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寒,九难,程易回至金童苑,直往大殿。
殿门左右,左右各有数十人排开,看那阵仗,那装扮,凝寒便猜得定是阳延祇族人;大殿外地上,约有百数信徒跪地叩拜,黑压压一片。
大殿内,阳延祇正跪于佛前,独自诵经。
三人并肩直往殿门而去,左右有人上前拦阻,皆被凝寒持白骨扇拍倒在地。
三人入至殿门,那外头人似是得了命令,未有随意踏入。
凝寒道:“金童苑住持,好大的阵仗。本尊有礼了。”
话虽这般说,也不过是嘴上说着而已。
阳延祇缓慢立起身,转过身,合掌施礼,道:“诸位有礼。”
话完,那一双眼睛却直往三人身后瞄。
阳延祇道:“圣使因何不见。”
凝寒道:“他有些事,需独自料理,不便我等搅扰。”
阳延祇道:“也好,圣使之命不敢违,贫僧再等等。”
凝寒道:“临别前,有两句话传于阁下,再三吩咐,阁下需依命而行。”
阳延祇道:“果是圣使之言?”
凝寒道:“岂能有假!我等再有狂妄,尚不敢与四方城为敌,又岂敢假传四方城来使之令。”
阳延祇道:“此话在理。这世上,倒也无人有那胆量。”
凝寒道:“还有一言,需讲于你听。”
阳延祇道:“可是圣使之言。”
凝寒道:“正是。”
阳延祇道:“请讲。”
凝寒道:“他会远远瞧看着,是赏是罚,还看此两事办的可是妥当。”
阳延祇道:“圣使之言,贫僧依命。”
言罢,朝四方城方向拜了两拜。
礼毕,阳延祇道:“不知是那两件事。”
九难上前半步,轻施一礼,道:“小僧师从金文寺,今奉师命,来此宝刹,参拜我佛留于此间之圣物。”
阳延祇道:“拜入金文寺,何等难得,贫僧竟是不知大修行者登门,未能款待,着实怠慢。”
九难道:“无妨。你我本是出家人,一心向佛,何曾在意这些世俗冗杂。”
阳延祇道:“还请稍候。”
言罢,转过身,跪于佛前恭敬三拜。
起身,于佛像前取过一锦盒,放于供桌之上。
打开锦盒,其内正是一串念珠。
阳延祇向念珠拜了三拜,又行至九难身前,道:“此串念珠,共有念珠一百零八,颗颗圆满,乃我佛随身念持之物,我佛圆寂后,留于此处,由我族人世代供奉,直至今日。”
九难道:“有劳。”
阳延祇道:“请。”
九难谢过,跪于蒲团之上,先是三拜,后双手合十,默声念诵。
凝寒轻声对阳延祇道:“四面佛果真圆寂?”
阳延祇单手做礼,道:“我佛名号,岂能随意直呼,罪过。”
凝寒道:“我非佛门中人,无妨。”
阳延祇道:“心存敬畏,岂可无礼。”
凝寒道:“方才所言圆寂,可是当真?”
阳延祇道:“真也是真,假也是假,真也是假,假也是真,真真假假,何须在意。我佛所行壮举,足够我等唱诵;我佛所留真言,足够我等参悟。有此,无须再念其他。”
凝寒道:“此倒有礼。”
话未完,凝寒低下头,以手掩住嘴,藏住那忍不住的讥笑。
九难拜诵毕,起了身,道了谢,回至凝寒身侧。
阳延祇上前,将念珠复归旧位。
阳延祇道:“还有一事,不知是何事,还请讲来。”
程易上前两步,道:“一桩私事。”
阳延祇道:“阁下请讲。”
程易暂未回话,只对凝寒与九难道:“这本是私事,二位莫要掺和。”
凝寒道:“既是私事,我等不插手便是。”
程易道过谢,直勾勾的盯着阳延祇。
程易将面上面具解下,道:“你可还记得我!”
