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慧芬不慌不忙地减速,开始缓慢地从高空中下降。跟随在她周围的四名护卫灵师也一同缓慢地下降。四名护卫灵师仍然分别位于她的前、后、左、右四个方位,并与她保持相等的距离。只不过,每一名护卫灵师和她之间的直线距离都已经拉大很多。位于她的左、右两侧的两名护卫灵师分别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一只麒麟的两只后腿,把两只已经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麒麟抓在自己手中。两只被活捉的麒麟都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上的鳞片也已经失去光泽,只有头顶上的双角还隐约释放出微弱的灵力波动。
黄发少将飞在桂慧芬和四名护卫灵师身后,全身上下仍然释放出温暖的热浪。从他的后背上生长出来的火焰双翼有节奏地上下拍打,缓慢地将他自身的火属性灵力及其带来的热量输送给围绕在他身边的军官们。排列成椭圆形战阵的军官们整齐划一地跟随桂慧芬的动作下降,并开始逐步调整自己的灵力波动和气息。此时此刻,跟随在黄发少将身边的战斗灵师数量已经只相当于两个整编的战斗灵师大队的规模。位于战阵边缘位置的多名军官先后把目光转向西南方向或者东南方向,笔直地注视自己的战友们消失的方向的视线最远处。他们先后感觉到,原本一直持续地从那两个方向的多个方位爆发出来的强大冲击力已经开始减弱,堆积在那几个方位的空中的云层、雾气的变化也开始逐渐减弱。
很快,营地边缘位置的石墙开始从战阵当中的每一个人的视线范围之内显现出来。一同显现出来的,还有好几支依次排队走出营地大门的队伍,以及多支正在营地大门上方飞进飞出的战斗灵师及传令灵师部队。正在走出营地大门的队伍是一支混合兵种部队,其中有骑乘战马、身披重铠甲的重装骑兵部队,也有操控中型乃至大型机关战车的战车部队,还有操控火枪、火铳以及不同规格的火炮的火器部队。整支混合兵种部队排列成一条整齐的长队,沿着营地当中的大路走出北侧大门,再向东北方向行进。从各个不同方向返回营地的战斗灵师和传令灵师则全都是相对分散的,大都只有一个小队或者一两个小组的规模,有的甚至只有两三个人。多名飞回营地的战斗灵师或者传令灵师都摇摇晃晃或者行动缓慢,显露出负伤或者消耗过多的样子。原本负责在营地各处巡逻的战斗灵师先后从不同的方位赶到营地北侧,负责接应负伤或者消耗过多的战友。
桂慧芬缓慢地抬起头,迅速地扫视在同一段时间之内从营地西北方向、正北方向和东北方向返回营地的战斗灵师、传令灵师数量,随即把目光转向西北方向,注视分别位于营地正北区域和西北区域的两座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的营房。这两座营房都是用于疗伤的医务室。她看到,越来越多的伤员正在被护送或者运送到医务室周围。挤在两座医务室周围的人已经各自围成一团,连负责维持秩序和疏导人员的军官也无法立刻让他们变得有序。一部分治疗灵师和医护人员已经不得不走出医务室,到营地外面去治疗被送过来的伤员。她轻轻地长叹一口气,随即向位于营地北部的医务室摆手。
黄发少将抬起手掌,示意整支队伍调整阵型。整支队伍当即迅速地改变阵型,由椭圆形方阵转变为一条笔直的竖列。随后,整支队伍跟随桂慧芬和四名护卫灵师的动作,一同降落到医务室正门前方的道路的边缘位置。
“大人。”
围在医务室周围的大多数军官和士官先后反应过来,随即齐刷刷地转过身,举起手臂,先向桂慧芬行礼,再向四名护卫灵师和黄发少将行礼。行礼完毕之后,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便露出恭敬的神情,并自发地向相对空旷的区域后退。两队战斗灵师一同上前,从两名护卫灵师手中接过已经被制服并陷入昏迷状态的麒麟,并把它们搬向位于相对偏僻的位置的仓库。
“大人。”
原本正在维持秩序和疏导医务室周围的人员的战斗灵师和负责治疗伤员的医护人员也先后抬起头或者转过身,向桂慧芬和黄发少将行礼。他们大都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似乎完全想不到会有大人物在这个时候突然来到医务室。抬着担架、推着简易的板床的劳工们也先后露出诚惶诚恐的神态,其中有些人险些直接倒在地上。一横一竖两条笔直的通道当即从医务室门前的道路之中显露出来。
桂慧芬不紧不慢地扫视围在医务室周围的军官和士官,再扫视位于医务室周围的数十名伤员。她能够感受到,相对于医务室内部的那些气息已经变得很微弱的伤员而言,这些伤员的伤势都相对较轻,大都只是皮肉的伤势或者精神方面的轻微伤势。只要得到正确而及时的救治,他们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或者留下残疾的危险。围在他们周围的治疗灵师正在用各自的治疗术为他们疗伤,并尽可能地让他们体内的灵脉尽快得到恢复。每一个伤员的身躯都被灵力防护罩牢牢地保护住,完全不会受到露天的风和寒意影响。确认所有位于医务室周围的伤员的情况之后,她立刻走向医务室的大门,并示意四名护卫灵师跟在她身后。
