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全国农业学大寨，各个生产队纷纷成立铁姑娘队。
奶头沟坐落在长白山下，因村后两座大山似女人的乳房而得名。但“文 革 ”期间这名字因伤风败俗而改名红卫沟。红卫沟铁姑娘队的队长非秦淑珍莫属。
秦淑珍抓革命敢冲锋，促生产一阵风。下地干活专门和小伙子飙膀子干，刨茬子、铲地能把小伙子落半条垄。
结婚生孩子以后，秦淑珍的铁姑娘队长就算自动辞职了。十年的时间里， 秦淑珍一连生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不过，就算生孩子秦淑珍也不减当年铁 姑娘队长的雄风。生大儿子的时候，秦淑珍在炕上一边捂着肚子哼哼呀呀地 叫唤，一边用眼睛观察接生婆的接生程序。生二丫头的时候，她对孩子他爸 说：“省下那一篮子鸡蛋我自己吃。”她吩咐孩子他爸烧水、生火盆，把剪子 插到火盆里消毒之后自己剪脐带，把温水端到炕上，她坐在炕上就把孩子洗 了。生完老三，下地干活，大伙问她，你家老三生下来八斤半，生得费劲吧？
她说费什么劲，就是尿急了撒泡尿。逗得大家哈哈笑。
生过孩子的妇女和半拉子男社员在一起干活。半拉子是指未成年的十六 七岁的青少年男社员。此外，个别老弱病残的男社员也在其中。男劳动力每天挣十工分，这些人挣七八工分。这个队伍统称为妇女队。
妇女队里有个男社员叫喜哥。喜哥二十多岁，是成年人，也不病残，身高体胖，一身肥肉，就是干活不上道，刨茬子别人一镐头就刨下来，他得刨三下，铲地“地皮搂 ”还经常带下来庄稼苗，庄稼人管这种不会干农活的人 叫“二八月 ”庄稼人。北方农村二月份还没下地，农民们就是往地里送送粪， 收拾收拾农具，而八月份还没秋收，地里没有什么活，大家磨镰刀，平场院， 摩拳擦掌等待秋收。所以，“二八月 ”庄稼人的意思就是农忙的时候派不上用场，不是个正经的庄稼人。
但喜哥有绝活，外号喜“活宝 ”。人们都熟悉赵本山，很多人甚至称他 为中华第一笑星。那是大家不熟悉东北农村的“地头文化 ”。在东北，每个 村屯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活宝 ”。活宝们干农活不行，但说学逗唱样样出秀。 大家干农活累了，到地头休息抽袋烟，这时候，队长或“打头的 ”就会说“耍 个活宝 ”吧。耍活宝的人就在地头拉个场子，给大家来一段。低俗的学猫叫 秧子（猫发情的叫声），老鼠打架、盲人算命、猪八戒背媳妇；高雅的来一段 样板戏，二人转、单出头，也有的京剧评剧的花旦、花脸、老生、小生都能 来。赵本山只是千千万万个东北地头文化“耍活宝 ”中的一个代表，他的幸 运不过就是被姜昆发现了带到北京而已。人生的成功不光是勤奋，勤奋的人 成千上万，十个人里面有九个勤奋，关键是机遇。刚出道的赵本山为什么学盲人学得那么好那么像呢， 因为那是每个活宝们在田间地头的必修课。
喜哥擅长二人转、单出头等地方戏 ，一部戏里他能唱活男女老少几个 人物的唱腔 。但喜哥也有个 “ 嘴骚 ”的毛病 ，经常拿大姑娘小媳妇们开玩 笑，不光嘴上占便宜 ，偶尔也动手动脚，不是捏一下大姑娘的屁股，就是 摸一下孩子妈的奶子 。喜哥占妇女们的便宜 ，大家还拿他没办法 ，喜哥干 活不行，和妇女们动起手来却轻车熟路，有妇女被他惹急了过来撕打他， 他一上手，很快将对方压倒在地，压倒了就在人家身上乱扭不起来，直到对方告饶为止。
