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到床上，他思忖着肖雅看自己的目光，最后断定肖雅不可能对自 己这个东北深山沟里的小土包子动感情， 自己也绝不能做任何对不起三丫头的事。
张风茂正在胡思乱想， 门被悄悄地推开了。刚从浴室出来的肖雅披着浴 巾赤裸着雪白的大腿，来到床前，甩掉浴巾鱼儿一样钻进了他的被窝，张风 茂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肖雅已经紧紧地抱住他，湿润的嘴唇贴到了他的嘴上。张风茂想说话根本办不到， 肖雅的舌头伸进了他的嘴里……
任何一个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会失控的。但张风茂很理性， 自控力很 强，他不能无情地推开肖雅，但也没有去迎合肖雅，他在等待肖雅平静下来， 向她解释自己的情况。他突然想起朋友对他的忠告：你要小心哦，肖雅是“ 闷骚 ”型的选手，不出手便罢，一旦出手你就会在一分钟之内被她拿下。
察觉到张风茂身体僵硬，并没有迎合自己， 肖雅平静下来。她把头枕在 张风茂的胸前，稳定了一会情绪说：“张风茂，你真是山沟里的娃子土垃坷脑 袋，天上掉的馅饼你都不敢吃。我知道你害怕什么，实话告诉你吧，你什么 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要求你有任何承诺，你心里也明白，本姑娘根本不会嫁 给你，做你的妻子。‘非典 ’结束以后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既然如此你还怕什么。 ”
张风茂说：“肖雅，你妈妈说，你有好几个门当户对的待嫁新郎呢，咱们这样做，将来你怎么面对他们啊。爱情是不能分享的。 ”
肖雅说：“你这个读研的大学生怎么好像读出个出土文物呢？张风茂，我 看你应该改名叫张傻帽。你真相信婚姻等于爱情。告诉你吧，婚姻和爱情完 全是两码事。婚姻就是等价交换、就是政治与经济地位的平衡，就是两个人 过日子，就是吃饭睡觉养孩子。我一想起老爸和老妈给我设计好的婚姻，一 想起将来要和那些寄生虫一般的公子哥、纨绔子弟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心里 就作呕。但是呢，人总得结婚， 日子总得过。只不过结婚过日子并不妨碍我 寻找真爱，只有真正的爱情才是人类进步、世界发展的动力，只有爱情才是精神世界的永恒。只有爱情才让我期待明天早晨的日出。 ”
张风茂说：“我不相信咱们这是爱情，我也不相信你会爱上我。 ”
肖雅说：“你以为我是寂寞了和你过星期天？实话对你说吧，咱班女生给 男生逐个打分，打到你那都是一百分，想挑你的毛病扣几分，愣是挑不出你 的缺点。本姑娘爱死你了，本姑娘早就发过誓的，今生今世一定要得到你， 只有得到自己的最爱，人生才是圆满的。本姑娘只是一直在寻找机会，看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坚持哦。来吧，张傻帽，今天晚上就让爱情的火焰把我们俩燃烧起来，让爱情的龙卷风把我们俩吹上夜空吧！ ”
肖雅说罢一个翻身抱住张风茂又狂吻起来。平心而论，张风茂不相信肖 雅的婚姻不等于爱情的理论。他心里一直认定他和他的三丫头婚姻和爱情是 不可分割的。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一天天，一年年日积月累堆积起来的感 情就是一圈套一圈，一层接一层，层层相连、环环相依、心心相印的大树年 轮。在他的内心深处，无论自己走到哪里，三丫头就是自己的家，是自己的归宿，是自己永远的根，走到天涯海角也不能对不起三丫头。
但是，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这一刻他已经渴望了多年。离开家乡的前 夜，他哀求三丫头同床共枕，但曲莲清坚持要把一个女人最神圣的时刻留到新婚之夜。
