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人的街道。
阵阵寒风来袭,气温骤降,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被黑云遮住的月光时暗时明,一具被血浸染的尸体横在街尾若隐若现。
“快快快,听说杀害方家老爷子的凶手找到了。”忙去看个究竟的乡民匆忙地说着。
村口几个妇人一听,激动地放下手里的家务活,立马跟上前去。
“怎么往这个方向走,那山腰不是只住着祁师父和他家丫头吗?”
“哎呀,你还不知道,那方家的一早拉来几个捕头说凶手是千阳丫头。”
“不会吧,那丫头平日里挺机灵懂事的。”
......
一伙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朝着常琦山的小院走去。
沿途有条宁安河,四季流淌滋养万物,安千阳经常到这河边钓鱼。
今日前来找一枚东陵玉石,刚丢那天也来这里找过,无果,回去后左右还是不甘心,决定再来找找。
此时她正找得懊恼,准备换个地方再找。
突然,一把匕首横在颈前直抵喉咙,“别动,”还没来得挣扎叫喊,嘴就被捂住,耳边飘来冰冷低沉的声音,“敢出声,你就立刻没命。”
吓得安千阳愣住不敢动,只得凝气屏息乖乖听话。
“完了,怎么办,我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心提到嗓子眼儿,想使出前几日刚学的一招结印术,“......那个外缚印的诀文是什么来着......手诀又是什么啊,完了完了......”
关键时刻脑子却一片空白,有点后悔平日没有好好练功。
而身后之人好像在等着她做出反应,不说话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快要绝望的时候,那人突然开口:“你是谁派来的,和昨晚那些人是什么关系?”
在确保刀下的人不会立刻大喊大叫后,才稍微放开捂着嘴的手。
“什……么……我是谁派来的,我......我只是来寻我丢了的东西。”安千阳哆嗦着说。
许是觉察到她极度颤抖的身体,猜想这应该不是那些人派来的,松些手劲,但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心,“叫什么,从何处来?”
“我叫安千阳,从这条河再上面些的小院来。”她谨慎慢答,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没命。
潺潺河水声,瑟瑟秋风鸣,安千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死盯着刀刃以防划伤。
一声鸟叫打破沉默,脖颈前的匕首终于拿开。
安千阳立刻转身远离,拍拍胸口顺气。
等平复下来,才发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抬头看去,只见对方一身黑衣窄袖袍,腰挂长剑,手持短刀,背靠在后方的大石头上,年龄相仿。
再看他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双眼通红,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但也没看出他哪里流血。
被细细打量一番后,那少年才缓缓拱手道:“在下白泽,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话虽是道歉的话,但没从这句话里感觉到什么歉意,暗自翻个白眼。
“我没事,就是差点没被吓死,以后没弄清楚前别随便往人脖子上架刀子。”说着摸摸脖颈。
可人家根本就没有再要搭理她的意思,“什么人嘛这是!”气呼呼地拍去身上的泥土准备离开。
喃喃自语间,安千阳一个眼尖,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荷包!
想都没想直接跑过去捡,那荷包里的东陵玉石也露出一截,都没丢还在。
快要拿到时,却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安千阳盯着那荷包,从地上拿起再越来越高,直到抬头看见那张疲惫又心事重重的脸,但即使这样那令人畏惧的气场也丝毫不减。
可东西还是得要回来,毕竟是攒了很久的钱才买的。
“那是我的,”站起来又后退三步,“这荷包上的花是我亲手绣上去的,里面的东陵玉石也是我自个去镇上买来的。”说到后面还特意提高嗓音。
只见少年白泽左手拿荷包,右手直直垂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微皱眉,又转瞬即逝,微挑眉头。
“就这样的我也可以绣,至于这里面的什么东陵玉石,刚刚掉落出来时你我都看见了。”
那么长的话一下从惜字如命的他嘴里说出,还有点不自然,不过听他这话是准备不还了,不还了?
“那我要怎样才能证明这确实是我的?总不会要滴血认主吧。”不能怯场,尽管眼前这厮是有点难以接近。
“好,那就证明看看。”白泽仰头俯视,一副看你怎么办的表情。
安千阳无语,没想到这人看着闷闷的,居然这么讨厌!
