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曾发将军箭落鸿
上回说到,罗兰接到新的任务,以蓝鹰帝国全权大使的身份,配合第六突击队,里应外合,将作为岁币的九凤珍珠冠夺回,并除掉霍青,取其人头。新的敌人,也出场了,第六突击队队长——“屠夫”扎拉里·泰瑞,一个凶狠、变态、嗜血成性、聪明绝顶,又温文尔雅、不失绅士风度的家伙,他向罗兰展示魅力之时,也对霍青产生了浓厚兴趣:“那个霍青很厉害吗?”
罗兰沉声答道:“霍青,以八石强弓,一百五十步之外射箭,能中前人箭尾,击碎箭身,再中靶心。”
说完,她不禁忆起:
引弓射箭时,霍青英风凛凛、锐气纵横;
拥抱时,他呼吸急促、全身颤抖;
接吻时,他笨拙紧张、羞涩稚嫩;
入房之后,他委婉相拒、坦然求婚;
以及罗兰沐浴时,被霍青见到,他狼狈不堪、欲盖弥彰。
与霍青相遇相处的一幕幕,犹如电影画面一般,于罗兰眼前闪过,一见倾心、温馨浪漫、感人至深、哭笑不得,诸多情感令她沉浸其中、难以忘怀。
罗兰曾迷惑不解,阅人无数,怎会对个傻小子念念不忘。
见到扎拉里·泰瑞之后,她才明白自己的本心。
不可否认,扎拉里·泰瑞很有魅力,英俊潇洒,不失阳刚之气;嗜杀成性,不失绅士风度;幽默风趣,又不失成熟端庄;性格活泼,不失礼貌周到。
单说为罗兰系扣一节,既挑逗,又适可而止;
既显得似乎对罗兰有兴趣,但又懂得欲擒故纵,可谓套路娴熟,足以令女人心猿意马、心思流荡。
与之相比,霍青太过稚嫩,他更像一张白纸,简单直白,一泓清水,一目见底;
霍青显然不懂,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但也是他的可贵之处:
喜欢就是喜欢,他会直接告诉你,向你求婚,看上去傻乎乎的,却蕴含着最宝贵的东西——真诚。
罗兰找到了对霍青念念不忘的答案:打动她的,恰是这份真诚。
罗兰明白了:对霍青动心,正是他求婚之时。
罗兰初时感觉好笑:
此子真是个雏儿啊,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表白求婚的;
若是换了一般女生,定然白眼相看,暗骂神经病;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都不会珍惜,此乃人性使然。
罗兰却被深深感动,她曾经沧海,除却巫山,万般套路,见多不怪,心如死水,波澜不惊,虚情假意易求,真心爱人难觅;
霍青不懂套路,不谙世事,真诚直白,近似于傻,却触动了她内心最深的渴望。
万般心思,心中闪过,罗兰自知不可外露,威尔·多勒于旁冷眼旁观,扎拉里·泰瑞在前洞察秋毫,都令她尽力压抑内心,让声音如平湖之面、毫无波动。
扎拉里·泰瑞微皱眉头:“一百五十步之外中靶,还能命中前人的箭尾?这么厉害吗?”
他观察罗兰神色,面相平静,声音平稳,不似说谎,转脸与威尔·多勒交换了眼神,均看到彼此眼中惊讶。
弓、弩,因威力大、射程远、隐蔽性强、易于制作,成为战争的重要武器。
蓝鹰帝国,以弓为主,蓝鹰长弓,长二至二点二米左右,弓背由一条完整的木材弯制而成,上好的弓用紫杉木制作,坚硬且富有弹性;
射出之箭可达三百米,有效射程二百二十八米,每分钟可射出六到十支箭。
赤龙帝国,以弩为主,其中伏远弩射程约四百五十米,擘张弩射程约三百四十五米,角弓弩射程达三百米,单弓弩射程约二百四十米;
为追求射程,还制作出射程高达五百米的床弩,射程远、威力大,能洞穿数名敌军。
与蓝鹰长弓相比,赤龙帝国的双曲复合弓,在射程方面相对较短,最大射程在二百米,而有效射程约一百二十米,但短小精悍,携带方便,比较适合骑兵携带作战。
(注:《考工记 · 弓人》:“弓人为弓,取六材必以其时,六材既聚,巧者和之。”)
霍青使用赤龙双曲复合弓,居然能命中一百八十米之外的红点,且力道不减,精度不差,可见其膂力超人、技法高超。
扎拉里·泰瑞自问,他使用蓝鹰长弓,也只能勉强射中一百八十米之外的人形靶,相比起霍青,大大不如。
不如对手,扎拉里·泰瑞反而哈哈大笑,颇为开心:“哈哈哈,不错,非常不错,和这么强的家伙交手,这才好玩。”
他摩拳擦掌、双眼放光、很是兴奋。
威尔·多勒不似扎拉里·泰瑞这般性格跳脱,微皱眉头:“到底是马原带出来的兵,技艺惊人啊。”
短暂的休息,腿恢复了力量,他站起身来:“你们二人此次任务是:夺回九凤珍珠冠,歼灭全部龙武卒。”