即便是坚冰，在炽热的火焰面前也会融化。张风茂的防线崩溃了，他想：
既然不需要我的任何承诺，既然就是娇宠公主的爱情游戏，那就让我享受一下都市的爱情游戏吧，让公主知道土垃坷是可以变成石头的。
……
二十八岁的张风茂一旦偷吃了禁果就欲火难熄了。他很快变被动为主动， 变主动为疯狂，从这天开始，两个人如胶似漆，除了吃饭就是做爱，累了就 相拥而眠。肖雅叫他傻帽哥，他也欢快地答应。每次肖雅的母亲来电话询问， 肖雅总是说谎：“妈咪，放心吧！我们几个都好，每天都坚持学习，功课从没落下。 ”
六月中旬，“非典 ”疫情渐渐平息，学生们都陆续返校。张风茂和肖雅的蜜月结束了，两个人难舍难离地离开爱巢回到学校。
这天，张风茂接到一则短信息：
风茂：我是莲清，这是我的手机号。为了能和你保持联系，我一狠 心也买了一部手机。以后你每周给我发个信息报平安吧。咱村里没有信 号，我是在镇上给你发信息的。以后，我每个星期天都到镇上看你的信 息。我们家和伯父、伯母都好，大家就是惦念你。你千万不要省吃俭用 克扣自己。 中草药又涨价了，我们大家全民总动员，有时间就去山上挖 草药，只是附近山上的草药已经很难采到了，越走越远，要翻山越岭才 能采到。不过你放心，我们有办法让你完成学业。我们家今年开春抓了三头猪崽，爸说，到年底吃一头卖两头供你读书。就说这些了。想你！
张风茂看了短信心中百感交集。过去的这段日子虽然甜蜜，但终究是水 面上的浮萍。之前的事情，对不起他的三丫头，从现在起， 自己要把心收回 来，发奋读书，争取有一个优异的成绩留校，留在天津。将来把自己的三丫头接过来，过都市生活。
周末， 肖雅来找张风茂去别墅度假日，张风茂找个理由回绝了，吃过早餐就一头扎进图书馆里。
临近中午，肖雅笑盈盈地来到他的面前，推给他一包蛋糕一盒牛奶：“饿了吧，快点吃吧。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你知道吗？傻帽哥，我就喜欢你这股劲头，你就是一块金子，你将来一定会发光的。 ”
张风茂一边吃蛋糕，一边感激地看着肖雅。他现在相信了， 肖雅对自己 是动了真感情。学校里追求肖雅的帅哥们能有一个连，可是肖雅偏偏不爱王 孙爱牛郎。这样一想，心里就有些感动，他把吃了一半的蛋糕推给肖雅说：
“我吃饱了，你吃。 ”
肖雅说：“我想你，吃不下。傻帽哥，是金子咱们得慢慢发光，下午和我去别墅度周日吧，求你了。 ” 肖雅那勾魂的眼神顿时让张风茂缴械投降。
两个人到了别墅，急不可耐地扑到床上……
因为“非典 ”疫情放假，原来的暑期改为学期。八月，骄阳似火，张风 茂在宿舍挥汗如雨准备毕业论文，突然接到肖雅的短信息：茂，放学到滨海大厦旁肯德基店来，有急事。
张风茂匆匆赶到肯德基店，见肖雅已经买了冷饮等在那里。坐下， 肖雅 也不说话，把一张纸推到他的面前。张风茂拿过来看，见是一张天津市人民医院妇产科检验报告单。上面的内容他也看不懂：尿 HCG 阳性+。
“什么意思哦？我看不懂，你病了？ ”
“说你是傻帽你还不服，我怀孕了。 ”张风茂听了，身子一软，差点滑 到桌子底下去，“什么？你怀孕了？你有没有搞错？ 咱们……不是……每次都有措施吗？ ”
肖雅低着头：“唉，好像有那么两次，咱们猴急火燎的，我也没顾得上，当时也觉得是安全期嘛…… ”
张风茂傻傻地呆坐在那里，手足无措：“那咋办？ 咋办啊？ ”
当事人还比较沉着：“咋办？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做掉。我想好了，在 天津做不行，盯着我的眼球多，容易暴露目标，我妈要是知道了，非把我吃 了不可。下个周日咱们悄悄去北京做。你陪我去，你当一回我老公，家属要签字的。 回来我就假装感冒了需要休息，一个星期就搞定。 ”
张风茂还是愁眉不展，他觉得肖雅过于乐观了，丢弃一个生命能那么简
