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华城真的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城市，几十米高的厚厚的城墙是连那些小山般大的高级魔兽都能抵御坚固工事，城中还有好几座地标性的高大建筑，尤其是城中央的一座巨型宫殿，巍峨雄伟大气磅礴，隔着很远看都能为之震撼。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默灵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原因。在这之前他去过的城市只有离纺锤镇最近的小福城，而小福城不管是城墙高度还是城市面积，又或者是城中建筑、人口等，都远远不如眼前的这座耀华城。
只是可惜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欣赏了，他走进城门的时候就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偏偏这座城市又很大，他跟着大部队感觉又走了很久才走到城主给他们安排的据说是城中最大最豪华的酒店面前。
没错，城主给安排的……
默灵也没想到，他们的到来会引得这座城市的城主亲自过来迎接，那是一个衣着奢华鲜亮，身材高瘦的男人，他的身后是整齐的两列仪兵，笔直地站在宽阔干净的中央大道两边。
城主是站在城门口迎接的，像是早知道嘉斯德斯带领的调查团会来。
不过这倒也并不奇怪，他们隔着老远能看到这座城，城墙上的人当然也能隔着老远看见他们这支浩浩荡荡的、大部分人都身穿甲胄的队伍。早在离城市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时候，就有一个速度极快身影过来和嘉斯德斯交涉过，似乎是城中有人远远就通过士兵们的铠甲样式认出了调查团里帝国中央精锐军队的身份，引起了城中掌权者的惊疑而提前派人来探探口风。
结果没想到嘉斯德斯说明身份后竟引得城主都亲自过来迎接。
默灵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也许“封王”这两个字的重量要比他想象中的都厉害很多。
天色已经有些昏沉，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都快要逃到地平线以下。
前方是高耸的豪华大酒店，用的是默灵没见过的建筑材料，看起来至少有十几个楼层，提供最奢华的餐饮与最舒适的住房。酒店大门前面此刻正站着两排容貌漂亮，打扮迷人的女侍者，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迎接众人。
调查团众人都涌了进去，一张张本来因为飞艇失事和长时间赶路而沾染了风尘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放松的笑容，只有几个本就是飞艇里的服务侍女脸上带着三分怯意，似乎是在犹豫自己有没有资格跟着住进里面。
默灵这时反而没有动了，他忍不住看向了另一个方向，那里看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最多天色似乎更阴暗些，但他就是忍不住看过去，就像那边隐藏着什么足以令他触目惊心的东西。
站在原地想了想，默灵冥冥中像是知道了那边让自己如此在意的东西是什么——那似乎是一种情绪，一种巨大而极端强烈的凝结在一起的情绪，一种极致的痛苦、绝望与怨恨。
早在来的路上，默灵坐在牛车上因为仍然非常在意昨天晚上亲眼看见的山神之死，便特意跟豪格问了很多关于死物成灵者的事情。
原来在帝国的研究中，人，或者说所有具有思想的生命，其产生的一些思想或者说思念，是具有某种难以言说的力量的。
这种力量往往并不体现在物质层面，它看不见摸不着，而且迄今为止帝国也没有找到能够明确利用它的方法，但可以确定的是，所有的死物成灵者之所以能够诞生并延续，都依赖着这种力量。就像山神，人们崇拜祂时他能守护村庄，人们遗忘祂时他便孤独地消亡。
死物成灵者的存在便是人的思想具备某种力量的最大的证明。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死物成灵者都像山神那样需要被人祭拜，更多的死物成灵者的诞生其实更像是大自然冥冥中的灵光一闪。
豪格还就这事跟他举过两个例子，说是中央第三书院的阅书馆里就有一本最初不知是哪个学生或恶趣味又或者只是不小心落在了那里的一本小黄书，内容非常劲爆，上面还有着很多关于一个风骚暴露的大姐姐的插图，放在周围的一众文学典籍、史学经典、地理、数算、天文等等正经的书籍里非常“标新立异”，第一个发现它的学生“如获至宝”，然后悄咪咪告诉他的某个好兄弟，他的好兄弟观读之后也“如获至宝”，然后悄咪咪告诉另一个好兄弟……于是很多人都开始“心照不宣”地去观读，并且默契地把它藏得更好免得被阅书馆的管理员发现……然后有一天，阅书馆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妩媚妖娆，风骚暴露的大姐姐，那正是“灵化”而成的躯体——那本书，成灵了。
另一个例子是说有那么一艘船，船长的想象力可能比较丰富，竟把那艘船比作一个活泼又调皮的可爱小女孩，遇到大浪大船颠簸了，就说是这个“小女孩”在调皮，跟他们玩闹恶作剧，为此还编出了一些小故事来，船员们觉得有趣也跟着起哄，然后在几年后，那艘船，活了！和其他的死物成灵者一样，它诞生了一个人形的灵魂体，正是符合所有船员认知的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