此言一出,扎拉里·泰瑞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正颜肃容,干脆利落敬出一个标准的蓝鹰军礼:“是!长官。”
威尔·多勒来到罗兰跟前,将手轻轻探进她的斗篷,指尖于娇嫩的肌肤上滑过,突然一把掐住,使劲一拧;
尖锐的痛楚袭来,罗兰身体一抖,紧咬下唇,强忍疼痛,不敢乱动。
威尔·多勒手上慢慢发力,凝视着罗兰的眼睛:“特别是霍青,你必须带他的头,回来见我。”
罗兰忍住疼痛,努力使声音清亮坚定:“是!局长。”
威尔·多勒满意地笑了,松开手指,慢慢抚摸罗兰光润的脸颊:“去吧,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今晚别忘了来陪我。”
罗兰似乎疼痛未消,脸上肌肉抽动一下:“是!局长。”
扎拉里·泰瑞目送罗兰出去,眼神不无怜惜,心中不乏可惜,回头看看威尔·多勒,后者白发苍苍、满脸皱纹,感觉真是一朵鲜花被猪拱了,而且还是头又老又丑的猪;
他不是不知道威尔·多勒有多狠,也明白当面调戏罗兰会刺激这头猪,但他无所顾忌。
干脏事儿的影子部队,脑袋早就别在裤腰带上了,有今天没明天,今日有酒今日醉,哪管明日是与非;
扎拉里·泰瑞很清楚,现在这头猪还要用他,所以有恃无恐。
威尔·多勒冷冷地盯着扎拉里·泰瑞,声音低沉,不乏杀气:“你想上她,对吗?”
扎拉里·泰瑞迎上他的眼神,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没错,她真是个尤物啊。”
威尔·多勒脸上也浮起笑容,笑了,声音越来越大,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咳嗽起来;
他终于止住笑,站到扎拉里·泰瑞面前,抬手就是两记耳光,手掌抽在脸上,发出清脆声响;
威尔·多勒一把揪住扎拉里·泰瑞的衣领,声音尖利而愤怒:“你他妈想死吗?”
扎拉里·泰瑞的脸,印上红色掌印,依旧站得笔直、纹丝不动;
第六突击队的人,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眨一下眼;
他依旧微笑,毫不回避威尔·多勒的眼神:“长官,这次任务的奖赏是什么?”
威尔·多勒松开他,慢慢踱回椅子坐下,调整呼吸,冷静下来,声音恢复低沉:
“任务完成,她就是你的。如果她敢违背我的命令,你带她和霍青的头来见我。”
随即一挥手:“滚吧。”
扎拉里·泰瑞微笑着退出去,他很开心,平生有两大爱好:杀最强的敌人,玩最美的女人;
此次任务二者皆有,没有理由不开心,他今晚会做个好梦,对任务充满期待……
乌云遮日,白雾如海,云峰山时隐时现,宛如仙境;
云峰山上,微风拂柳,鸟鸣清幽,浓雾弥漫,层林尽染。
李真潜伏之处,是一片低矮灌木丛,此处颇不舒服,地上坑洼不平、碎石遍地,身伏其上,初时不觉,时间一久,硌得疼痛不堪,但他不敢乱动,咬牙坚持。
今天的演习科目是:狙击与反狙击。
参训单位为龙武卒一连一排的五十名战士。
对抗双方人数为:一比四十九。
副排长霍青,是“一”,将作为深入敌后的狙击手,潜伏静待,寻机干掉敌方指挥官:李真。
排长李真,将带领四十八名队员,对云峰山进行层层搜捕,找出敌方狙击手:霍青。
人数对比过于悬殊,看似不公平,但深入敌后、潜伏作战的狙击手,必须学会面对此类情况。
战争不是竞技比赛,只讲胜败;军人对决没有公平,只有你死我活。
对李真而言,此次演习,非同小可。
霍青刚入队,凭着比武胜利,升为班长;斩杀内奸后,升为副排长。
要是此次演习他再赢了,李真的排长职位估计得让贤。
排长不算大官儿,可苍蝇再小也是肉,也是辛辛苦苦得来的,他岂能轻易拱手相让。
对此次演习,他是打起精神,拿出十二分劲头认真对待。
队员们两人一个小组,十二人一个大组,分工明确:
两名尖兵执大盾、握手弩,小心翼翼前面探路,仔细观察灌木、草丛、树干、老藤,不放过一丝痕迹;
两名后卫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倾听队伍后面的动静,擦拭掉队伍行进后的痕迹,避免小队背后遇袭;
左右侧翼各有两名士兵,保护侧翼;
最后四名士兵,为两组狙击手、观察手,潜伏于队伍两侧,负责观察周围地带,一旦有变,支援队友。