单吗 。 肖雅见张风茂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心生怜爱，反过来安慰张风茂： “没事，你不用害怕，天塌下来有本姑娘顶着呢。你别分心，你就好好准备 毕业论文吧，毕业成绩争取抢个头彩。我想好了，咱们将来不做夫妻，我也 得让你生活在我的一公里半径之内，我得求我老爸动动关系，把你留在天津，我想你的时候就能散个步去看你。 ”
张风茂感动得差点流出眼泪，都什么时候了，肖雅还在替自己着想：“肖 雅，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做你的老公，如果配不上你，做不成老公，就做一条你腿边的狗狗，天天陪在你身旁。 ”
肖雅说：“我的傻帽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没看错你。 ”
结果，东窗事发。
傍晚，在家吃饭。保姆做了一盘肖雅平时最爱吃的红焖大虾。 肖雅还没 等吃，只看了一眼就捂着嘴跑去卫生间，回到餐桌解释说：“下午吃了一块榴梿，可能是坏了，倒霉。 ”
爸爸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吃东西要小心哦。 ”
哥哥一有机会就逗妹妹：“我说呢，今天这屋里怎么有一股公共厕所的味道，我最讨厌榴梿味。 ”
妈妈没说话。
晚上躺到床上，母亲推门进来，坐到女儿的床边，眼睛直视着肖雅：“肖雅，你看着我。 ”
肖雅心虚地说：“看就看呗，妈不认识我了？ ”
母亲说：“你要是现在坦白交代，还是妈的好女儿，要是拒不交代，等我拿到了证据，抗拒从严，你可别怪我家法伺候。 ”
肖雅不撞南墙不回头 ，决心死抗到底：“妈咪 ，你什么意思嘛？ 我要睡觉了 。 ”
母亲说：“你能骗得了你爸和你哥，骗不了我，你以为妈的眼里可以揉沙 子？ ”说罢，起身去挂衣处翻肖雅的衣兜和双肩包。终于在双肩包的一个夹层里翻到了证据。她把那张化验单狠狠地摔到肖雅的脸上。
肖雅见事情败露，马上改变策略打悲情牌，突然搂住母亲的大腿痛哭，雷声大雨点小：“妈咪……人家好害怕嘛……不敢和你说。 ”
当妈的见不得女儿的眼泪，原来准备的家法只好作罢。 肖家的家法，从小孩子犯了错误，惩罚的措施就是到大厅里跪墙角。
“你好糊涂，这样的事不和妈说，你和谁说。 ”
母亲让她从实招来。 肖雅大致说了事情的经过。并说了准备周日去北京做流产。
母亲问：“张风茂什么意见？ ”
“他听我的。 ”
“他没说什么条件？ ”
“说什么条件哦，我们都没想到，他胆小，吓坏了。 ”
母亲思考了片刻说：“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这小子一定还有下一步的计划。 ”
“唉呀，妈咪，你不要老是用你们的思维方式分析问题好不好。张风茂哪有那么多心眼，哪有什么下一步计划。 ”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丫头，他不想和你结婚，不想要孩子，什么条件也不提，他和你玩小孩过‘家家 ’是不是？ ”
“不是和你说了嘛，我喜欢他，我是主动的，反正你不要为难他。 ”
“男人哪有什么好东西，说你傻，你还不服气是吧？那么多男孩子追求 你，你都不动心，偏偏看上他，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你连他的欲擒故纵都 看不透，都到这个程度了，你还包庇他，替他说话，这只能说明这小子有心计、狡猾、更阴险。 ”
“那你说，他能有什么计划？ ”
“我现在还不能肯定，如果他只想骗你的感情讹点小钱还好说，再大点， 无非是想利用你爸爸的关系留在天津安排一个好工作，这也不算难。如果他 想攀高枝和你结婚，我自有办法劝他知难而退。就怕他背后有人指使，有更大的阴谋，马上要换届了，你爸爸是副书记的人选，这个时候他女儿未婚堕胎的丑闻要是传开，一定会影响你爸爸的选票的。 ”
肖雅气得直跺脚：“妈呀，什么事情到了你那里都那么肮脏可怕…… ”
