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
“都退下罢。”
顾明廷道。
守在门口待命的两个侍女低头退了下去。
苏柏坐在床上，他休息梳洗过，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头发也梳的整齐。
做了这个清河郡郡守，他吃了不少苦头，睡不够吃不饱。他年近花甲，一年如此折腾下来老了许多，苍白瘦弱，好似街头刚刚捞出来的难民。
“苏丞相。”
顾明廷走到长辈面前，弯了弯腰，恭敬有礼。
“顾世子。”
苏柏看了人一眼，一时有些陌生。
他与定北王虽是同僚，不过与这顾世子实在是没见过多少面。而今这顾世子又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里很安全，丞相可以在此安心休养，不必再担心。”
顾明廷道。
“绾绾她”，苏柏着急的想问，“她是不是？”
白子轩虽没有直说，不过他明白，绾绾已经…
“丞相放心”，顾明廷微微一笑，“绾绾她没事。”
苏柏有些不敢相信，“…当真？可是子轩说绾绾已经。”
白子轩那个疯子，竟然也跟苏柏说绾绾已经死了吗。
顾明廷又道，“他的话不可信。绾绾在皇城平安无事，丞相安心即可。”
“…那就好，那就好。”
他真是糊涂了，将死之际，错信了小人之言。苏柏点点头，苍白的脸色因惊喜浮出了气血，“绾绾，你没事就好。”
“绾绾也很挂念您。”
顾明廷道。
“我对不起她”，苏柏内疚的说，“一年前从皇城离家，我以为家中人能照顾好她。我怕她思虑过多，也没有好好的和她道别。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上心，我竟不知，绾绾她在皇城过的如此艰难。若我用心为她打点，她就不会吃那么多苦了。”
真是中邪了…
顾明廷虽不相信白子轩说的疯话，却又挥散不去，不过短短时辰就在他心中占据了。他以为白子轩只是故意气他激他，那些疯话自然不能听进去。
可是白子轩，也和苏柏说了同样的话。
他对苏柏有愧，要给苏柏一个了结，大可不必说那么多。可他既然说了，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要让苏柏死的明白。
但为什么他要说，绾绾死了…
恨她？
这个理由未免牵强。
“绾绾她很坚强，她一直在保护自己。”
顾明廷道，宽慰苏柏的同时，他心里也在不停的拉扯，“虽然很难，不过她都坚持下来了。”
“绾绾自小锦衣玉食，没有吃过苦。”
苏柏叹了一声，“我从前太忙，没有及时顾得上她。她的性情又温婉柔顺，偶尔见她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待在房中弹琴写字。没想到，她竟然会为我筹谋。”
世子觉不觉得，现在的三姑娘与从前不太一样。
顾明廷脑海中突然回放这句话，这是惊羽从前说的。
温婉柔顺，弹琴写字…
是苏绾绾？
她若是这般，他倒是少操几回心。
“世子。”
惊羽来了，并向苏柏行了一礼，“丞相安好。”
苏柏再次见他无事康健，欣慰的说，“小兄弟，多谢你救了老夫。”
“丞相言重了，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惊羽淡淡一笑，“何况三姑娘挂念丞相的安危，三姑娘的担忧，就是世子的担忧。”
苏柏，“…”
顾明廷愣了一下，突然生出几分心虚出来。明明他是真的心悦苏绾绾，也不曾见罪眼前未来的老丈人。那种感觉，好像他拐了别人家的女儿，然后被抓了现行…
真是不应该。
苏柏见眼前女儿的心上人，未来的女婿，容颜俊美，恭敬知礼的模样，那种老丈人见女婿，下意识就想挑剔的心思也浅了下来，反而有些满意的松了一口气。
从前绾绾要和白子轩在一起，他是不同意的。
白子轩有志向有才学，他愿意带进丞相府培养，纠正教诲。可是要把女儿交给他，他终究是不放心的。
而如今。
反正他看顾明廷还是不错的。
“顾世子。”
顾明廷礼貌的说，“丞相可以唤我明廷。”
苏柏点点头，“明廷。”
将门之后，性情果真是直爽。
顾明廷大约也能猜到苏柏会说什么。他这个人不喜欢被动，不管他是不是苏柏中意的女婿。反正要争取，就要主动。
“晚辈冒昧。晚辈与绾绾情投意合，相处甚欢。又曾患难与共，生死不离。晚辈钟情绾绾，只想与其携手，共度此生。愿在此立誓，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顾明廷会疼惜照顾苏绾绾一生，顺逆祸福，不离不弃。”
苏柏，“…”
惊羽，“…”
惊羽跟了自家世子这么多年，是最熟悉他的人。世子虽不信天地神鬼，却也不会贸然的发誓。虽然早就知晓世子对三姑娘的心意，不过听见世子发出这样虔诚的誓言，他还是有些惊讶。
苏柏看着顾明廷，前面若是对他满意，现在，究竟是有些被他说服了。
俗话说爱屋及乌，顾明廷若不将绾绾放在心上，就不会派惊羽来清河郡看顾他，救了他一命。
他信得过这个孩子。
“你所说的，我都明白了。我是绾绾的父亲，有责任为她把关。不过她会有自己的选择，绾绾若是喜欢你，我不会阻拦。为人父母，总是希望儿女能够平安顺遂。我没有其他的愿望，只希望你能照顾好绾绾，不要叫她伤心吃苦，这就足够了。”
人错一回就够了。
白子轩，不要再出现第二个。
“晚辈一定会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