修者们眼界高,这是与周围那大批凡道船只相比。
众人了然,想必,此舰来自一个凡道不昌,甚至可以说有点原始的星球。
庒言深深看了眼一句话叹服所有人的甘宏城,抱着肩膀,直接唤出了自己的神像。
神像庞大,一出现立即光华四溢,成为附近最为光亮的一颗“星体”。
这一幕自然惊动所有来此探查的凡人们,不过可惜,任所有人遍查四周,也找不到这光华的源头在哪。
庒言没心思管那些凡人,只是展开神道术,冷冷开口。
“此域地头何在?!
给本神速速现身!”
这唤神法庒言还是第一次用,也不知道是否管用。
但好在,如此磅礴的大神力一出现,就立刻被周遭阴司的正神给注意到了。
见大神召唤,立马,上千个阴阳通道被打开,一大群背附神位的神官鱼贯而出,着急忙慌地来到庒言身前。
待他们来到近前,被容纳入禁制之内这才惊觉,他们管的地界,竟然不知不觉多出来这么多超凡存在?!
“不用废话了,叫你们来就一件事。
看那里,那艘船,我接下来会去它的归属地。
告知你们是因为,我不保证那个世界在不久之后还会存在,准备好你们的本职工作吧。”
说完,不待众神官面色剧变回过神来,庒言又对着几支军马说道。
“所有军马原地待命,待我召唤”
说完这句,庒言彻底消失。
安排这些没有别的,盖因为在那艘船出现的第一时间,他便似有所感。
好像,浑天与自己演算到的那个劫,或将就应验在此?这是入劫的前兆。
或许,这里的凡俗生灵,会不可避免地卷入自己的死劫之中。
妖皇的劫难,而且还是死劫,或许已经不能用顶格的天劫来形容了。
……
还是那片荒芜的星球,庒言现身后来到已经活蹦乱跳的庒巡身前。
“巡儿,试炼地如何了?”
庒巡排开一众同样恢复过来,正在吹捧自己的小弟们,来到庒言面前乖乖行了个礼,这才回答道。
“回父亲,儿总算不负您的期望,已通过试炼”
难得,他这次竟没有向庒言“告状”,要知道,这之前庒言每次回到这里,总要这小家伙发一发食神的牢骚。
也不知是心态上发生了变化,还是……他在憋着坏以图后报!
“嗯,吾儿甚勇,方才我都看见了。
够狠,虽然是以燃烧生机为代价,可目的达到了。
我看,哪怕别说是一倍,之前那一下就算再多两三倍也能轻易破除啊!”
庒巡得到了夸奖,自然是得意非凡,他本性如此,当下便叉着腰好似要仰天长笑抒发这些日子里的闷意。
可还没等他笑出声,庒言的一盆冷水便泼了过来。
“但,有人却和我说,你这般太过愚蠢”
庒巡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虚咳了几下这才愤愤不平地说道。
“是哪个讨厌鬼!
儿可觉得自己没错。
再说了,这可是父亲给儿的试炼,儿心里想,哪怕是耗尽生机今儿死在这里,也非得完成您的任务,哪怕这铁坨子只是一个小小的试炼!”
话说得很漂亮,可不远处,食神晃悠着佝偻的身子一声冷笑,却立马遭到了庒巡的一个瞪视。
庒言心里自然清楚一切,哪怕是外出搜寻,自己的一丝神念依旧留存在此监看。
可他却不计较,摸了摸庒巡的头说道。
“那人的确讨厌,如若不是看在为父开蒙老师的面子上,如此不敬之辈,早就被为父剐了。”
庒巡诧异,他还是第一次听见父亲还有老师这回事,还是开蒙老师?
“父亲,想必,您的那位老师一定比那家伙要可靠很多吧!”
庒巡点指食神,可对方也不计较,只是抱着肩膀冷笑着看这小子继续作妖。
说实话,在这小子身上他看不到老宫主的影子,但,以往帝俊之姿倒是颇为贴合。
庒言笑了笑,轻轻扣指在庒巡头顶敲了一记。
“以后可不许这么对食神,以往我可没这么对过我的那位老师。
记住,就算你不必要尊他,却也要带三分敬意,因为,这大小也是为父亲自为你选的教习。
如果以后为父不在了。
他,就是除了你姐姐庄陵之外,唯一可靠的人”
这一番话,说得食神心里好受不少。
其实本来他来做这个教习也没准备出什么力,可听到庒言这么说,他突然有了一种当初老宫主见他最后一面的既视感?
难道……
食神心中咯噔一下,却是连忙拜倒。
“少爷,您……
唉,算了,老夫日后会多加用心,做好这个教习!”
庒巡有点莫名其妙,可也感觉到了场内气氛不对,当下也只能瘪着嘴,好像被家长教训了一番的小孩般应道。
“噢,知道了,那,那我以后对老头……啊不,是对老师好点就是了”
庒言哈哈大笑,倒是一下子缓和了气氛。
“好啦,接下来我就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了,或要入劫。
所以你们就继续待在这儿吧,我应该不会离开太远。
庄陵,食神,记得,如有不对,带巡儿走”
庒巡是个聪明人儿,虽然有时候爱耍小孩子脾性,可修道的学识却也算得上渊博,他立马察觉到不对。
“父亲?
您怎么还会有劫,您身为超凡,遍数寰宇也不应该有您应该渡的劫难才对啊!”
这么一说,庄陵也紧张起来,似是从庒巡身上察觉到了担忧的情绪,于是上前拉住庒言的袖角,却不言语。
庒巡实际上知道,就算超凡,也是有劫难的。
可超凡之劫,不分大小,均为死劫。
虽然不至于九死一生,可大抵,最次的也是五五开,也就是那些超凡仙人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渡过。
其中最普遍和被人熟知的,那就是世纪更迭了,这是超凡唯一可以预见的死劫。
与那些普通修者们渡劫不同,修者至少还能依照情况判定,察觉到自己渡过的概率到底有多少,甚至能选择避劫。
可仙人遇劫,必有陨落之忧,避无可避。
见庒言不回,庒巡立马急了,他心里揪着一样难受,母亲离去的经历还没多久,他不想这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他而去。
“父亲,也带我一起去吧!
至少让我多陪陪你,我答应您,在您入劫后我立马离去,绝不会耽误您的!”
庒言苦笑,他刚想拒绝,因为,自己的劫难自己都预见不到是什么,更别说让自己的儿子也一起跟着犯险。
可一旁的庄陵却也是哭求道。
“父亲!
有我带着弟弟,无碍的,您只要有入劫的迹象我就带他离去!”
……
两个孩子好一阵哭求,最终,庒言还是软了口风。
主要是因为有庄陵,这个自己的养女的道行与力量其实仅次于自己。
这就像是魔道中的附庸魔,而她则是因为妖族血脉与庒言神道规则的缘故,硬生生获得了庒言的数成道行。
一旦有危险,她带着庒巡离开,想来没什么问题?
“好吧。
既然这样,食神,起来吧。
无甚可悲的,你与诸军在此地稍待,我与陵儿巡儿去去就回。
庄陵,接下来就由你带着庒巡,切记,只要我发话,你得立即带你弟弟离开”
庄陵泪眼摩挲,却使劲点了点头,因为信仰之力的缘故,她能感觉到父亲心中对那劫难有着某种迷茫之感。
她,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