二者的诞生都不是因为祭拜，而是某一群人的某些强烈的念头与持续的“认知”。
从中便诞生出了一种理论，那就是生命的思想只要还在运作，便会时时刻刻向外辐射出某种无形的力量，而这种辐射出来的思想的力量的强弱程度，往往取决于该生命当时情绪的强烈程度。
情绪影响着思想，思想对外辐射着冥冥之力。
不过，整个帝国至今也没有找到真实地捕捉到这种冥冥中玄之又玄的力量的方法，以至于很多相关的理论都更像是学者们的臆测。
不过默灵是相信的，尤其是现在。看着远处那个表面好似一切正常但总让他感到心神悲戚的方向，他总感觉有一种庞大而极致的情绪萦绕在那里，那是思想的辐射，是冥冥中的灵光，是无数痛苦惨死的人生命最后的哀嚎的汇聚，是绝望与怨恨交织成的梦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有这样的几乎类似于“看见情绪”的感觉，只是猜测或许是自他从边界迷雾里出来后，便一直困扰着他的那种轻飘飘的迷 离感作祟，又或许是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尤其是与雪零之间的几次谈话，他已经渐渐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纯粹的普通人，而这种“觉得自己也许并不普通”的想法本身，便也带给了他某些不一样的灵感。
好想过去看一看啊……看一看那边是不是真的有不好的人，不好的事。
不是想要看到不好的人、不好的事在那里，而是想要看到不好的人、不好的事其实不在那里，他希望一切都只是他的多心，如此才能放心。
如果可能，他希望整个世界都平安喜乐，岁月静好。
迷迷糊糊地，默灵迈出了脚步，不过不是走向豪华酒店的大门，而是迈向了他所在意的那个方向。
身上那种一直萦绕着他的轻飘飘的迷 离感好像突然加重了一些，不过他并没有在意，依旧向前走着，走过因夜色已至而已经变得很稀疏的来往的人群，走过点亮起了灯火的夜店，走过正在收拾道具的卖艺老人，走过路边的景观雕塑和写着某某街的醒目路牌……走过迎夜者的寂寞，也走过不眠者的喧嚣……
“啊哈哈哈哈，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可妮丝几乎是跑着冲进酒店的，完全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在装饰奢华的大厅里摆出了个拥抱天空的姿势，酒店的大理石地板被擦得锃亮，能倒映出她那漂亮又雅致的长裙。
哪怕是在魔兽森林里，在落了空难后的赶路上，她身上的昂贵衣服也是一天一换，大多数都是长裙，同时多以清新文雅、雍容富丽的风格为主，偶尔才有一两套是突出青春靓丽的，而与她性格相衬的偏向“热情活力”的风格的衣服却是一件都没有。大小姐的审美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看看漂亮可爱得跟个小公主似的的天澜就知道，但她却也总是会选择与自身风格不太搭的服装——穿得像个清淡文雅的书阁少女，做事却急急躁躁大大咧咧，用豪格暗中诽谤的说法就是，他毫不怀疑这位大小姐能叉着腰在闹市跟人骂街。
只能说或许在她自己的心里，她其实是一个文静儒雅的女孩儿？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走进了大厅，把灯火通明的宽敞大厅都塞得有些拥挤，突然人们默契地让出了一条通道，原来最后面有一个漂亮可爱得像个小公主一样的“小女孩儿”，正背着一个衣着朴素的成年男人，踩着酒店门口坡度很缓的大理石阶一步步走进大门。
“小女孩儿”背上的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与衣裙华丽光鲜的“小女孩儿”完全是两个阶层的人，男人的五官单独拿出来看都有些相当完美的比例，可凑在一起居然神奇地让所有看见他的人都会生出一种“他很普通，只是一个普通人”的第一印象。而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却被那个如高贵小公主般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背着，因为“小女孩”身材娇小，男人整个人像是把“她”包在了里面，画面看起来异常违和，甚至十分好笑。
倒是可妮丝看到这一幕，立马冲着人群破口大骂起来：“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去帮忙！”
周围几个士兵顿时如梦初醒，快步上前把默灵从天澜背上搀下来，换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士兵来背，怕硌着默灵，士兵还脱下了上身的铠甲。
吩咐着找个房间先把默灵安置下来，可妮丝这才走到天澜身边，“他是突然睡着了？”
“嗯。恩公哥哥虽然白天的时候醒得更早了一些，但天一黑仍然立马就要睡觉，而且睡过去的速度好快，简直就像……简直就像晕过去的一样。”天澜的神情有些低落，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刚才恩公哥哥睡过去前好像还有些精神恍惚，把另一个方向看成了酒店大门，要朝那边走，不过刚迈出第一步就睡过去了。我一直在旁边看着，才没有让他摔到。”
可妮丝沉默了一下，才安慰道：“放心，这耀华城是一座大型城市，在这样的城市里一般都能买到很多药效更强的滋养神魂的天材地宝，待会儿我就让人去收集，他肯定能慢慢好起来的。”
“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