黄发少将当即连续摇头,露出有些不满的表情,先向跟在自己身边的几名军官摆手,再示意其他所有人原地待命,随即跟随桂慧芬一同走进医务室之内。
桂慧芬迅速地确认医务室之内的全部情况,随即忍不住从鼻腔中喷出一股气息。此时此刻,即便是她,也有些难以忍受充满整间医务室的刺鼻味道。充斥医务室内部的整片空间当中的味道不只是各种药物的味道,还有血液、汗液和排泄物的味道,以及多种不同的、会发出各种刺激性气味的功法的味道,甚至还有某些灵兽的残留物所发出的味道。而且,所有的味道都完全混合成一团,且难以被迅速清除或完全屏蔽。除必须留出来供人通行的空间之外,整间医务室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好多张病床几乎完全紧挨在一起,原有的病床和临时摆出来的板床之间几乎连插入一根针的缝隙都没有。所有正在给伤员们疗伤的治疗灵师和医护人员全都显得手忙脚乱,每个人都显得一刻都来不及停下。几名正在施法为断肢伤员重新生长肢体的治疗灵师更是各自显露出明显的疲态,脸上、脖颈上不停地流下硕大的汗珠,全身上下的衣服全都已经被汗水浸湿。所有躺在病床上的伤员都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一动不动。
“大人。”位于医务室大门边缘的两名治疗灵师和几名负责清理污物的医护人员先后躬身行礼。
桂慧芬抬起手掌,向治疗灵师和医护人员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去做他们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把目光投向距离医护室的大门相对最近的一排病床。躺在这一排病床上的所有伤员都已经陷入重伤昏迷状态,并被不同的灵力防护罩牢牢地包裹住。即使他们身躯表面的伤口都已经得到止血和消毒处理,他们的身躯表面也仍然散发出暂时无法完全消除的血腥气息和多种不同种类的灵兽残留的气息。每一个伤员的身躯表面都至少有一至两道深可见骨的创口或者撕咬的痕迹,还有几个伤员的肢体被打得残缺不全,有的甚至已经完全看不出负伤之前的模样。几名修为较高的治疗灵师正在一同施法,尽可能地让肢体残缺的伤员受损或者缺失的器官重新生长出来。只不过,每一个肢体残缺的伤员肢体重生的速度都很慢。因为,他们体内的灵脉也都已经不同程度地受损,导致体内残存的灵力波动十分虚弱。
“怎么会有这么多重伤员?”
黄发少将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边奋力挥舞手臂,一边向医务室内部的所有治疗灵师和医护人员喊叫,整个人显得十分失态,双眼之中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还有好几个缺胳膊、短腿、伤到内脏的?全都是被那些畜生打的吗?”
除正在尽力让伤员的残肢复原的治疗灵师之外,整座医务室当中的所有治疗灵师和医护人员全都低下头,露出噤若寒蝉的样子。每一个人都不敢说话,甚至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很明显,他们全都害怕这位已经火冒三丈的长官把怒火发泄到他们身上。
桂慧芬转过头,先把目光投向黄发少将,再把目光投向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护卫灵师。
“快去中央营房,叫我们的人过来。多叫几个。把外面的伤员都转移到营房之内。”
“是!”护卫灵师当即高声应答,并举手行礼,随即快步走出房门。
桂慧芬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摆手,再轻轻地摇头。两个土黄色的圆球状灵力图案分别从她的右手掌心和手背上显现出来。紧接着,许多个相同图案的双面灵力圆球先后从医务室的不同区域当中显现出来。每一个灵力球都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原地转动三圈,随即转化为许多股丝线状的柔和灵力波动,悄无声息地汇入所有的治疗灵师的体内。
“啊……”
所有治疗灵师先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瞪大眼睛,张开嘴巴,有的还不由自主地抬起双手或者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身体。他们全都感觉到,自己体内消耗的灵力在一瞬间便被补充完毕,自己全身上下的疲劳感也瞬间减轻大半。突然注入他们体内的灵力就像是自然环境中十分罕见的高纯度无属性灵力一般,完全没有给他们的肉体和灵脉带来任何不适感,更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
黄发少将也不由自主地露出吃惊的表情,全身上下释放出的愤怒情绪瞬间收敛很多。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位外貌完全不出众、主要能力又是削弱敌人和驱散力量的枯竭灵将大人竟然还有大规模地给他人注入力量的能力。
“大人!”
