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虽舍不得离开高翠兰,但也不敢在高老庄耽搁太久,急忙驾云回西天。一路上他一直在琢磨,如何向佛祖请求还俗,因此驾云的速度慢了许多。即便如此,不到一个时辰,他便远远看见一座高山耸立云端,山上有座金碧辉煌的寺院,寺院上空瑞气千条,华光普照。那里便是佛教圣地——雷音古刹。
飞到雷音寺上空,八戒降下云头,步入大雄宝殿。他以为此时佛祖一定是歇息了,没想到佛祖正端坐在莲花宝座上。只见以前的师父唐三藏、师兄孙悟空、师弟沙和尚,还有观音菩萨,都围坐在佛祖身边。
八戒来到佛祖的莲花宝座之前,倒身下拜,口称:“弟子猪悟能叩见佛祖。”
佛祖问道:“净坛使者,今日为何擅离寺院,去了何处?”
八戒心想,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佛祖,便直言不讳,把梦回高老庄不见妻子及岳父岳母,因牵挂他们便回了高老庄的经过一一禀明。
还没等佛祖开口,孙悟空先开口教训八戒:“你这呆子,到现在还不忘旧情,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八戒反驳道:“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有妻子儿女,尚且经常回花果山。我出家之前拖家带口,回高老庄探望一下有什么不可?况且自从跟随师父取经直到现在才回去这一次。”
唐僧替悟空辩解说:“悟空没有家小,回花果山看看并不违犯佛门戒律。你回去看望你娘子,这是触犯佛家戒律。”
八戒仍然不服气,说道:“出家人也不能铁石心肠,一点儿人情不讲!当初我离家之时曾对我娘子说过,取到真经之后便回高老庄,因此我娘子一直在等我。今天回去我才知道,岳父岳母已经过世,家里只剩我娘子一人,家产被族人强占,她被赶出家门,住在一间破茅草屋里。一个女人家自己种地、砍柴担水,不管别人怎么劝,也不肯改嫁。”
这时观音菩萨问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说你曾与一个叫卵二姐的住在一起,后来她死了,怎么又冒出个娘子?”
八戒说:“菩萨有所不知,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只让我‘持斋把素,断绝了五荤三厌’,不曾说不可再娶亲。我原本在天庭供职,不懂佛门规矩,因此高太公招上门女婿时,我便入赘到了高家。”
观音菩萨内疚地说:“都怪我一时疏漏,没有向你说明白出家人不可娶妻。”
佛祖说:“净坛使者虽入我门,却尘缘未了,今日之事自有其前因后果,不必再追究,观音尊者也不必自责。不知净坛使者今后做何打算?”
八戒见佛祖问起,趁机说道:“我不忍心让娘子一个人在家吃苦受罪,我想……我想暂且回去,陪她终老。回去后,我依旧遵守佛门规矩,持斋把素,不与她同床共枕。等她过世了,我再回来继续为佛祖效力。”
听了八戒的话,悟空和沙僧都笑了。悟空说:“八戒,你以为这雷音寺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沙僧说:“与一个貌美如花的妇人同居一室,不与她同床共枕,二师兄,鬼才相信你能把持住自己!”
唐僧说:“八戒,你随我一路西来,历经无数磨难,才得以功德圆满。你就甘愿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正果?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修行一世都达不到你现在的境界。”
悟空劝道:“八戒,佛祖给你这么好的差事,不操心,不费力,美味佳肴任你享用。你若回到高老庄就要每日耕田种地,砍柴担水,你还能受得了那份苦吗?每日粗茶淡饭你还能咽得下去吗?”