秦淑珍下地干活了， 队里就让她当妇女队长。秦淑珍很快发现喜哥不停 地和妇女们调笑，极大地影响了生产进度。这天锄草，秦淑珍见喜哥嘴不闲 着，就说了一句：“喜活宝，你的精神头留一会儿行不，休息的时候你再抖擞。”
喜哥说：“行啊，队长，休息的时候我准备唱一段临行喝妈一碗酒，没有酒，我就喝一 口队长的奶吧。 ”
秦淑珍决定教训一下喜哥。她假装检查大家锄草的质量， 向几个孩子妈 悄悄布置了任务。到了休息的时候，几个孩子妈不声不响地把喜哥围在中间， 只听秦淑珍一声令下，大家就向喜哥猛扑过去，喜哥拼命挣扎，怎奈好虎架不住群狼，很快就被七八个孩子妈按倒在地，脸朝下嘴啃泥。
秦淑珍问：“活宝，还想不想吃奶了？ ”喜哥说：“想，你们谁的奶子大，我先吃谁的。 ”
秦淑珍下令：“扒了他的裤子。”大家七手八脚就褪下了喜哥的裤子，喜 哥雪白的大屁股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秦淑珍说：“这孩子不听话，姨娘们 教训教训他。 ”大家就脱了鞋，抽喜哥的屁股，平时被喜哥欺负过的人也都 凑过来拿鞋底子或树条子“打香油 ”，噼里啪啦，鞋底子拍得喜哥的屁股震天响。喜哥杀猪一般号叫。
秦淑珍问：“还吃奶不？ ”喜哥说：“吃，就吃你的大奶子。 ”
秦淑珍说：“好，今天让你吃个饱。把他翻过来。”喜哥被仰面朝天翻过来，喜哥就没有隐私了，吓得看风景的姑娘们惊叫着四下逃散。
秦淑珍说：“按住他的脑袋，妈给孩子喂奶。”秦淑珍的老三已经快两岁 了还没断奶，东北农村妇女们当时给孩子喂奶都喂到两三岁，有的还喂到四 五岁，孩子在外面玩够了回家吃奶的现象屡见不鲜，有吃奶的孩子不怀孕，孩子太多、太密，妇女们用这样的办法避孕。
秦淑珍把奶子对准喜哥的脸就挤，秦淑珍在地里干了小半天的活，奶水 胀得难受，奶水足，秦淑珍扒开喜哥的眼睛专往喜哥的眼睛上射，喜哥眼珠子疼得受不了了，担心眼睛被射瞎，大喊：“我服了！我服了！ ”
秦淑珍说：“你说，妈，我长大了，以后不吃奶了。”喜哥就学说了一遍。
秦淑珍这才下令收兵。
喜哥站起来，屁股和大腿根处都是泥巴，脸上白花花的都是奶水，狼狈极了。去河边洗脸再没回来。
打这以后，喜哥再不敢和别人耍嘴皮子，因为一交锋，对方就会说：“你是不是又想吃秦队长的奶子了？ ”
喜哥受到了侮辱，颜面扫地，决心要报复秦淑珍。当面羞辱秦淑珍肯定 是办不到的，他要来个狠的、阴的、暗的，让秦淑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现在他躲着秦淑珍走，他要让秦淑珍将来躲着他走。
他要找机会和秦淑珍搞一次 “破鞋 ” 。 当地人管男女不正当的关系叫 “搞破鞋 ”， 因为男女不正当的苟合见不得人，只能在山沟里、柴垛里、高粱地、玉米地里，意思是地不平，树荆棘多，鞋容易破。
喜哥在半年以后找到了机会。这天晚上，秦淑珍挡鸡窝，发现最爱下蛋 的一只母鸡不见了，她就呼唤着去寻找，出了门，隐隐约约听见母鸡“ 咕咕 咕 ”的声音，顺着声音一路寻找，进了一间废弃的烤烟房，她刚进去，冷不防喜哥就从后面抱住了她：“妈！俺学的母鸡叫好听不好听？ ”