思索片刻,灵机一动,还打个响指,那便大费周章地证明给你看。
可他却忽然放下手中的荷包,摸向腰间的匕首,警觉地朝远林探看。
“不会吧,他就这么想要这东西?实在不行还是不要了。”
再看他已面露危色,令人不觉跟着紧张起来,却不是在看跟前的人,顺着他的视线转身,隐约看见林间有人,还不止一两个。
窸窸窣窣的声响,杂夹着嗡嗡嗡的说话声越来越近,还没看清,就听见有人喊:“安千阳!就是她,就是那一头红棕色头发的丫头杀了我爹!”
安千阳满头雾水,等着一群人朝她走来,指着她大喊的方叔方申,前几日还跟老爹一起去过他家做法施印。
“方叔,你这是什么意思?”瞥了眼他身旁的几个捕头,“我刚才听您说我杀了方老伯,从何说起?”
方申置若罔闻,看到那荷包眼神放光,激动地走到她后方拿起便说:“官爷,这里面装的就是我跟您讲的东陵玉石。”
再次转身回头时,白泽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那还没讨回来的荷包。
只见方申打开荷包,一颗成色颇佳的东陵玉石展现在眼前,惹得前来看热闹的众人一片哗然。
拿着玉石向安千阳步步紧逼,振振有词,“从何说起?我问你,这东陵玉石从何处得来?”
没等她开口,又径自说道:“我们住附近的谁不知道你收集玉石的嗜好,你几乎每天都去镇里的玉石巷子晃悠又买不起。”稍作停顿,转身面向众人。
“我爹前几日得来一块东陵玉的原石料,准备去镇里询价再卖,结果被你撞见,你便杀人取石,好个歹毒丫头!”
话至梗咽,抬手怒指,“就是你,杀了我爹,这东陵玉石就是你用那抢来的原石料做出来的!”
众人听后纷纷交头接耳,没主见的已经开始对安千阳鄙夷作态,一旁的捕快倒是没有要拿人的意思。
人群之中,不知何时混进一个披着斗篷外套的中年男人,一身商人打扮,手上戴着玉扳指。
“玉石巷子、老伯、一块石头......莫不是那天晚上没救成的老伯?”暗处的白泽想起那无辜之人还有些内疚,可他并不想因为此事跟官府有牵扯。
安千阳眉头紧锁,沉思片刻,“方叔,我是喜欢玉石没错,可听说方老伯是被一刀割喉,这常琦山谁不知施结印术用手不用刀?”
反问后看向大伙,村民们皆连点头。
“再者,你如何断定我这颗东陵玉石,就是从方老伯那块原石料里得来的?”
她也没给对方回话的机会,话锋直指方申。
“倒是你,方叔,仅凭着一颗东陵玉石就认定是我,而且你又从何得知我有一荷包,还知道这荷包内定有颗东陵玉石,莫不是早有安排陷害于我?”
一番质问结束,众人又是一阵躁动。
捕快们对眼前的局面暂无良策,等着看二人如何对峙。
隐蔽处脸色发青的白泽,倒是暗自松了口气。
没料这丫头竟是如此的伶牙俐齿,但他方申也不是省油的灯,毕竟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几位官爷别听这丫头狡辩,我们大可去她家看看,指不定那块原石料被凿了一块,剩下的还藏着呢。”方申对着捕快胸有成竹地说。
安千阳板着脸,一股闷气涌上心头,“搜家?就因你几句胡言乱语就要去搜我的住处?”
又看看一旁默不做声的捕快,一字一顿道:“还没认定人就是我杀的吧!”
那领头的也左右为难起来,跟几个手下商量后,驱散了众人,剩下安千阳和方申一起往小院方向走去。
待众人走远后,躲在树丛中的白泽终于坚持不住,径直瘫倒在地,咬牙忍痛把最后一点金疮药和解毒散用光,整只右手臂都已失去知觉,昏昏欲睡。
秋风掠过,几片落叶飘落在少年的身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渐渐消散,他缓缓闭上眼,开始整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