最后，母亲决定：“明天你爸爸去北京开会，你晚上让张风茂到家里来， 我和他谈谈 ，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我们宁可经济上蒙受一点损失，一定 要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如果和我玩阴的，我让他毕不了业，滚回 老家去，如果他敢威胁我，我们就告他强奸罪，让他在大牢里蹲上十年八年的 。 ”
肖雅说：“妈咪！你好可怕。 ”
第三天，张风茂来到肖家。肖雅的母亲把他请到房间里关上门单独谈话。 担心谈崩了，母亲会骂张风茂， 肖雅坐在门口，随时准备冲进屋去抢救她可怜的傻冒。
母亲首先采取怀柔政策，给张风茂倒了一杯水，然后拉家常。哪里人， 家里还有什么人，天津的学习生活还习惯吧等等。然后话题一转：“小雅都和我说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
张风茂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 自己是个大男人，不能推卸责任，要打要 骂随便，要命只有一条，“肖雅说周日我们去北京做流产。阿姨您放心，我家的经济条件虽然不好，但肖雅所有的医疗费用、营养调理，我都承担。 ”
这让肖雅的母亲很意外：“然后呢？ ”
“阿姨，然后我听您的。 ”
“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
“是的，不过……我家的经济条件有限，您如果要我赔偿什么的，我只好打借条，等我参加工作以后慢慢还的。 ”
“ 咱们不谈钱，我说怎么办，你就怎么办？ ”
“一切都听您的。 ”
“好。你们不是快毕业了吗？要我说，毕业以后你们就各奔东西了，你 回你的老家谋职业，我们家小雅肯定要留在天津，年轻人一时感情冲动，阿姨也理解，你和肖雅之前这一页呢就算翻过去，从此以后你们断绝一切关系不再往来，你能做到吗？ ”
“阿姨，我一定做到。我知道，我本不该和肖雅有这样的关系，我向您发誓，从此以后我和肖雅断绝一切关系。 ”
“还有，小雅和你只是一时冲动才酿成了这个后果，我觉得你还算有自 知之明，你们发展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去北京呢你就不必了，我陪小雅去。 你要把这件事彻底忘掉， 以后不能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从现在起你们要完全恢复正常的同学关系，再不要单独在一起，你能做到吧。 ”
“我知道，您放心吧，阿姨，我保证做到。 ”
送走了张风茂，肖雅揶揄老妈：“妈咪！发现张风茂有什么阴谋诡计了？ ”
“你跟妈说实话，你为什么和张风茂走到这一步？ ”
“为什么？看看你给我准备的那些准老公？ 哪个不是花天酒地的花花公 子，除了泡吧、打麻将，夜里飙车还会做什么？你光考虑门当户对，考虑过 女儿的真爱吗？我要在结婚之前品尝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张风茂就是我的最爱。他善良、朴实、宽容、聪明、勤学、吃苦耐劳、勇于担当…… ”
“行了，行了，好像他是真空里的完人。既然如此，妈成全你，就让这个张风茂给你爱情也给你婚姻。 ”
肖雅狐疑地望着母亲：“妈咪，逗我玩？你让我嫁给这个土包子？ ”
“妈拿你的终身大事逗你玩？他现在是土包子， 明天就会土鸡变孔雀。别忘了，你爸也是土包子出身。 ”
肖雅突然扑向母亲的怀抱，搂着母亲的脖子撒娇：“妈咪哦，您真是我的亲妈……可，爸能同意吗？ ”
“他是国开大学的研究生。给他一个机会，鸡毛就能飞上天。你明天让张 风茂来家里吃晚饭，就说是大家要分手了，告别家宴，不要说妈的打算，免得他有压力不自在乱说。让你爸爸和他聊聊，我相信你爸爸会喜欢上这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