秦淑珍只能拼命挣扎，但不敢喊叫。在当地，这种情况下是不能喊叫的， 因为喊来了人难堪的是男女双方，而且男方完全可以说是两个人自愿的，只 是听到有人来的脚步声才改口说是被迫的。 山里人对这种见不得人的行为有 一句口头禅：母狗不撅腚，公狗不会往上爬。如果来了人，秦淑珍能说清为什么到这个烟房里来吗？找母鸡，鸡在哪里？
秦淑珍这才知道喜哥的力量大得很，很快把她压在身子下面，让她根本 就动弹不得。不过，一个女人如果拼死不从，男人也是无法得逞的。但是， 喜哥看来并不急，他两只手按住秦淑珍的两条胳膊，身子死死地压住秦淑珍， 任凭秦淑珍在下面扭动挣扎。秦淑珍想咬喜哥的鼻子，但喜哥灵活得很，不 仅能迅速躲开，趁空档还亲秦淑珍的脸蛋。秦淑珍累了，停下来喘粗气，喜 哥说：“你今天不让我干一下想回家门都没有，时间长了你家老肇找过来，可 别怪我说瞎话，要是老肇拿菜刀砍你，我可救不了你，不过，老肇要是敢砍我，可别怪我和他玩命。 ”
这一番话，顿时让秦淑珍失魂落魄，她真担心时间长了孩子他爸找过来有口难辩。
秦淑珍就放弃了抵抗。
秦淑珍吃了哑巴亏。喜哥达到了目的，这以后，秦淑珍见了他就绕开走。
秦淑珍的第四个孩子降生了 。早晨起来，秦淑珍的肚子疼得厉害，她 去后院蹲茅坑，刚一蹲下，孩子的脑袋就从下边钻出来了，她急忙喊：“孩 子他爸！ 快来啊！ ”但还是晚了一步 ，等孩子他爸跑过来，孩子已经掉进茅坑里。
头天晚上下了一夜雨雪，茅坑里积满了雨水，粪便和大尾巴蛆壳在上面 漂了一层，孩子掉下去就没了踪影。秦淑珍对跑过来的丈夫说：“晚了，掉茅坑里了，快去拿剪子。 ”
秦淑珍剪断了脐带，对丈夫说：“把孩子捞出来啊，也不能让孩子死在茅 坑里啊。”丈夫老肇大骂：“败家老娘们，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还把孩子扔茅坑里了。 ”挽了袖子，把孩子捞出来。
孩子捞出来了，秦淑珍说：“去井边冲冲再埋吧，让孩子走得干净点。”
老肇把孩子放到井边，摇动轱辘把，把水提上来就往孩子的身上冲，一 桶水没冲净，再去摇第二桶水，孩子竟“哇 ”的一声大哭起来……刚进屋的秦淑珍闻声从屋子里跑出来，“我的妈呀，这孩子是个妖怪哦！ ”
从茅坑里捞出来的肇敏果然就有妖气，嗓门奇大，哭声震天动地，能吃， 两个月就会爬，六个月就站起来走路。能和小伙伴们玩了就开始打架，上学 之后继续打。打女生的时候不多， 因为女生们都不惹她，就打男生。谁不服 打谁，力气大、出手快。在小学里，一般的情况下都是男生欺负女生，可是 肇敏这个班级例外，谁敢欺负女生肇敏就打谁，最后女生们都团结在肇敏周 围欺负男生。渐渐地，班里的男生都被打服了，没有架可打了，就去别的班 级找打架。学校老师总找家长告状，但没有用，屡教不改。爸爸拿树条子抽她，她面不改色眼不眨。
人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秦淑珍生这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容貌就各不 相同，老大像娘舅、老二像奶奶，老三像爸又像妈，唯有老四肇敏，谁都不 像。渐渐地，秦淑珍发现她长得越来越像喜哥。她心中倒吸一 口凉气。好在喜哥不久之后就考入了县二人转剧团，从此不再回乡，人们土地承包了， 山林承包了，大家各忙各的，也没有人在意一个女孩子的长相。