队员们四方分散,彼此拉出相应距离,既保证队伍的观察无死角,又保证一旦遇袭,能有足够反应时间,以确保安全;
且每名队员皆携带信号弹,一旦发现霍青踪迹,立刻发射,召唤队友支援。
在李真的安排指挥下,队员们从不同方向行动,或搜索,或潜伏,互为犄角,彼此照应,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朝云峰山覆盖下来,一场猫鼠游戏,就此上演……
李真以墨汁涂脸,头戴黑色布毡帽,身着黑色皮甲,背披黑色伪装网,全身上下插满绿色枝叶,与灌木丛融为一体;
搜捕从早晨六点开始,已过去六个小时,他有点熬不住了,身子底下全是石头,硌得实在难受,此类地形不适合长期潜伏,之所以选择此处是为出其不意。
龙武卒常年于云峰山做山地对抗演习,此处一草一木皆了然于胸、熟悉之至,哪棵树多长了支侧枝,哪朵花新开了个骨朵,都躲不过他们的眼睛;
山上哪丛灌木适合潜伏,哪处地点适合狙击、哪条路适合掩护撤离,早就摸了个底儿掉。
李真以己度人,自问如果是他来潜伏,必然要避开众所周知的潜伏地形,而选择对手意想不到的地方;
但随着时间的持久,地形劣势渐渐暴露出来,疼痛难忍的李真决定动一动身体,以右手持弓弩,左手撑住地面,两腿微微用力,准备慢慢调一下姿势。
左手撑地面,两腿配合移动,目的在于限制身体起伏的高度,避免动作幅度太大;
右手同时持弓弩,也是为便于一旦遭遇紧急情况,也可快速完成射击,避免被动。
等等!李真突然停止动作,他感觉到了杀气;
心跳加剧,汗水顺脸颊流下来,李真屏气凝神,仔细朝前方看去。
不远处有棵树,树叶枯黄,枝干瘦弱,仔细观瞧,树枝上趴着一层层黄色的东西,一只只竖起黏滑的身体在蠕动;
李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旱蚂蟥。
这玩意儿平时以树汁为食,一旦遇到活物,立马扑到身上,张嘴吸血,还不能硬扯,那只会让它吸得更紧,硬扯断了,会把口器留在体内,引起发炎等症状;
此等旱蚂蟥树,都是丛林行军中必须避开的目标,难道霍青潜伏其下?
李真心里哆嗦一下,这种事儿他想都不敢想。
仔细观察树下草丛,猛然一惊,李真发现了霍青!
那家伙披着一身旱蚂蟥,正端着弩箭瞄准了他!
李真血都凉了,他现在不是瞄准姿势,即便马上调整,也来不及了。
心中一沉:输了,输得毫无争议、口服心服。
不说别的,单是敢潜伏于旱蚂蟥树下,此等胆气就让李真钦佩不已。
李真不甘心,但无济于事;天不遂人愿,徒呼奈何。
但困兽尚且犹斗,何况人乎,李真虽心中认输,但也绝不想束手就擒、引颈受戮;
他决定奋力一搏,准备先侧翻滚,避开霍青的弩箭后,再迅速调整射击姿势,后发制人。
成功概率不高,但他依然决定赌一把。
李真屏住呼吸,放松全身,臂弯微微下沉,为发力做准备,无数蚊子扑面而来,脖子、脸被叮咬得生疼,他不为所动。
就在李真正想行动之时,一阵高亮清脆的声音传来,他不禁一愣,此为鸣金之声,意味着演习训练结束,全军操场集结;
李真百思不得其解,此次演习时间为早六点到晚六点,这才到中午,就结束演习,难道出什么事儿了?
对面霍青站起来,找块大石头,升起一堆火,扒下衣服,往上抖落旱蚂蟥,烧得噼啪作响,味道刺鼻;
他拿起一块烧得通红的木炭,递给李真,转过身去。
李真一瞧,顿觉头皮发麻,这小子后背、脖子上至少趴了七八条旱蚂蟥,原本只有筷子粗细,因吸饱了血,都膨胀得有手指头粗细,看着就瘆人。
李真用木炭去烫,旱蚂蟥纷纷脱落下来,一一踩死,旱蚂蟥被踩爆,黑血四溅;
清理完毕,霍青穿好衣服,朝他笑了笑:“李哥,谢谢你。”
李真有心想说点什么,却颇感尴尬,无从开口。
霍青察觉他的窘态:“此时鸣金,只怕必有大事,我们赶紧去集合吧。”
李真见霍青如此,心中颇感欣慰,他固然不希望霍青以胜利者的姿态盛气凌人;
但霍青如若故作谦虚、刻意谦让,反而会更加令他难堪。
霍青做出了第三种选择,回避演习之事,单单谈论鸣金,既给台阶,又做得顺其自然,此份体贴入微令李真感动。
二人吹起哨子,集结队伍,迅速下山。
霍青以超凡胆识和谦逊为人,令李真心悦诚服,接下来他又将面临怎样的考验。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十五章《谦谦君子德 磬折欲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