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聚众打架的时间是大二下学期，事发原因是因为我这位学霸朋友的女朋友跟他分手，原因无从得知，但从后来那女生的表现来看，估计是另有新欢，而不再钟意学霸。但当时我们的学霸挂掉电话就开始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声，其时间大概是在十一点，一声吼叫声震南北两栋宿舍楼，吼毕之后有几间宿舍纷纷亮起灯，然后朝我们宿舍的方向吐口水、丢垃圾、照闪光灯，或者骂娘。
我这位学霸朋友在说脏话的天赋上并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人，听到有人骂仗不甘示弱，直接翻身下床穿着裤衩跑到阳台上跟北楼亮灯的寝室对骂，口齿之清晰，语言之流畅，用词之精准，令我们叹为观止，不论是从逻辑层次出发还是从狠辣恶毒角度来讲，我那学霸舍友在这场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的对骂上都是赢家。最后，我这舍友在看到对面寝室全部熄灯，又咄咄咄半天之后以一句‘再来骂我我操死你们活娘’收尾，结束了这一荒谬无趣毫无意义的骂仗。
在取得战果的胜利之后，我这位室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兴奋，而是冲到洗手间接了一盆凉水，一头扎了进去。尽管我们宿舍见的世面不小，但看到此等情景实在是瞠目结舌，没有一个人敢言语。半晌，我们才听到从水盆里发出咕咕咕的声响，随后他从水盆中抬起头来，很夸张地呼吸了两口空气，然后一脸水珠地对我们说：‘我失恋了，那婊子劈腿了。’
“三天之后，我们一宿舍的魁梧壮汉都到了事先约定好的地点逸兴楼。这楼是旧的科技楼，平时人流并不密集，因此我们两方就在此约架，不论结果如何，总得给他出口气儿，否则这气不吐出来，憋在心里，随时都有可能爆炸。我们尚不知学霸通过什么手段搞来的他前女友的现任男友的联系方式，但总之他搞到了，想必费了很多功夫。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在搞到他的联系方式之后，并没有发挥自己的专长去用嘴炮轰杀对方，而是心平气和地邀请他到逸夫楼好好‘谈谈’，聊天末尾还不忘贴心地嘱咐他带上自己的兄弟。但事实证明，打架也是他的专长，在我们夸赞他的时候，他只不过是放下了一个相对温柔的专长，而拿起了一个更为残暴的专长。
“对方如期所至，并未食言。一道而来的，还有学霸的女朋友。我们叫了将近两年嫂子的女生。这位容貌姣好的前嫂子的现男友，还带着他的七八个弟兄，个个恶煞凶神，如若看门的狼狗和金刚，真是好不威风。我们对垒，所隔距离不过三步之遥，彼此之间能闻见呼吸。
我们前嫂子似乎并不想有什么斗殴的事件发生，因此想好言相劝，化干戈为玉帛，然而事出所料，她的话还不过三句，我那位脾气暴躁的学霸兄弟就上去给了人家一拳。
随即两方人都动了起来，砰砰乓乓，噼里啪啦，起先还能彼此配合一下，到后来打急了打乱了也就不在乎那么多了，就各干各的。这架打的时间长了点儿，因为学霸兄弟不肯松手，即便是被拉开之后，也不肯松口。他的两大天赋在此战役上给他增光添彩，给我们却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一场架打完，本来歇着，学霸一开口，对方的人又气灌脑顶，冲了上来，随即又是一阵打。他女朋友在那儿喊，在那儿哭，也不问，也不答话，只是骂那男生。
后来大概是这男生被打的被骂的累了，也不思谋着打，他却来劲儿了，越喊越吼越骂越愤怒，到头来又不满足于口舌，而改用手脚。我们从帮兄弟改为制止兄弟，一行人拖着骂骂咧咧的他走了。”
墙上的钟敲了一下，张远就喝了一碗水，然后歇了歇，喘几口气儿，说：
“二十六七的身体不如二十一二，以前打架也就喘这么两口。现在讲点儿话，就喘成这样。”
我顺着他的话说是，并告诉他我也深有同感，明明还年轻的身体，总觉得不如当年。
“那会儿我们宿舍集体锻炼了两年多，一身肌肉无可挑剔，现在才下去几年，小肚子都凸出来了。跟我当年同寝室的联系，除了那位学霸，其他的人也都有了小肚子。”他告诉我，说当年为了捍卫自己尊严而跟人大打出手的学霸，毕业后成了全寝室唯一一个考上研究生的，去了北方，从此联系日益减少，但过两年就会聚一次。不久前他们又见了一面，得知他又开始准备出国读博，每天泡在图书馆和自修室。他们倒不羡慕他的前程似锦，只是仍旧羡慕他那身精悍的肌肉。
同寝室其他人，包括张远，踏入社会后就再也没有时间去锻炼，而那位学霸，这几年仍旧在不停地锻炼。他说：
“我们宿舍那仨孙子压根不锻炼，回到宿舍除了睡觉就是学习，比起他们，我觉得还是你们几个大彪子可爱。”
抱怨完之后，张远继续他的讲述：
“因这打架，一寝室的人连去医务室好几天，伤口发炎，所以旷了好几天的课，结果不凑巧，那天导师正好查人，一瞧，嘿！不来的怎么都是我们寝室的？带着人往宿舍楼赶，推门一看，各个都趴在床上晾着背上的淤青，我一哥们给人卸了胳膊，那时候还打着石膏缠着绷带，就让我们导师给赤luoluo地看了个遍。瞒不住了，然后就是上通告，被批评，扣学分，差点儿因此毕不了业。总觉得打了个屁架蹭着的都是些倒霉事儿，其实不然，幽暗的角落里盛开了一朵小黄花，我女朋友就是看我们寝室打架才认识了我。
“这说来实在凑巧，那天我们打架的时候，她正在计算机房里胡乱鼓捣，谁能想着旧机房会有人嘛，再说那次，我们没说两句就打起来了，谁也没注意到房间里有人。她藏在机房里，倒是给外面的声响吓得不轻，乒乒乓乓，乓乓乒乒，随即是没有缘由的骂，任谁也会心慌，更何况那时候她算是半个贼，怕见光，又怕见人，因此听见外面这么大动静，立马一蛇样，贴在墙角一动不动。心脏却扑哧扑哧跳，冷汗也往外冒。
机房的窗帘是暗的，门却是破的，她往那挪梛身子，眼睛往破洞一觑，就看到了外面的动静。她后来告诉我，那场戏的主角儿应当是我的学霸兄弟，但因为我的学霸兄弟打架生猛言语粗鲁让她十分反感，后来眼睛就瞅上了我们几个，并且我们几个的相貌在她的脑海记忆犹新。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听她说，在跟我接触之后很长时间里她都心存戒备，因为我抡起拳头打架的场景始终挥之不去。直到后来，我们这两块不同口味的方糖融化在了一起，她才对我全身心投入。”
我说：“所以你们的第一次相遇，也充满了奇幻的色彩。”
他哈哈大笑，说：“什么嘛，这哪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明明只是她对我的暗中偷窥。”