肇敏到镇上读中学的时候，有一天县剧团来镇上演出。班里有个同学突 然发现肇敏很像剧团演员喜哥。童言无忌，他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大家再去 观察、对照，都说：真的，太像了。喜哥是县里的名演员，大家都爱看他的 戏，肇敏听了心里还美滋滋的。回到家，肇敏对母亲自豪地说：“妈！俺班同学都说我像县剧团的喜哥，你看我像吗？ ”
秦淑珍听了大惊失色，“别听他们胡说，他们拿你寻开心，我看你还像李谷一呢。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老肇狐疑地看看女儿，疑窦顿生。再进一步仔细 观察，女儿不仅身段像喜哥，胖乎乎的一身肥肉，连走路都和喜哥一个架势，八字脚，屁股像鸭子一样扭来扭去。
找个机会，老肇问秦淑珍：“咱们一个锅里搅马勺二十来年，孩子也都大 了，你和我说实话我就放你一马，咱们的日子还得往前过。不说实话，我自有办法查出底细，到时候我把你四个蹄子捆了送回娘家。 ”
秦淑珍知道不好再瞒下去，一五一十说出事情的原委。老肇听完，骂了一声“一对贱货 ”！从此不再提及此事。但对四女儿越发看不顺眼。
学校放暑假的一天，肇敏和同学打架，把同学的脑袋打破了。 同学的父 亲登门告状，老肇二话不说，将肇敏按到院里的磨盘上，抽出一根手指粗的 柴火棍就打。之前打孩子是打屁股，这次专往大腿弯上抽打。肇敏对父亲的教训从来不惧，这一次也忍不住哭爹喊娘求饶。
秦淑珍开始还忍着，眼看老肇没有罢手的意思，越打下手越狠，就冲过 去，扑到女儿身上，对老肇大喊：“你别拿孩子撒气，你要有种今天就把我打 死。”老肇的手并不停下来：“好！那我就你们娘俩一起打。”三个大孩子见状，拼命拉开爸爸。
情知自己有错，秦淑珍本来可以忍气吞声把日子继续过下去，但这一打， 把秦淑珍铁姑娘队长的脾气打上来了。她对肇敏说：“你滚，去姥姥家，再敢登这个家门，我就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
肇敏不服，大声反抗：“为什么？ ”
秦淑珍说：“你就是个二货，当初掉茅坑里就不该把你捞出来。他想打死 你，你还看不出来？ ”说罢， 回到屋里，打开衣柜，把自己和肇敏的几件衣 物打个小包，走出家门。到了大门外回身喊道：“姓肇的，你选个日子告诉我，我和你去镇上‘打扒刀 ’（离婚的意思——作者注）。 ”
老肇冲着老婆的背影喊：“到了镇上你怎个说？ ”秦淑珍说：“老娘敢做就敢当，我会实话实说，老秦家姑娘不当缩头乌龟。 ”
这句话气疯了老肇，他跑回灶堂抄起菜刀就撵出来：“你给我站住！你让老 子当乌龟，你还有理了。 ”秦淑珍听了，回转身走过来，到了老肇面前，把脸扬起来，脖子对着老肇：“你手别抖，今天你不砍死我，你就不是你妈养的。 ”
老肇的胆子没有那么大，只是把菜刀架到秦淑珍的脖子上说狠话。三个大孩子冲过来一拉，就此下了台阶，骂骂咧咧回到院里。
秦淑珍回了娘家，老肇家的日子就不成样子了。吃了上顿愁下顿。老肇 不会做饭，让三个孩子轮流做饭，老大肇东处女朋友了，找个借口去对象家 蹭饭吃，大女儿肇琴说朋友家办事情这阵子要她去帮忙，溜之大吉。剩下小儿子肇南，公开说自己不会做饭，和爸爸要钱，去小卖店买面包。