沙僧也劝道:“二师兄,为了一个女人放着菩萨不当,不值得。”
八戒说:“我离家以后,不管别人怎样劝说,我娘子就是不肯改嫁。即便被人强占了家产,赶出家门,也要等着我回去。出家人慈悲为怀,就是看到路人落难还要帮一把,何况她是我的家人?我若因为出家了,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欺凌,受苦受难,自己却在这里享受。那样的话吃斋念佛还有何益?倘若因为我是佛门中人,不能管自家的事,我甘愿变为凡夫俗子,回去照顾她。”说到这里,他又转向如来佛祖,“请佛祖慈悲,准我还俗。”
唐僧等人还要继续劝说八戒,这时一直在闭目冥思的如来佛祖阻止了他们:“猪悟能的前世今生与未来我已尽知,他今日触犯戒律,皆与他前世和今生的尘缘有关。汝等不必再劝,吾自有安排。既然他想还俗,可遂他心愿。猪悟能原本是天庭的天蓬元帅,因酒后调戏姮娥,被贬到凡间,投错胎变成野猪精,经观音菩萨劝善,与他摩顶受戒,皈依我教。今日三藏真经得以传播东土,猪悟能也有一份功劳。他要还俗,也不能让他再变回野猪精。猪悟能到天庭之时已修炼成大罗金仙,还是将他送回天庭,恢复他大罗金仙之身为宜。回到天庭之后,他是留在天上,还是回到凡间,皆由玉皇大帝定夺。当初是观音尊者与他摩顶受戒,今日还要劳烦尊者再走一遭,送猪悟能回天庭,将吾之意转告玉皇大帝。”
八戒急忙说道:“启禀佛祖,我可不想回天庭。一想到当初我被打两千锤,身子变成肉酱,就不寒而栗。佛祖的好心我领了,还是让我直接回高老庄吧。”
佛祖说:“入佛门之前你是被贬到凡间的大罗金仙,因投错胎变成食人肉的妖怪,怎可以轻易放你回凡间?万一你旧病复发,凡间没人能奈何得了你。你从佛门出去,若是在凡间作了恶事,岂不坏了我佛门的名声?送你回天庭,是兑现当初观音菩萨给你剃度时的许诺。回到天庭以后,若你不想留在天上,可请求玉帝准许你去凡间,那时你便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不管你做了什么事,都与佛门无关。”
八戒说:“佛祖若是不放心,担心我还俗后继续做恶,你就把我变成一个凡夫俗子。”
佛祖说:“入我佛门之前你已是金刚不坏之身,入我佛门之后又没做什么恶事,我怎能随意让你变回肉体凡胎?你若想从哪里来再回哪里去,只能是来时什么样,回去还什么样,只当你没来过西天,回去后继续做你的野猪精。若是做了坏事,也不要说你入过佛门。”
八戒一听,哑口无言。心想,倘若再变回野猪精的模样,岂不是白白跟随唐僧来西天了吗,十四年的苦也白吃了。
这时唐僧仍以师父的口吻教训道:“八戒,莫要不识好歹。佛祖送你回天庭,是为了让你继续保持金刚不坏之身和法力,这样,即便回到凡间你仍然可以长生不老。你还不谢过佛祖?”
八戒不太情愿地跪倒在地,口中说道:“多谢佛祖,弟子愿意去天庭。”
这时观音菩萨走近莲台,向佛祖施礼道:“既然猪悟能已同意回天庭,弟子这就带他去见玉帝。”
悟空等僧众见佛祖如此安排,都为八戒庆幸。
佛祖又说道:“猪悟能,你此去必能如愿以偿,回到凡间与你妻子长相厮守。不过,我有一言你要谨记:世间万物,不管飞禽走兽,还是石精树怪,皆有灵性。你虽不再受佛家清规戒律约束,也不要妄动杀机。广结善缘,必有善果。”
八戒说:“悟能谨遵佛祖教诲。”
佛祖说:“猪悟能,你与佛门缘分已尽,就此脱下袈裟,随观音大士去吧。”然后他又朝观音招招手,让她来到近前,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倘若玉帝不准猪悟能回高老庄,尊者可如此这般对玉帝说……”
八戒叩谢佛祖之后,脱下金光灿灿的袈裟,换上一身青布直皂,挥泪告别曾经同甘共苦十四载的师父和师兄弟,与观音菩萨脚踏祥云,直奔西天门。
八戒和观音菩萨走了以后,悟空问如来:“佛祖何以对八戒如此厚爱?坏了佛门规矩,不仅不惩治他,还送他回天庭当神仙?”
佛祖说:“悟空,你有所不知。这猪悟能大有来头。只因前世时乖运謇,得罪了他得罪不起的人,今世才变成了野猪精,若不是观音大士慈悲为怀,度他入我佛门,时至今日他仍旧披一身野猪皮囊。”
悟空说:“八戒有什么来头?佛祖能否讲给弟子听听?”
佛祖说:“八戒尚不知道他的出身。既然他已出我佛门,我不妨细细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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