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陈府南门口,千里寻刚走下马车,冲上来一群人,队列两边,从衣着判断应是府衙之人。
正纳闷,瞧见申简辰向这边走来,他的身边跟着白风和两个人,那两人看着面生。他现在是司理参军,应该是与他一起办差之人。
一再叮嘱过自己不要再见眼前之人,还是不期而遇。
申简辰想过好几种遇见千里寻的方式,唯独没有预设是在办理公务之时。见到日思夜想之人,他不由停住脚步,注视一会儿,才走上前。
“你……可好?”
他眼中依然饱含感情,与以前相比丝毫不差,难怪梦容今日会如此对待她。
千里寻从心底根本无法对眼前之人生起埋怨之情,谁让她的内心依然还有无法向人道出的情感。已决定要放下他,自然不能再有任何流露。
千里寻恭敬行礼:“仪王殿下,民妇自从嫁到陈家一切安好,劳烦贵人挂念。”
如此充满距离的话语,申简辰早已预料到,还是忍不住说:“我会继续寻找会爬树的猪。”
千里寻心中为之一动,他怎么还如此执着?必须打击两句,让他清醒清醒。
“殿下的爱好实在独特,民妇难以理解。别说我没见过会爬树的猪,即使真有,殿下找到又能如何?不如珍惜当下,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无论你说什么,都无法动摇我的想法,否则我都不知道来到这个时代还有什么意义?”
“殿下身为仪王又是临安节度使,现在又是司理参军,只要用好其中任何一个身份,都可做出有意义之事,不愁在这个时代实现不了自身的价值。”
“我当然会做有意义的事,但我依然不会放弃。”
正说着,陈江林从陈府出来,行礼道:“不知仪王驾到,有失远迎。”
仪王显然有公务,千里寻不便多言。已说得够多,再说下去恐怕被人误会。今日诗会被人辱骂之语还萦绕在耳边,往后需老实窝在陈府写话本,少出去招惹是非。
千里寻又屈膝行礼后走进陈府。
苦荞趁机瞧向白风,白风对她笑笑,张嘴摆着口型,说些她猜不明白的话。苦荞皱皱眉头,不予理会,快步跟上小姐。
申简辰目送千里寻进入陈府,才看向陈江林:“陈老爷,我今儿是以司理参军的身份来你府上寻一人。”
陈江林仍旧弯腰而立:“不知仪王要寻何人?”
“听说陈府的兴隆阁有位管账的方管事名叫方计远?”
“方管事是叫方计远,不知仪王找他何事?”
“在此不便多说,陈老爷先带我进去,把方计远叫来,有些事需要当面问他。”
“仪王,里边请。”
陈江林不敢怠慢,将仪王请进兴隆阁的会客室,吩咐伙计摆上茶点和水果,然后派人去叫方管事。
方管事正在打算盘核对账目,有伙计前来传话:“方管事,大老爷请你去会客室。”
方管事停下打算盘的动作:“可知找我何事?”
伙计说:“是司理院的人找你。”
方管事纳闷:“司理院的人找我何事?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纳闷归纳闷,放下账目,乖乖来到会客室。
只见会客室的门口站着差役,一个差役问:“你是方计远?”
方管事回道:“正是。”
差役进去禀报完,出来说:“大人让你进去。”
方计远小心进入。
正面坐着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从那穿着看不出是官府之人,既坐在正位应该是参军大人。两边分别站着两人,右边那位他见过,是司理院的都头。下位的左边坐着大老爷陈江林,右边坐着的应该是师爷,手中执笔准备记录案情。
方计远心中不由紧张,难道自己不小心犯了案子?仔细回想,没做过什么错事。赶紧上前拜见:“大人,老爷,不知唤我何事?”
申简辰问:“你是方计远?”
“小的是方计远。”
“家中可有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失踪?”
方计远想想,自家夫人正是这个年纪,确实不在家,只是回了娘家,于是回道:“没有。”
申简辰向旁边的温信看一眼,温信会意,拿出一个玉镯,举在手中,展示给大家。
申简辰继续问:“可认得此物?”
方计远瞅去,那玉镯翠绿,看着眼熟,便走近瞧一眼,心中更加紧张,将那玉镯接在手中,翻看一遍,当看到镯子上刻的一个“玉”字,急切地问:“此玉镯正是我家娘子的,怎么会在大人手中?”
申简辰说:“确定是你家娘子之物?”
“小人确定,我家娘子过四十岁生辰时,我买来此物送她,她的名字中有一‘玉’字,我便麻烦工匠刻在玉镯上。”
“既然是你娘子之物,为何要说没有女人丢失?”
“我娘子只是回娘家而已。”
“你娘子已被人杀害,抛尸在竹林边的溪水旁,现在尸体正放在司理院的停尸房,仵作在停尸房继续查验尸体时,从她身上搜得。奇怪,你家娘子为何不将手镯戴在手上,偏偏装进怀里?”
方计远听到娘子被人杀害,震惊之余,伤心不已,不由跪在地上,摸着玉镯哭起来:“呜呜……,我娘子平日舍不得戴,只有回娘家时才会揣进怀里,呜呜……”
陈江林安慰道:“方管事,事已至此,哭也没用,还是配合大人查找凶手。”
申简辰问:“为何你会说你娘子回了娘家?”
方管事止住哭声:“前日我从兴隆阁忙完事回到家中,不见我家娘子,便到处找,没找到人。正生气时,我家下人孙二告诉我她回娘家几日。我埋怨两句,便没说什么。”
申简辰敏锐地感觉到孙二不对:“孙二?他说的话你为何如此相信?”