过了一段时间，老大和老二回家看看，一摸锅灶冰凉，就知道妈没回来。 肇琴说：“爸，让妈回来吧。 ”老肇说：“你妈就是个犟驴，她还有理了？我去叫她，她能回来吗？ ”
肇琴听出了爸的意思，说：“我去找妈。 ”
秦淑珍的娘家在上屯，有五六里地。肇东和肇琴来到姥姥家，让妈回去。 还没等秦淑珍说话，姥姥开口骂道：“让那个浑球赶了牛车来接你妈，你妈的腿被他打骨折了，走不了路。 ”
一般的娘家，女儿和女婿吵架都是说女儿的不对，维稳。秦淑珍的娘家 正相反，秦淑珍继承的就是娘家的基因。说话间，肇敏从屋里走出来，手里 捧着半个红瓤大西瓜，一边走一边稀里呼噜吃西瓜：“大哥，姐，进屋吃西瓜。
妈不回去了，我和妈就在姥姥家过了。妈就是回去，我也不回去。我以后和姥姥过。我现在打不过爸，我再忍两年，等我长大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秦淑珍说：“闭嘴，没有你说话的份，都是你惹的祸。 ”
肇敏说：“反正我不回去，妈，爸要是把我打死了，你就没有四女儿了。”
姥姥走过来，撸起肇敏的裤腿说：“你们看看，有这么打孩子的吗？腿都打成猪肝了。我他妈瞎了眼睛把女儿嫁给了一条狼。对，不回去了！ ”
肇东和肇琴吃着西瓜，喜形于色，肇琴说：“对，不回去了，我和哥也在这过。 ”
姥姥说：“今晚姥姥杀鸡，小鸡炖蘑菇，犒劳我外孙子和外孙女。”三个孩子欢呼起来。
肇琴说：“妈！ 晚上炖鸡，我回去把肇南悄悄领过来吧，他天天吃饼干、 方便面，都瘦了。”秦淑珍点点头，眼泪就漫出了眼角，“你弟瘦啥样？ ”肇琴说：“找过来你就看见了。 ”撒腿就往家跑。
快开学的时候，老肇赶了牛车来接秦淑珍，进了院也不说话，蹲在大门 口抽烟袋锅，任凭丈母娘喊破嗓子骂破天。丈母娘骂够了，说：“进屋去，吃 了饱饭再回家，打媳妇好有力气。我告诉你， 以后再打我女儿一次，我就让女儿和你‘打扒刀 ’，完事，我点了你的房子，让你天天晚上睡柴火垛。 ”
老肇进了屋，见桌上烫了一壶酒，一盘鸡蛋炒瓜片，一盘咸鸭蛋，一盘花生米。骂归骂，丈母娘心里还是有女婿。
只是肇敏坚决不回去，留在了姥姥家。
中学二年级放假的一天。肇敏跑来找秦淑珍：“妈！县里来个嵩山武术学校招生，老师全是少林寺的大师父，还发中专文凭哩，我要去念。 ”
“你中学没毕业，人家要吗？ ”
“我们昨天才从县里回来，我去问了，要我。 ”
“学费多少钱？ ”
“一年九千，加上住宿费一万二。 ”
秦淑珍说：“我的小祖宗，你把妈卖了，也不值那个零头啊，不念。 ”
“我要念，咱家不是有地嘛，把地承包出去。 ”
“你这书都白念了，一亩地外包一年一百元，咱家十亩地，你算算，那是多少钱？ ”
一直没说话的老肇说：“要不，把猪抓了去卖掉。 ”秦淑珍说：“才一百多斤，能卖三百块，她不会算，你也不会算。 ”
肇敏就跑出去，蹲在窗根下哭：“反正我要念……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坚决不吃饭，越哭嗓门越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