一个响亮的声音突然从远方传来,并迅速地传入医务室之内。
黄发少将当即转过头,并快步走出门外。他立刻确定,这个声音是从医务室的东南方向传来的,也是一名传令灵师发出的。在这个时候,会到医务室来的传令灵师大概率是来传达司令部的命令的。
桂慧芬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并示意仍然跟在她身边的另外三名护卫灵师也不要动。等到传令灵师的气息靠近医务室之后,她才缓慢地转过身,注视已经来到医务室门外的一片空地上的黄发少将的背影,也刚好看到刚刚走到黄发少将面前的传令灵师的身影。她看到,听完传令灵师低声传达的话之后,黄发少将便连续挥舞双臂,再奋力跺脚,整个人显得十分不满。发泄完情绪之后,他便举起双臂,奋力招手,示意在医务室门前列队的部下们跟随他一同离开。
兵力接近两个整编战斗灵师大队的部队当即转向营地的中心位置,随即跟到黄发少将身后,一同向位于营地中心位置的司令部走去。整支部队没有人再起飞,只是快速地在地面上步行前进。之前负责将回到营地的伤员护送到医务室的几队战斗灵师则先后纵身起飞,却也一同向司令部的方向飞去。与此同时,另外几支人数明显更多一些的战斗灵师部队则分别从营地的不同方位起飞,并组成相同的箭矢状战阵,再分别向西北方向和东北方向飞去。
桂慧芬再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即带领三名护卫灵师走出挤得满满当当的医务室的大门。即使相隔一定的直线距离,她也完全能够感受到,这几支部队明显都是在不久之前刚刚完成集结并重新整编的战斗部队,连列队飞行时的动作和气息都很难做到基本同步。
“大人!枯竭大人!”
另外一个响亮的声音从正南方向传出来。
桂慧芬当即转过头,把目光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完全能够确定,这个声音是用传音术发出来的,而且是只传递给她一个人的。
几名传令灵师的身影先后从正在变得更加昏暗的天空中显现出来,并迅速地向桂慧芬和三名护卫灵师靠近。相对于整座营地当中的大部分传令灵师,这几名传令灵师身上释放出的灵力波动和气势明显更加强大,飞行速度也要更快一些。他们身上的盔甲不是黑色或古铜色,而是纯粹的银白色,在昏暗的天空之中也能够隐约显露出几分光芒。刻画在他们的铠甲的前胸位置的岩石图案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
“什么?”
摘下兜帽的桂慧芬忍不住露出皱起眉头,干枯的脸庞上的五官和大片松弛的皮肤几乎完全挤成一团,似乎完全无法相信几名传令灵师传达给自己的话。
“统帅……竟然是这么决定的?”
站在桂慧芬后方的三名护卫灵师一同扫视几名传令灵师的身影,再把目光投向桂慧芬释放出的灵力防护罩。半球状的灵力防护罩牢牢地倒扣在地面上,不仅能够让防护罩外面的每一个人完全听不到防护罩里面的任何声音,也能够让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人的动作。不过,他们自己仍然能够看到外面的人的动作、听到外界的声音。他们都能够感觉到,医务室当中的大多数伤员的生命气息都已经开始缓慢地恢复。
“是……是的,大人……”站在最前方的一名身材高大的传令灵师再次开口,露出同样感到十分艰难的表情,“其实,这不只是统帅大人的意思,也是整个最高统帅部的共同决策……最高统帅部的大人们都认为,此时此刻,南边的战事和中央的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是的,大人,”站在另外一侧的一名黑发传令灵师及时地补充,“审判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桂慧芬缓慢地低下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突然遭受到某种重大打击一般。许久之后,她再次叹一口气,重新把头抬起来,注视已经因杂乱的风雪和雾气而变得混乱一团的天空。
“韩万韬啊,韩万韬……你果然还是……孙政隆……没想到你也……”
几名传令灵师笔直地站在原地,聚精会神地注视桂慧芬的身影。没有一个人敢多说话,更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三名护卫灵师一同转过头,把目光投向正在返回的同伴的身影。他们看到,又有一队战斗灵师从位于那个方向的一座操练场上起飞,并飞往东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