“孙二是我远房亲戚的孩子,家住在山里,来临安城混口饭吃,我家正好缺下人,便把他留下,帮夫人干些粗活。这孩子嘴巴甜,整日叔叔婶婶地叫着,我就没把他当外人,他的话自然信。”
“此人可还在你家中?”
“自然在,他也没别的去处。”
申简辰迅速起身:“陈老爷,我需到方计远家中走一趟,将兴隆阁的管事带走,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陈江林赶紧站起来行礼:“仪王尽管带走,不必知会我。”
陈江林侧身站立,恭送贵人。等贵人走出,才又跟上,准备将贵人送至大门口。
刚走出兴隆阁,申简辰突然停住脚步对白风说:“不必继续跟着,去见你想见的人。”
白风高兴道:“谢王爷!”
白风目送着王爷等人往陈府外而去,他则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去找苦荞,第一次进陈府,道路一点儿都不熟悉。
正犹豫着,走来一个下人:“白侍卫是想找二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苦荞吗?”
白风不解:“是的,你怎么知道?”
下人回道:“我家大老爷说的,吩咐我帮您将苦荞叫出来。”
白风觉得这位陈老爷真不简单,连他跟苦荞的事情都知道:“你去告诉苦荞,我在那个亭子里等她。”
下人去后不多会儿,苦荞来到亭子里,见白风正站在亭子里赏花,没好气地说:“你不跟着王爷去忙,找我干什么?”
白风转过身:“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你跟着王爷跑去什么司理院,以后还不得有很多事情忙?想见你都难。”
“原来因为这个,放心,刚到司理院一切还没理顺,等过了这一阵,我还会和以前一样三天两头过来见你。你瞧,今日王爷主动允许我留下,他对我多好。”
苦荞走到亭子中间,叹口气:“唉,仪王的小心思以为我不知?他不过是想让你从我口中打听些有关我家小姐的事。说得好听些,叫痴情。说得难听些,叫风流。都已成亲还惦记我家小姐,他是男子又是王爷,别人不敢将他怎样,可我家小姐是女子,名声对女子多重要?你回去告诉仪王,我家小姐已打算跟姑爷好好过日子,让他别再惦记。”
白风警惕地瞧瞧周围:“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被人听去,对幽栖居士不利。”
苦荞才知自己因为不满有所失言,也向亭子周围瞧一遍,还好没有别人。
白风说:“放心,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王爷。”
苦荞轻声说:“是我家小姐的话。”
“幽栖居士能这么想,说明她人品不错。”
“说什么呢?我家小姐向来人品不错,只是别人总是误解她,把她说得一无是处,就今日……”
苦荞话说一半,想起小姐的叮嘱,不敢继续往下说。
白风好奇地问:“今日怎么了?”
“没什么。”苦荞掩饰道,迅速转移话题,“不要老说小姐的事,说说我们吧。”
白风拉起苦荞的手:“王爷已成亲,我也想向你提亲,娶你过门。”
苦荞羞涩后,为难道:“我要是嫁给你,岂不是要跟你住在幽林别居?仪王妃是那里的主人,她肯定不会喜欢我,到时我恐怕没好日子过?”
“仪王妃人很好。”
“那是以前,现在不见得,人总是会变。”
“难道你不想嫁给我?”
“我当然想!只是现在……,要不我们再等等?等仪王妃跟小姐的关系变好。”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如果好不了呢?”
“我也不知道,起码要变得不像现在这样。”
“她们现在不过是互相不往来,其实也没什么,是你想得太多。”
小姐叮嘱过,不能将今日诗会之事告诉白风,苦荞欲言又止。白风哪里清楚,仪王妃连逼死小姐的心都有,她们的关系已经十分糟糕。
“你怎么了?”
“白风,我们再等等,小姐正遇到难处,我不能撒手,等她过了这个坎儿,我再嫁给你。”
白风不解:“幽栖居士的拳头多厉害,什么坎儿过不去!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再说她能有什么坎儿?”
“你不懂,有些事不是用拳头就能解决。总之,现在不是我嫁给你的最佳时机,再给我些时间,好吗?”
白风看着苦荞诚恳的样子,很是心疼:“好吧,我答应你,但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苦荞点点头,想起仪王妃让小姐选择死亡的方式,她脸上不由挂满愁容。
话说申简辰与众人来到方管事家中,前前后后找那位叫孙二的下人,却已不见踪影,到他的住处一瞧,个人之物已收拾干净。
方管事说:“今早我离开时,他还在,该不会临时回山里了?”
申简辰说:“方管事到现在还替孙二说话,难道就不怀疑他是杀死你娘子的凶手?”
方管事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这孩子一直很老实,只知道干活,我和娘子对他都不错,他没有理由做出这等凶狠之事。”
申简辰没有说话,仔细观察周围。
温信已吩咐差役到处搜寻凶器。孙二住的屋子被翻了个遍,并未找到凶器。
申简辰走出屋子,瞧见院子里堆着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温都头,派人翻翻那堆柴火。”
温信一摆手,差役上前立刻搜寻起来,将那堆柴火搞得乱七八糟,终于看到一把匕首,一名差役捡起,送到温信面前。
他接过后,仔细瞧一遍:“王爷,这把匕首的大小与妇人的伤口很吻合,不过还需仵作进一步验证。”
方管事已受不了,瘫坐在地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呜呜……”
申简辰说:“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你可知孙二会去哪里?”
方管事抹抹眼泪:“回大人,他无处可去,肯定是回山里。”
问清山里的具体位置后,申简辰带着众人离开方管事家中,派温信带上几名差役迅速赶往山里捉拿孙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