凝寒瞧见,那原面具之下,所藏右眼,瞳呈金黄。
阳延祇道:“贫僧每日所见之人,少说也有足千,即便见过,也记不得。”
程易道:“盯着我的眼睛说话。”
阳延祇抬起头,盯着程易看了半刻,道:“阁下面相实属难得,贫僧属实记不得。”
程易道:“那我便讲一件往事,看你还记不记得。”
阳延祇道:“佛事太多,俗事也是不少,兴许记不得。”
程易哼了一声,道:“我本以金童之身入金童苑,原本倒无异样,只至四五岁时,右眼渐成金黄。你坚称我乃妖人乱世,意欲将我处死。幸得高人相助,小小年纪得以逃出生天。”
阳延祇道:“佛前莫言痴语。”
程易道:“成年之后,我艰难寻至我降生之地,不曾想,你竟将我九族尽灭。”
阳延祇道:“除妖须尽,实不得已。”
程易怒道:“纵使那幼童,只因与我交好,对我多有照顾,你竟折断其手脚,活生生折磨致死。这整个金童苑,不知被你害死多少幼童,不知折磨死多少无辜之人,不知造了多少杀戮,不知欠下多少血债。你不配为人。”
阳延祇道:“我记起来了,却有这一个人。方才见着你,只觉有些熟悉,你这一说旧事,我倒完全记起了。你这妖人,竟送上门来,自寻死路。”
程易道:“不知今日,是你能除得了你口中的妖人,还是我报着血仇宰了你。”
话说间,程易已将腰间锦袋解下,交于九难。
九难接了,抱于怀内。
阳延祇道:“我今便在佛前除了你,免得妖人为祸世间。”
伴着两声凤啼,凤翎剑已然出鞘,那剑身,一金一银,形如凤翎,寒光夺目。
程易持剑,急奔直冲阳延祇,阳延祇飞身后撤,于一柱后,取过一遍写红色经文的漆黑长杖。
剑杖相交,阳延祇用力一挥长杖,程易猛的翻身退开。
门外人听得响动,手持兵器,一股脑欲冲进门来。
九难右手持黄金棍,砸向身后地面,砖石破碎,震至半空;凝寒猛地开扇,随身急转,扇起一阵阴风,夹杂着碎石,将门外人全数击飞。
阳延祇怒道:“你二人不是不掺和吗?”
凝寒道:“你二人之事,你二人解决便是,我不掺和,那旁人可敢掺和。”
言罢,持扇指向门外,怒道:“踏足门前半尺者,死!”
程易斜眼盯着阳延祇,道:“你怕了?”
阳延祇道:“怕你?自不量力!”
程易道:“你有何本事赢我。”
阳延祇道:“我有佛法加身,习得也是佛家工夫,修得也是佛家功法,一身佛家修为在身,又有我佛护持,何苦怕你这只会挥剑的寻常人。”
程易道:“佛家功法尚需佛家参佛悟道加持,方有成效。如你这般,口念佛法,心逆佛规,身悖佛律,行乱佛章,可有佛助你?”
阳延祇道:“放肆,污蔑佛家功法,受死!”
说话间,持长杖直向程易。
却见是,殖骨为杖血为经,胡言经法乱人听。杀心四起步足轻,何来佛法护性命。
程易手持双剑,与阳延祇战做一团。
却见是,金银化羽成对剑,寒光随心影相连。含存十分极奋念,心眼两合除祟奸。
不知已战多少回合,程易双剑砍在阳延祇杖上,猛的翻转金剑,直刺阳延祇右腕,阳延祇见状,忙松开右手,却见银剑已斩断阳延祇右腕。
长杖落地,程易一脚将其踢飞,顺势跳出圈子。
阳延祇笑道:“妖人就是妖人,这点本事,也敢跟本座叫嚣。”
程易双剑交错,划出一声凤啼,顺势收剑入鞘,瞧也不瞧阳延祇,只道:“何必跟死人聒噪。”
话音刚落,只见阳延祇全身上下不知数百同时爆出血来,顷刻间便软在地上。
凝寒道:“完了么?”
程易道:“留他半条命,可闻不可言,可视不可行,可觉不可动,可活不可死。”
程易接过锦袋,系回腰间,道了谢。
三人出了殿门,外头人不自觉退至两旁,眼中的惧怕,嘴里的谩骂,三人也不理会那帮人的指指点点,也不回头瞧看那冲入殿内料理的慌慌张张,就那么大摇大摆的出了山门,下了山。
三人结伴走出一段,程易道:“烦劳二位,就此别过。”
九难道:“可寻得合适地方?可需我念诵以作超度。”
程易道:“那地方极好,俯瞰山水,是兄长幼时曾提起的最喜欢的景色。我兄弟二人分别这么些年,我陪他一阵子。”
凝寒道:“往后可有打算。”
程易道:“我是持剑之人,这世上自有我该护的人。”
却见绝尘,以手为剑,自下而上,猛的一挥,划出一道剑气,将一颗树竖直劈做两半。
凝寒道:“这是他授予你的一招剑式,好生记得。”
程易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